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旅途的终点去抱怨它的短暂。
少女其实不太爱运动,走路也是同理,就像努力学习是为了应付考试,选择跳级是为了梦想的事业,跑步是为了健康和成绩,但是与幸村漫步到车站的时光过得飞快,让她有些怅然若失,因为这没为她留出好好整理阴霾的间隙。
幸村也有些失落,两人草草就见了一面,留下些许的回忆又就此匆匆告别,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双手能一直牵下去。
“我等你进站了再走吧,”雨宫努力扬起那张难看的笑脸,“加油哦精市,好好训练,注意身体。”
“你也是,不要熬夜太晚,每次都是我睡着了你还在看书呢。”
“我知道啦…”她像被触及心事,卷起的指尖深深埋进手心,“我就是想更努力一点…”
“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幸村无奈笑笑,对她展开双臂,“美泉,过来。”
那一刻的汹涌是无法言说的情绪,少女扑通就冲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两日亲昵相连的琐碎细节充斥了她浆糊般的脑袋,明明不曾见面的时候是那样时刻修饰着表面的安宁,一次次精心计算的距离要在下一个瞬间横竖决裂,她与他像是一同喧闹了分秒,而后年华再次转身,继续去经历被时光拉扯至长的静寂。
路遥马急的尘世间空空荡荡,雨宫的思绪散落在冬日阳光的角落,中班列车的铃声响起,那双攥紧毛衣的手才不舍地放下。
“精市,再见!”
“一路平安,到了记得发短信给我!”
少年背过了身,独自穿过检票口,明明有什么在内心疯狂喊叫,但是谁都没有说出那句不想回去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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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难以承认,但是如梦般的两日在列车关上门扉的那刻戛然而止。幸村坐到座位上,观看起窗外飞驰的风景。分离的失意仍留存在心底,像一场永不消逝的皑雪,曾在她的目光中消融,如今孤寂时又开始了雪落纷纷。
不知为何,幸村的内心砰砰直跳,明明没有太过遥远的距离,只是门扉紧闭,已然昼中升起物哀侘寂之感。似乎那些幼稚却缤纷的夏日真的轰烈地结束了,然后堕入尘烟,消失在雪绒之间,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列车到达终点会停歇,而想念却无处止步,如今竟然只是刚刚告别,他便已经察觉阴霾的覆盖。心下的不安不知为何愈发强烈,他拿出电话,发送了条简短的讯息给她,而后合上机盖,望向那片依旧无垠的雪白——
“我爱你。”
“你会永远爱我吗?”后言则永远消失在了输入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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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新干线并没有从北海道直达神奈川,中途需要转几趟车,幸村回青森能够列车直达,而雨宫只能选择来回的飞机。
蓦地望向灰暗的窗外,积雪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的街道宽阔笔直,这样的冬日没有车流交织,却让雨宫无厘头地感受到时光无情延绵飞逝的繁复。
说实在的,其实少女也不清楚这样分离的日子何时才能窥见尽头,又或者说,也许在她的内心里,灾厄之海未曾因融雪消逝,来不及也不愿意去思考看似遥远的苍白。
在到达机场的时候,她收到了幸村的那条短信,只有简短至极的告白,却源源不断朝她传来他的热烈,让人心动到惶然,传递给她最需要的力量,尽管仅仅是一瞬。
她的嘴角随即扬起,快速在键盘按下‘私も愛してる’,发现时间快要赶不及了,于是加快身下的步伐,朝着入口方向奔去。
雨宫不知道的是,幸村收到回复脸上挂满笑靥,而他也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终将会成为后来的魔咒。
他们都是不擅长表达爱意的人,也总爱用一些暧暧昧昧的手法相互试探,相互吸引。可只有这一次,直白却浓烈,滚烫而灼热,年少的誓言总是最为真诚,尽管不知可否跨越时光的鸿沟。
-----我是不华丽的分界线-----
少女除了要应对接下来东大的第二轮选拔,还要学习各种医学知识,回到神奈川后,她再次投入了足不出户的反复生活。
因为感觉自己这身心并用有些吃不消,雨宫最后只能连夜跑都省去,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大量的资料里,而这带来的成果便是她已经能够不靠翻阅词典去读懂一些古中文字。
前几日渡边先生特地来找到幸村,表示希望他考虑飞去法国进行出道赛,若是赢下来,还能够留在当地进行更系统全面的培训。幸村将这件事在电话里告知了雨宫,她鼓励了他前去尝试,并表示自己接下来也会更加忙碌,让幸村不用分心自己。
其实幸村是有些迷茫的,虽说参加过两次大型赛事,对许多世界级心中有了思量,他不太知道自己的状态能否胜任。但是雨宫依然坚定地相信他,对此还为他提出建议,毕竟如今手冢和越前都分别在德美征战,同样都经历过小组别的他们,也许能够在聊天中有所收获。
幸村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随后话题一转便到了二月份的重头戏,想到自己要去不知道多久,他只能和雨宫道歉,情人节是没有办法一起过了。
“没关系啦精市,只是一个节日,以后会有机会的。”虽然雨宫内心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少年担心。
