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法国队成员留着奇怪的发型，根根直立的头发不知抹上了多少发蜡，个子很高，与其身高相匹配的是他那独特的骄傲。埃德加看着也比其他人谨慎些，目光追随着体检室的一切，最终定格在了我身上。
“请脱下外套鞋子，躺在床上。对了，稍后会弄坏你的发型，尽量接受。”
埃德加脸色一板，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
不想他的头发定型完毕，手指倒难插进发丝之间检查整个脑部。
在外周按压一圈确认没有伤口后，贴着头皮艰难将指尖插入发缝，一寸一寸抚完内部。视线绕回他的发型，已经有些东倒西歪了，但愿他不会太过介意。
顺着立体的颧骨按压到耳后和颈间，都没有太大问题，直到下移摁在他轻微起伏地胸膛之上时，这个高大的男人皱了皱眉：“没有仪器检查吗？”
“这是检查身体内脏有无积水情况，借助医学影像会花费大量时间，请相信我的手。”
面无表情地分析手下触感和回弹力，尽管他是放松状态，腹部依旧紧致，没有别人那般柔软。
检查到胳膊和手掌时，不经意余光瞥到他的指尖，右手食指指缝有一点点黛蓝色，看着像是颜料。看起来有些粗犷气的人，竟然是个艺术大师。
艺术鼠的上肢十分强健，不过左右手的肌肉反应有些不一致，相比之下，左臂要更柔软，而右臂肌肉回弹能力比左臂要好。
检查下肢时，埃德加的反应与别人差别不大，有自然的生理抵抗，尤其股直肌和股二头肌都很发达，由此可见上肢肌肉虽然强健，但他的重心放得很低，底盘稳实，才能支撑上肢力量并保证灵活性。
握紧足部拉扯移动脚踝，没有骨骼摩擦的“喀啦”声，他平日的训练一定很注重足部养护。
确认足弓没有僵直反应后我让他起身准备下一项。
“是你想要的仪器检查。”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严肃的脸上展现笑意：“莲医生，我并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性，只是觉得你的体检很新奇。”
“谢谢。”
细缓流动的水冲刷过柔软细嫩的掌心，搓洗之后摁了一泵酒精凝胶。
看着洗手液的标签，消毒之后用掌心又接了一泵，在埃德加身旁半蹲下来，拿过他空闲的右手，将酒精凝胶抹了上去。
许是被我的动作惊了一下，他臀下的椅子与瓷砖摩擦发出了短促的噪音。
他身上的芥末气息涌动在我身侧，那是辛辣的香水调，却被葡萄柚、零陵香和青草香气调和均匀，像他冷峻外表下是一颗自由辽阔的宽容之心。
制止的话语过于轻柔：“不要动。”
食指与他的食指摩擦，酒精将指缝中的颜料溶解完毕，起身抽了两张卫生纸，将我们的手擦拭干净。
从手提袋里找出白色星星递过去：“涂上属于你的色彩吧。”
艺术感包围的他喜欢所有颜色，既然如此，就该让他即兴创作。
“不被定义的，才是最好的。”
他双手郑重地接过这颗星星。
听完心音，没有异常后汉娜将他送出去，喊来下一个检查者。
见惯了那么多高个子，突然进来一个小不点还有些意外。洋娃娃一般的波波鼠看起来有些拘谨，压下了头颅捧起表格递到我面前。
还是个刚刚初二的孩子。
“乔纳尔同学，请脱下外套和鞋子躺好。”
我瞧见他白净的手指竟然对了对，眼神有些乱瞟，语气也磕磕绊绊：“脱、脱衣服？”
汉娜被乔纳尔窘迫的样子逗乐了，耐心劝解他：“乔纳尔小弟弟，莲医生的手就是精准测量机器，所以快听话吧。”
“这还是人家第一次体检……更别提这种方式……”
乔纳尔无法拒绝，实际上他今天上午就和加缪提出了不参加体检的请求，却被主将一口回绝，加缪认为这次体检是更好了解身体健康的方式，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冰冷的病房气息让他一度害怕。
表格交给汉娜后，我朝全身僵直的乔纳尔走去。
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给他检查，紧张状态下的数据都是不准确的。脑中搜刮着从日本寄来的资料中，涉及到护理心理学的部分。
居高临下的态势会对弱势方造成压迫感，我选择蹲下身，双手攀着床沿，下巴抵在手背之上，温和地凝视乔纳尔。
“莲医生？”
没有回应他的困惑，轻轻哼起一首田园小调来，缓慢又朦胧的音调围绕在我们二人之间，逐渐的，乔纳尔神色放松了些许。挪动了身体坐在床边，伸手按压着他的脑部，嘴里的小调不停，一首哼完就换另一首。
婉转的小调配上轻柔的检查，乔纳尔竟有些昏昏欲睡。
从颈抚摸到肩，不在同一个地方不太久，就不会激起他的抵抗，顺从的乔纳尔已经闭上了双目，呼吸微沉，均匀绵长。
他的心跳格外缓慢，看似瘦削的身材，肌肉的饱满程度不亚于加缪，肢体柔软。
腿部肌肉倒是不像上肢那样灵活柔韧，股二头肌线条流畅，膝关节灵活无伤。握住少年纤瘦的脚踝时却不慎将他惊醒了，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检查了一遍足部情况，遭受到刺激，他白嫩的脚趾都蜷缩起来，格外可爱。
“好了，跟汉娜进行下一项检查吧。”
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在汉娜的引导下坐在了工作台边。
净了手拿出亮黄色星星，开始了哄小孩的工作。
蹲跪在他身侧，听诊器穿过衬衫，压在他的心房之上，小身躯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
心跳声也陡然加快。
鼻间嗅到他身上的杏仁香味，香甜的气息像极了可列颂（普罗旺斯的一种甜点）的味道，挪动着听诊器，确认心音正常后抽了出来，乔纳尔这才松了口气。
汉娜正在操作仪器，我问了一嘴：“血压怎么样？”
“受到刺激，感觉不是很准，再测一次吧。”
“好。”
将星星送给乔纳尔，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情绪稳定才有利于血压测量，我继续引导着：“喜欢吃可列颂吗？”
“还好啦，我更喜欢奶油泡芙。”
“那太可惜了，我不会做。如果你喜欢可列颂的话，我可以做一些送给你。”
我经常会在空闲时间锻炼厨艺，除去营养餐外就是其他国家的普通又传统的糕点，所以我会做可列颂，却不会做泡芙。
小孩子的心都是天真单纯的：“可列颂也很不错呢！莲医生做的话，一定会很好吃。”
“真是个乖孩子。”在他头顶抚摸了一把，“那就定下约定了。”
面对孩子，声音自然更软和一些，这样才可以消除天然的戒备心，果然，当乔纳尔捧着星星出去时，脸上已经是一片兴高采烈了。
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鼻根，重新戴好眼镜，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