“毫无疑问,毫无疑问。”种岛抓着网球,突然想起之前的聊天,“你应该不会为了这场比赛的发球权编个故事来骗我吧?”
“前辈,你可以自己猜一个面,然后转转球拍。”
“你不要在赛场上搞迷信活动,”种岛狐疑地看着他,“我的运气可算不上差。”
幸村不为所动,没有作答。
见他这个反应,种岛仔细观察自己的球拍,又看了一眼幸村,又看了一眼球拍……视线不停转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Smooth?”
球拍掉在地上,字母颠倒。
“?”种岛拿起球拍,又转了一次,“Rough!”
这回字母是正的。
“Rough!”
又是正的。
种岛:“??”
他恍惚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毫不犹豫地欢呼起来。把幸村惊得退后两步。
“前辈,你这是什么反应……”
种岛挠了挠头,“迷信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就是为了神迹欢呼吗?”
“……”幸村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我去放外套。”
“有空教我做法?”
这个请求多少有点过分。幸村还没走到椅子旁边,直接折回来拽着他的袖子,“你的外套也脱下来吧。”
种岛摇头拒绝,“我这个穿法可不会影响打球。”
也不能说没影响。不过凭心而论,穿一半外套,把一只袖子漏在外面,拉链也只拉上一半的穿法,确实比直接把外套披在肩上更牢固。五十步笑百步大抵如此。
“不会是因为有肤色差距吧。”比如看似是黑皮,但常年隐藏在外套里的那只胳膊是白色的之类的……
“别造谣,”种岛想解救自己的袖子,但他抓得很紧,“你明明昨天晚上看到过我只穿短袖的样子。”
“说不定涂了颜料。”幸村显然是在刻意找茬。
“?”种岛虚着眼睛,“精市,你有外套强迫症吗?要么都穿,要么都不穿?”
“是啊,”幸村回应得非常直接,“我一听到别人迷信的发言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应该已经听习惯了才对吧!种岛在心底呐喊,实在拗不过他,认命地把外套脱下来。两人一起把各自的外套放在椅子上,走回网前。
这两人倒是轻松,看台上的同学们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三津谷疯了似的翻自己的笔记本,不停确认上一届世界杯,以及u17这三年的挑战赛中种岛是否脱下过外套……就是没有啊!那半边袖子就像焊在他身上一样!
“哥,我在做梦吗?”陆奥悠步喃喃。
陆奥悠马深呼吸几下,艰难地开口,“应该没有吧……”
“幸村居然摘下了他的外套?”观月的表情裂了。
“我每天下午去立海的时候,”芥川刚醒,把自己挂在日吉身上,“都能看到好多披着外套的同学。”
“一看就是模仿幸村嘛,就像冰帝能看到好多点泪痣的人一样。”
“我问他们怎么保持平衡不让外套掉下来,他们说‘是专门做的假两件’。我一直以为幸村的也是假两件!”
“比起这个,”忍足吐槽道,“‘我每天下午去立海的时候’这样的说辞更奇怪吧……”你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啊!
“piyo~精市认真起来了。”仁王表情凝重地开了个玩笑,意图活跃气氛,“我可以拍两张他只穿短袖的照片吗?”
桑原擦了擦冷汗,“你在想这个啊!”
他侧头一看,发现柳生刚刚收回手机,显然是已经拍好了。柳生察觉到队友的目光,很诚恳的样子,“我之后会把照片给幸村君过目。”
“……”重点是这个吗?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不管看台上的人们做出了多么奇怪的反应,场中的两个人终于要开始比赛了。因为考虑到今天早上要打的比赛太多,今天幸村出门的时候没戴负重,倒是省去一道流程。
“三津谷前辈不知道在做什么呢。”幸村偏头瞧了一眼看台,三津谷还在翻自己的笔记本,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他这是被你吓的。”种岛甩锅很熟练,朝看台喊:“悠步,拿小喇叭帮忙客串一下裁判。”
陆奥兄弟是被叫来帮忙比赛的。有人记着这一点,拖着残破的身躯坚持自己当裁判,也有人选择性失忆,毫不犹豫地使唤人,这大概就是良心的差距。
陆奥悠步从哥哥身前伸出手拿过小喇叭,朝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但幸村明显看到种岛愣了一下,“前辈,你不会认错人了吧。”想让离三津谷更近的队友去拿喇叭结果喊错人了什么的……
“咳咳。”种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朝看台喊:“发球权是他的。”
陆奥悠步点点头,把喇叭打开,“十球赛,不换边。幸村精市vs种岛修二,比赛正式开始,幸村发球!”
越前注意到,幸村这次把球拍换回右手了。那刚刚为什么要练习左手的精确度呢?
“砰!”幸村发过第一个球以后直接进入零感网球状态,双目失去聚焦。
“要跟我拖时间?”种岛瞄准他左边后场的空挡把球打回,“砰!”