“好吧,那我到时候提前把礼物寄给你。还有你呀,不要废寝忘食哦?”幸村打趣她,言语间已经藏不住因训练而疲惫的痕迹。
“没有,只是我最近都不夜跑了,现在还是学习重要一些…还是再挤挤了。”
“嗯,美泉自己安排就好,那不说了,我要准备睡下了。”
“晚安精市,我一会就睡。”
“晚安,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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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见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后,雨宫才默默挂断电话。要说最近有什么不同,其实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平日里会嚷嚷着找自己出去逛街的森口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过她只是当作她理解自己的难处,也免得一直被拒绝。
对于之后要分入新班级,其实雨宫是有些迷茫的,如今她准备换到三年级的教室,这就相当于是重新开始,尽管不会和同学在一起很久,但学校依然是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嗯,反正我默默看书,也懒得起眼,大家能相安无事就可以了。”她喃喃自语,随后继续自己的学习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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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早晨,雨宫几乎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学生,她朝三年级的办公室奔去,准备先和新的班导见面。
三年A组的班导是个中年男性,看着比原先C组的老师严肃一些,全程和她的沟通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只是吩咐她需要更加努力地学习。毕竟雨宫是从一年级跳过来的,班导在知道她报考了东大后,只是默默推了把眼镜,表示若需要脱产随时向他申请。
雨宫对此表示了感谢,暂时她还没有这个念头,三年级上课几乎都是总复习为主,相比起她自学的速度还是会更快一些。
在早休结束之前,少女回了趟一年C组,准备清理好自己余下的物品。就在她推开教室门的那刻,原本欢声笑语的人群骤然沉寂。平日里班上的女生都是以几人小群聚在一起,今日似乎有多不同,大家都围在一团,人群中央的森口优正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情绪她有些读不懂。
雨宫自认没有什么功夫去管,只是径直地走向书桌,森口有些犹豫要不要和她搭话,只一开口就被身边几个高大的女生喝止。
“看到了吧,这就是对待朋友的态度哦?”身边不时传来讥笑,森口的脸色越来越暗,最后低下了头,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
她的其他朋友纷纷走上前来抱打不平,刺眼的阳光径直涌进屋里,只撕扯着这尘埃般细屑的吵闹,惹得人胸闷心烦。
“小优之前天天都说等你放学,跟你吃饭,原来真的是有人白眼狼啊。”
“赶紧滚出我们班吧,虚伪!”
“听说雨宫还要考东大呢,以前都不看书的,现在可是连人都不认……”
“对啊,考试的时候还能跑能跳,到了运动会不记录上自己的成绩了就应付过去,把我们C组当作什么了?”
“雨宫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再说了…”森口垂下头走向雨宫,拉住她没有停下收拾的手,“上到三年级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这种被兴师问罪的怪异感如同潮水,前浪推着后浪向她扑来,一时间雨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她真的很想开口,但如今众人的气氛正到这里,她害怕自己走后森口在班上会很难过,张开的嘴唇只达一半,最后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
“看吧,人家都没把你当作朋友,森口,别对这种人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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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宫本想两袖清风,潇洒转身去当个路人甲,可这比高等数学还难的题目它很无解。大约是动静太大,逐渐走廊上已经有不少其他班的学生驻足,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则是添油加醋地落井下石。
人性的一大特色便是,喜欢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事物评头论足,将清澈的泉水玷污,大手一挥,再放上大石堵死泉眼。少女内心的流萤逐渐熄灭,没有思想的喧嚷是曾经的同学爱下那淡漠的背景。
只会得到惊叹与羡慕的是远观不可亵渎的飘渺,而芸芸众生中嫉妒的眼中钉的则是近在咫尺的平凡,少女曾经以为这道理都懂,可当真的独自面对锋利的刀尖,她才真正意识到那是一口无尽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还是共通线,还没分hebe,
在轻点虐了但毕竟不是开金手指= =默默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