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一周内两次十二小时的奔波,以及时差几度混乱的原因,亚健康人士登野城弥生在大学院笔试的前天倒下了。她扶着滚烫的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咽下了一颗退烧药,南部慎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她用浮肿的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了起来。
“闭嘴,”即使头脑昏沉,她也清晰而果决地赶在对方开口前说出了这两个字,她继续说,“如果你是来劝说我放弃后天的笔试和面试,那么我希望你闭嘴。”
南部慎被她声音里前所未有的冷冽吓得一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好,那我不劝你。”
“嗯。”她应下了。
“但是你是因为刚退烧就去纽约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登野城弥生异常头疼,她只是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句“头疼我先睡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她就这样去沙发上躺下了,外面又在下雨,她旁边的椅子上放着电脑,而沙发对面的飘窗外,高架上的车辆来来去去。她一边数车,一边伸手想从沙发缝里掏出那包被她遗忘在那里的七星。烟盒已经被挤得很瘪,连带着里面的烟也是,她有气无力地敲了敲试图把烟草敲紧,随后是喀嚓一声,火苗冒起,她盯着那团静静燃烧的红色火焰。
我的生命会不会就这样流淌完?
她突然悄无声息地诞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稍纵即逝,就如同拂过她面颊未作停留的东京的风,下一个秒,另一个念头紧接着诞生了。
如果真的就这样通不过大学院的考试了,那我应该怎么办?
打断这个思路的是她的手机铃声,登野城弥生带着烦躁伸出手往椅子上捞起了自己的手机,在接通的瞬间劈头盖脸地凶过去了:“你什么时候能有点眼力见啊南部?”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传来的是与她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声音,越前龙马带着疑惑问道:“谁?南部?”
登野城弥生吓得赶紧拿起手机确认了一遍来电显示,的确是越前龙马无疑,她就像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拳一样,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回答:“不……我以为是别人,刚刚南部给我打电话来着。”
“嗯,该不会是那天和你一起抽烟那位吧。”
“……”
不擅长撒谎的登野城弥生陷入了沉默。
越前龙马似乎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继续问道:“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啊,我发烧了。”
彼此心知肚明发烧的主要原因和后天就是大学院考试的两人同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片刻之后,电话那边的越前龙马似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来,我最近后悔的事情变多了。”他这样开口说道。
“嗯?”登野城弥生懒洋洋地躺着,把手机放在了脸颊上,有气无力地发出了一个音调。
“如果我国中或者高中的时候稍微能有点自知之明的话,我们也许早就吃到santa monica的那家亚洲和加州风味的米其林了。”
越前突然变得会说话了起来,登野城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她说:“你老提到这家店,你这样我真的好想吃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是需要穿着正装去的那种吗?也太不符合你的风格了吧。”
越前笑了起来,说:“的确,也不是你的风格,这家店并不需要正装,看起来会像很随意的路边小店,但是它被评上了米其林二星,因为确实好吃。”
“说起米其林就觉得吃不饱。”
“都不知道该说你这种想法太俗还是太诚实。”
“哼,在阿桃学长和小杏婚礼上说吃不饱的人是谁?”
电话那头的越前龙马又笑了起来。
登野城弥生意识到,他不仅话变多了,而且连笑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他们开始插科打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在登野城弥生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在浓浓的困意之中突然心中一动,冲着说了一句:“我其实有点想你了。”
越前龙马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你是住七楼对吧?”
“是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嗯,那就没有走错,开门,我在门口了。”
“哈?”登野城弥生消化了一秒,然后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发烧带来的副作用使她的大脑一阵天旋地转:“你在开玩笑吗?!”
“现在体会到你突然到纽约了的时候我的感受了吧?”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很得意的样子,语调上扬着说道:“你关上门走的时候,我就开始订机票了,下飞机之后在出租车上给你打的电话,好了,来开门吧。”
登野城弥生打开门的瞬间,越前龙马就开始庆幸自己选择了回东京一趟,事实上,听见刚刚病中的登野城那句我想你了,他就已经开始庆幸这个选择了。
“你开始像不二学长一样腹黑了。”脸色显然不太好的登野城小声嘟囔着,侧开身让越前龙马进了房间。
越前挑了挑眉,一边拉着行李箱跨进玄关,一边说道:“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
“不,我很高兴,但是我没有力气表现我的高兴。”
登野城弥生这样说道,然后一下子趴到了越前龙马的背上,因为身高只差了五六厘米的缘故,她稍稍踮脚就可以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啊,是虾美洗浴剂的味道。登野城弥生抽动鼻子认真地闻了起来。
越前龙马感觉她像只宠物一样窝在自己的颈间嗅他的气味,他伸出手揉了揉登野城的脑袋,问她:“你是要我把你背去休息吗?”
“不。”登野城吐出了这个字,她直起身来走向客厅走去,然后一下子窝进了沙发里。
越前龙马在松开行李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沙发边上还开着文档的电脑合上,他拿起登野城的电脑,环顾四周,最后把它放到了冰箱上面。
“你能放到的地方,我也可以拿到。”登野城弥生闷闷地说了一句。
“没有力气高兴倒是很有力气贫嘴嘛?”
“毕竟你只有在身高上做不到对别人说‘你还差得远呢’这种嚣张的话。”
“嗯,也就只有你说这种话我还生不起气。”
唔哇。窝在沙发里的登野城弥生在心里惊呼了一下,然后小声接了一句:“你是被注射糖分了吗?”
“是啊,我被注射糖分了。”越前龙马坐到了沙发边上,看着把半张脸都蒙到毯子里的登野城弥生,说道:“我一直很想说,你太缺乏运动了。”
“啊啊啊啊不要对病人说她不想听的话!”登野城一把拿毯子盖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开始发出不满的抗议。
“好,那问一点你想听的,晚饭想吃什么?”
“你不会把厨房炸了吗?”
“也许会,所以我叫外卖,或者我回家喊我妈做了再给你带来。”
“那也太麻烦伦子阿姨了吧……”
“以前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在被麻烦,现在更不会了,”越前龙马伸手把登野城脸上的毯子掀了下来,问道:“有吃药吧?还是很难受吗?”
登野城眨了眨眼睛,凭着自己因病而被消磨掉不少的理智,突然冲着越前龙马伸出了双手。
“嗯?”越前有些不明所以。
“让我抱一下,闻一闻你的虾美洗浴剂,我就不难受了。”
被称为少年武士总是拿眼角看人的越前龙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乖乖地俯下身去抱住了登野城弥生,在闻到对方头发上的香味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啊,你是在撒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