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爬升。因为越前而心情难受负面情绪爆表的王诺正在和男朋友约会。
他们本是约好了聊公事的,可才说了几句,迹部景吾就觉察出少女情绪不对。
“发生了什么事?”他首先猜测到王家内斗上,“是家里不顺?”
“不……”有了倾诉的窗口,原本只是一小点的委屈迅速就扩大上浮变得控制不住,王诺摸了摸鼻子,还是没掩盖住骤然加重的鼻音,“是青学。”
迹部景吾愣了会儿:“你居然还搞不定青学?”
少女垂头丧气:“性别暴露,被我家一年级王牌知道了。他很生气。”
迹部联系前因后果,判断出这个“一年级王牌”就是前阵子和少女闹矛盾吵架的部员,那个关东大赛打赢日吉若的越前龙马。
他没想到,看上去无所不能极通人情的少女,居然会对那样的青春期刺头束手无措,还因为那人的态度而情绪低落——她可是被全日本资本家看做外敌时都面不改色的。
他没有直接问前因后果,而是在路过一家甜品店时顺路走了进去。?“草莓鲜奶油浆果芭菲。”他为少女点了份招牌甜品,精致的玻璃杯里堆满粉色和白色的鲜奶油。
“这家店的草莓甜品能和你的旋转竞争。”他将精巧的雕花长柄勺插入高脊杯中,把芭菲推到王诺面前,“尝尝。”
少女小口小口的吃着。入口即化的细腻鲜奶油和浆果香气的冰淇淋让她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许。
“明天青学有比赛吧?”迹部问。
“嗯,对城成湘南。”
“那所学校啊,不足为惧。”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赢了冰帝的队伍。”虽然心情糟糕,但这并不妨碍王诺习惯性地和迹部互怼。
“呵,下次愿你们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迹部技巧性地引导话题,带她回想轻松愉快的事。少年很擅长这个,负面情绪能随着语言被排出体外,出甜品店时王诺的心境已经开阔不少。
“现在好些了?”紫灰发的少年似笑非笑看着她,磁性的尾音像小夜曲的变奏那样在心头转了个圈,微微上扬。
“身份怎么就暴露了?说吧。”
夜风铺面,少年无声的体贴让她心头发软。
王诺于是平静地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完完整整,从拜访越前家,越前龙马拒绝“不喜欢”她,到西乡健太的告白,再到越前为她挡下,真实性别被揭穿,越前生气离开。
“失去了一个朋友。”王诺看着星空,怅然的说,“所以很伤心。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顿了几秒,她又低下头,自嘲笑了:“其实在越前龙马告白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
迹部注意到她在说“朋友”二字时神色坦荡,毫无阴霾。
他于是放下心中微弱的异样感,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有一天忍足突然告诉自己他是女孩子而且一直暗恋自己……迹部摇摇头,甩掉一身鸡皮疙瘩——确实友尽了。
“你和青学的人本来就不属于一个世界。”迹部冷静道,“适时拉开距离,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这是属于迹部景吾风格的安慰,剖开最冷静的现实给王诺看,让她自己判断,要么妥协,要么制定计划改变现状。
“还有,西乡健太的事你最好小心处理。他说不定会去找越前的麻烦。”
少女眸中有某种光彩黯淡了。
“我知道理智上拉开距离是件好事,更何况越前对我有喜欢的感情,该尽早斩断才对。可是内心很难受。”她低下头嗫嚅,“青学,越前,对我的意义很特别。”
参与他们的故事,这是前世传下来的执念。费尽心思才得到这个肆意张扬的美好夏天,期间的情感却狼狈收场,就像一场梦,结束之后什么都没留下。
这样将多么遗憾多么令人伤感。
灰发少年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他从未见王诺露出过这样纯粹的神色,如白色的玫瑰蜷缩起花瓣,完全撤去了强势的外壳,柔软的让人心疼。
迹部景吾再次意识到,她是因为越前龙马才露出的这种表情。
刚刚灭去的异样感又回来了,夹杂其他意料之外的情绪控制不住滋生。
微微的嫉妒,和占有欲。
迹部没有克制自己的冲动,一把抓住王诺的手。她被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他。
少年手臂用力,将她猛地拉向自己,快而且强势,压抑很久的情绪突然释放一般,带着不可抗拒的热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瞳孔猛地收缩。
他不容她有任何时间反应,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这个吻直接封掉了少女的惊讶和疑问,带着躁动荷尔蒙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她完全呆愣,那一刻大脑极速升温,全身的血液都烧起来。
心脏像是装了强力加速马达一样迅速砰砰砰狂跳,两人身体相贴,她可以感受到隔着布料传来的热度,传递而来的心悸让她有些眩晕。
良久之后迹部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却没有松开怀抱,灼热的气息吹在她耳畔。
“有一天,你要对那个西乡健太说出本大爷的名字,而不是要其他人挡在前面,”后半句话嗓音陡然转为低沉,“骄傲炫耀的说出来。”
王诺眼睛湿漉漉的,她搂着迹部的脖子,声音细弱:“那好遥远。”
“听着,这种话我只说一遍。”迹部深呼吸,声音沉稳而有力,“我们一定可以走到那一天。我们会让它实现的。”
“对本大爷,对你自己,都多点信心。知道了吗?”