“砰!”幸村反手回击,迅速上网。
按常理来说,上网就是要进攻了。但种岛直觉幸村这个进攻的信号有诈,面对幸村这样的选手,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他把球打到后场边缘处,“砰!”
幸村头也不回,甚至没去追球,“Out。”
网球落在左边边线外,差不多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Game 幸村 1-0!”陆奥悠步惊讶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比赛居然是幸村先下一城。
“呀,梦境造成的偏移……”种岛还是很轻松的样子,“这招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这是你的最后一分。”
“砰!”种岛发球后,眼睛一直盯着网球看。不是为了弄清楚偏移的界限,只是为了看清网球。
幸村上前回击,不出意外地发现种岛已经适应了球场的偏差,便干脆地撤掉附着在场地上的精神力。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Game 种岛 1-5!”
种岛的视线被黑暗吞没,正是灭五感。这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但幸村需要的也只是这点障碍而已,精神力如荒原上的火焰般蔓延开来,明明是无形之物,众人看向球场时却分明看到了如热浪一般的扭曲空间。
哪怕没什么影响,种岛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幸村很清楚,自己只有这一个机会。
“砰!”幸村将球重重抽向种岛的左后方,种岛也正如他所料那般挣脱了灭五感,两人用极快的速度对打,焦灼的气氛似乎要化成水滴落下来了。
三分钟后,一个绝佳的机会,幸村将球拍迅速换到左手,以正手代替反手回击拿下一分。
蜃景之境——左右手打出毫无偏差的精准球。正是仁王之前看到的,幸村从种岛手中拿下一分时使用的招式。
“Game 幸村 2-5!”
见幸村又拿下一分,种岛还是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抛球,高高跳起,“砰!”
他感觉到幸村的体力在极速下降,自己离胜利不远了。而幸村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正无声蛰伏,意图在某个瞬间将对手拉入梦境深处。
“Game 种岛 2-7!”
沉默的空气充斥在场地中,压力倾泻而下。他们没法感叹幸村居然有比分落后的时候,很多选手甚至连看清网球都很困难,这根本不是全国级的比赛。该发球的种岛也没有动静,偌大的球场一时间竟悄然无声。
打破寂静的,是陆奥悠步的一句“发球超时,Game 幸村 3-7!”
到了幸村的发球局,他没有停顿,迅速将球打过去。创造一个能困住种岛的梦境消耗实在太大,他必须抓紧时间。
“Game 幸村 4-7!”
“发球超时,Game 幸村 5-7!”
“Game 幸村 6-7!”
见种岛好像陷入一个精神力招式,陆奥悠步掐着时间,25秒未发球就算发球超时。幸村从2-7追到6-7不过一分钟而已。幸村感觉到有些头疼,好在只是十球赛,只要梦境不被直接打破,这样的消耗还不至于无法维持。
“发球超时,Game 幸村 7 平!”
幸村又一次拿起网球,却在击球的瞬间愣了愣神,任由网球掉下,反弹,滚落到远处。
“发球失误!”
听到裁判的声音远远传来,幸村捡起网球,定神,轻飘飘地把球打过去。
“Game 幸村 8-7!”
柳不敢置信地看着幸村的身影,“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刚刚是不是……”
“因为惊讶发球失误。”丸井没说幸村的手抖了,转而开始猜测,“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场景吧。”
“是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事?”桑原不明所以,“说起来这招精市只对我们用过一次……”
下一秒,他们看到球拍从种岛的手中掉下,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眼泪从紧闭的眼睑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没有哭声,也没有伸手擦去眼泪,好像被什么笼罩住而无法动弹,无声的痛楚,死寂荒凉的痛楚。
种岛被黑暗彻底吞噬。像是突然掉进寒冷多雾的冥界,而他是这片无始无终的绝望中刚熄灭的火堆上方,最后一丝升起的烟尘。
“是负面的梦境。”柳生不敢去想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原来如此,”柳说是这么说,但仍然疑虑重重,艰难地抛出一个猜测,“种岛前辈没开启异次元,所以无法直面死亡变成了他唯一的弱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太狠了。
虽然不知道这场比赛的走向为什么会这么吓人,但三津谷还是有底气反驳弟弟,“修二可没这个弱点。”
“发球超时,Game 幸村 9-7!”
幸村不头疼了,因为他的对手已经放弃抵抗、放弃挣扎。自暴自弃般一动不动。
他没有再惊讶、犹豫,迅速发球,“砰!”
“Game Set And Match 幸村 10-7!”
梦境崩塌,种岛睁开眼睛,还是一动不动。视线里幸村翻过球网朝这边跑来,除了他的脚步声,种岛听不见其他声音。
种岛看到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开口却先说——“前辈,这次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