这一刻的迹部景吾比王诺认知中的还要帅气,充满了男性的吸引力。少女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心颤抖然后软成了一滩水。
“好。”
拥抱松开,二人距离仍然很近,可以听见呼吸声交织。
“去吃饭吧。”王诺强自平静道。
“刚吃的芭菲?”迹部露出怀疑的神色。
少女冲他眨眨眼:“可是你饿了。”
迹部的心情明显变好,嘴角上扬,无限风情。
2、
第二天就是对城成湘南的比赛,结束得非常快,赢的时候王诺都没什么实感。
越前令她欣慰地保持住了稳定发挥,没有因为私人情绪影响比赛。
裁判吹响胜利哨时她习惯性地站在场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递出一瓶水。越前抬眼极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水接过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指尖扫过她的手背。
王诺敏锐感知到小朋友的情绪变化。
她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越前撇过头:“一下子不习惯罢了。”
不容他们交流更多,正选们已经拥上前庆祝小王子的凯旋。越前被簇拥在人群中艰难躲避菊丸的重压,无意间视线与人群外的王诺相碰。
轻轻一触后又立刻分开。明明已经原谅了她,却硬撑着不肯这么快就服软,别扭的性子让人一眼能看透。
但确实有东西不一样了。性别被获悉后,之前还算自然的朋友间的气氛消失不见,反而是尴尬亘在二人中挥之不去,还有小朋友不加掩饰的,对于作为女性、会参加酒会、被很多人追求的王诺的好奇。
“姐,刘熙的电话。”收拾场地时,王祺将落在网球包里的手机递给王诺。
王诺擦了擦汗,拍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接过手机。
“刘叔?”
“小姐。”秘书声音低沉,瞬间将王诺从青春赛场拉回了波谲云诡的家族,“有个坏消息。”
王诺深呼吸,让自己保持清明:“什么事?”
“远铭伯公肝癌恶化,瞒不住,已经发了正式通知。医生说,最多还有半个月了。”
王诺心头一震。
远铭伯公全名王远铭,是王诺的爷爷的哥哥,如今坐镇政!府身居高位,是家族公权的保障。他是王诺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如果老人家真有不测,对王诺在家族的地位无疑是巨大的撼动。
之前就听刘熙提过他肝癌的事情,也正是他想在去世前稳固住王诺的继承人地位,才有了来自家族的诸多考验,逼着王诺提前开启了商战。
“看来我的动作需要加快了。”王诺深深吸气,压下难过的情绪以及扩散的忧虑。
刘熙的话冷酷但现实:“希望老人家撑久一些,至少等你完全收回西乡集团。”
她挂了电话,久久立在原地,夹杂了海岸对面萧瑟冰冷的风盘旋呼啸扑向她,她忽觉胸膛被什么击中,忍不住弯下腰发出一阵咳嗽。
“姐,怎么了?”王祺连忙扶着她帮她拍背,关切地问。
王诺站直身体,脑海中将自己今日的情形迅速梳理一遍,压下心中的不安:“山雨欲来啊。”
3、
又是新的一周。
立海大附属并没有因为暑假而冷清,相反,因为全国大赛,运动社团们全都卯足了劲儿,口号声呐喊声四处可闻。
棒球部部长西乡健太有些不在状态。
在上周六当面告白失败、还被告知女神有男朋友后,西乡健太的心态就开始失衡。他通过各种手段摸清了那个男生的身份。
越前龙马,美国青少年网球赛四连冠?父亲是武士南次郎?杂志争相采访他,照片上他是那样张扬而耀眼。
和他一比,默默无名的自己显得黯然失色。
西乡健太相信,自己也是优秀的,并不比那个越前龙马差。因此他把一切归功于“没有机会表现”。如果父亲给自己机会,那凭借他的能力,肯定能得到王诺的注意,打败越前龙马不在话下。
偏偏父亲总说他还差得远,还隔三差五拿“那个迹部家的迹部景吾”举例子,告诫他要如何如何向对方学习。西乡健太对此很不以为然。都是同龄人,凭什么他能行,自己却是“还差得远”?
少年人的思维一旦钻牛角尖就很容易偏执,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学会包容多元的看法,只坚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昨日听父亲在和王诺打电话,过不久他们要见面,西乡健太也想跟去,却被父亲以“谈正事,不要闹”给打发了。
这像关键的火星,彻底点燃了他的自尊,心中团着一股气,怎么都发不出去。
——他也可以参与正事啊!为何父亲总把他当小孩?
——这样他还怎么让女神看到他的能力?
西乡健太越想越气,棒球棍挥得虎虎生风。
“部,部长……”正选小心地同散发低气压的部长说话。
“嗯?”西乡友作强压下情绪,“怎么了?”
“是教练传话,说让几个社团联合放松一下,办场足球赛。教练让你过去安排出场人员呢。”
“哦好,这就去。”
西乡健太同学虽说性格上有些缺点,但总体来说,在同龄人中确实挺冒尖。比如他虽然生闷气,但不会把气撒到别人身上。除了成绩好以外,组织活动、领导社团也是一把好手。
他端正工作态度,很快配合教练点了几个会踢球的部员,然后领着队伍去足球场集合。
这样的活动很新奇,一场不那么正规的足球赛再加上为各自团队加油鼓劲的气氛,让压力下的少年们能放松嬉闹。
“网球部,棒球部,田径部,高尔夫部,篮球部,哇,都到齐了。”部员们议论纷纷,“是足球部的部长做裁判?”
“抽签分队,每队首发11人,替补4人,还挺公平的。”
“西乡部长,看你了!”棒球部的人在给部长加油打气。
“对!让别的社团看看我们棒球部的厉害!”
可有一个社团,关注重点不在比赛上。
“喂,那就是西乡健太吧。”丸井眼力好,悄悄指向棒球部。
小海带立刻抬起脑袋:“就是王祺说给她递情书的那个?”
“没错。他要上首发的样子,被分到红队了。”
“我们是蓝队。”柳生展示抽签的条子,“每个社团出三个人踢球,我们谁上?”
“噗哩。谁都别跟切原抢吧。”
“切原,仁王,我。”真田淡定点好人选,“去蓝队集合。”
在前辈们支持的目光中,切原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他的仇恨值集中在西乡健太身上。同为二年级,他知道这个男生。有着他讨厌的大少爷的样子,高高瘦瘦,还偏偏成绩不错,很有女生缘。
就是这小子追求王祺?还一路跟踪狂一样追到她家门口?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开球后小海带处处针对西乡健太,在己方分数落后时,更是将网球风格继承到足球里,瞄准人体果断抬脚——足球快准狠地砸中了西乡的腹部。
“啊——部长你没事吧!”棒球部的人最先叫起来。
西乡疼的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哎呀,对不起!”切原赤也居高临下地去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语气恶劣。
西乡咬牙,愤怒地看着他。
教练们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入场扶着西乡去保健室。临走时西乡健太听到罪魁祸首飘过一句话:“不要打她的主意!”
于是西乡觉得自己明白了。
压抑许久的情绪砰地一下爆发,他忍着腹部的疼痛,眼中化出某种狠厉的决绝。
有个越前就算了,如今这不知到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竟然也来挑衅他?
他气极——好呀,你们都很了不起,那就比比看吧。
当晚西乡健太严肃认真地在书房拦下父亲。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他这样开口。
西乡健太是西乡友作的心头肉,也是最大的软肋。男人竭尽所能对儿子好,因为自己童年时父爱缺失,他将爱意加倍地都投入到了儿子身上,不可避免地溺爱儿子。
“怎么了?”他表面是个严父,但西乡健太早就摸清了父亲的脾气,知道父亲只是嘴上严苛,实际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西乡健太捏了捏拳头,一鼓作气:“我想和王诺订婚。”
啪——西乡友作手中的眼镜掉到了地上。
男人几乎是颤颤巍巍地将眼镜捡起,戴回鼻梁上,盯着自己儿子看了十几秒:“王诺?”
西乡健太再接再厉:“是,我爱上了她,我……”
“胡闹!”男人严厉地呵斥,“你才多大?就想着订婚?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你居然,你……”他被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将西乡健太和王诺放一起比较,简直是毛毛虫和大灰狼的差距,西乡友作只当儿子是一时冲动说胡话:“我不干涉你的恋爱,但王诺不行!订婚也不行!我们家和她正有极为重要的合作,你知不知道这时候传出这种消息会造成怎样的冲击?”
西乡健太被父亲的语气激怒了:“我不是在闹!我不小了,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有权决定自己喜欢谁!你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还要我为了你的事业牺牲自己的感情?”
最后两句话太扎心了,西乡友作如遭重击般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意和酸涩,胸膛剧烈起伏,红了眼眶。
他为儿子掏心掏肺,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
西乡健太眼中喷火,直直地与父亲对视,丝毫不让,并没觉得自己有说错。
男人心中弥漫开浓浓的悲哀,他看着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畏表情,缓缓坐在椅子上,有些颓然地捏了捏眉心。
“这事不行。”他语气疲惫,“你喜欢她,可人家呢?人家不喜欢你的话,怎么会答应提亲呢?”
“而且,就算我去提亲,王家也不会接受。那可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王诺更是直系继承人。我们无法被王家看在眼里。”
“可我们不是在和王家合作?通过订婚加强合作怎么就不可能了?你不要敷衍我!”
西乡友作无力的闭上眼。
“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他试图和儿子讲道理,“而且你并不了解真正的王诺,你们才见过几面?她比你想得可怕……”
“还是为了你的事业!”西乡健太也气急,“凭什么否定我对她的感情!我看了她所有的事迹,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我喜欢她,如果订婚,以后如何与她相处那是我的事!”
道理讲不通,西乡友作非常头痛:“这事没得商量。”
然而西乡健太也并没有打算通过言语说服父亲。
他直接以绝食表达自己的坚定决心。
父亲完全无法应对儿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手打过,骂过,好好讲过道理,通通没用。西乡健太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憋着股劲儿,就是坚持要订婚。哪怕西乡友作松口了愿意约王诺出来,让他们约会试试看,从情侣做起,西乡健太还是咬牙不吃饭。
父亲头几天还能坚持板着脸,等到第四天时实在心疼儿子,救护车呼啸将西乡健太带去病房打起点滴——看着儿子悲伤委顿的神情以及晶莹的眼泪,最后的防线终于被击溃了。
“我……试试看吧。”他颓然道。
“不要想骗我。”几天没吃饭,西乡健太的声音十分虚弱,整个人憔悴了一圈,但还是倔强道,“什么时候定下婚约,我什么时候吃饭。”
甚至还有拔下点滴针头的举动。
西乡友作急白了头发。
提亲造成的风波将不可想象,第一王家不可能看上儿子,第二也许倾尽半生拼到的大好局面会付之东流,运气好的话王诺宽宏大量一笑置之,运气不好的话王诺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和他分道扬镳,这样他前景堪忧,商战结束后可能立刻被抛弃。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手中握有的、还没转交给王诺的那8%的集团股份。
头皮一阵发麻。
一旦朝那个方向思考,狠决的计划就如流水般进入了脑海里,怎么都收不住。
西乡友作强迫自己从乐观的角度想问题。他想到儿子跟了王家后无忧的下半生,想到如果这事成功后他在亚洲扶摇而上的地位。
他破釜沉舟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