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人周日起得很早,亲自去买了逗猫棒和猫罐头做礼物,准时按响了越前家的门铃。
第一次请小伙伴来家里玩的越前暗自准备了良久,他自己打扫房间,准备了各种电子游戏,新买了扑克uno游戏王等他能想到的一切祺牌类。
欣喜和期盼就早早的在心底探出了芽,然而表面上,越前龙马带着嫌麻烦的神情,貌似不甘不愿地为两个小伙伴开门,将他们领进客厅。
越前南次郎满脸八卦等在沙发上:“哟青少年们!”
听见这声音,小朋友不可遏制地挑眉,看着王诺,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他快把这猥琐的声音忘掉”相类似的神情。
表情过于生动,惹得王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那戏谑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比较像模像样:“王诺君和王祺君对吧?龙马经常提到你们呢。不要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见自家儿子没出息地杵着还臭着脸,摇头叹息:“龙马这个臭小子不会招待客人,若有需要你们就和我还有菜菜子说。”
被提到的越前菜菜子也端来果汁:“你们好呀,我是龙马君的表姐。龙马君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玩呢,若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
“老爸,表姐……”小朋友的嘴角抽了抽。你们这欣慰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表姐你这么殷勤干什么?我有关系好的朋友是这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叔叔好,姐姐好!”王诺很上道,什么大小姐上位者的架子全都不存在,深鞠一躬,带着王祺,二人无可挑剔的礼仪立刻刷满了好感度。
“喵……”见到生人的卡鲁宾好奇地蹭过来。
“哎呀,你就是卡鲁宾?”
王诺不讨小动物喜欢,小王祺却仿佛白雪公主那样自带吸引毛茸茸生物的光环,他熟门熟路将肥猫抱起,挠了挠它的下巴。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卡鲁宾便将小主人抛之脑后,爬到王祺的腿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下了。
望着只用屁股对着他的卡鲁宾,越前感觉被猫背叛了。
王祺掩藏起见到偶像南次郎的激动,试图专心和越前聊天:“这么漂亮的喜马拉雅很少见啊。这孩子多大了?he or she ?”
“六岁……公猫。”
“对了。”王诺递出礼品纸袋,“我们买了礼物,送给卡鲁宾的,给。”
越前龙马没想到还有礼物,接过递到面前的逗猫棒,又看了看笑眯眯的黑发少年还有趴在王祺腿上正直直盯着棒子的自家肥猫,不知道按照东方礼节该怎么客套,想了半天,还是按美利坚的习俗,简短说了声谢谢。
他精心准备的电游、纸牌一个都没用上,两个小伙伴在客厅逗卡鲁宾就玩了很久。
“本来我也想养只猫……”王祺回忆,“我哥说照顾猫是份责任,在自己都没办法照顾自己的时候,不能保证对猫负责,所以让我成年了再养。”
“你很严格啊。”越前看王诺。
伪少年无辜眨眼:“想让小祺学会对生命负责而已。”她习惯性伸手,揉乱王祺的头发,“但现在看着卡鲁宾,感觉养只猫也是不错的选择,可以教会人温柔对待生命。”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深厚,比起同龄人要沉重很多,越前觉得自己在王诺面前仿佛小了好几岁:“温柔也能教吗?”他问。
“能啊。”王诺转头看他,轻勾起嘴角,“比如越前君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王诺的目光似乎带着温度,他们坐得近,越前几乎能感受到王诺的呼吸。小朋友想要伸手,按住胸膛心脏的位置。他自认为无论如何与“温柔”二字沾不上边:脾气不好,总爱挑衅,好胜心强,不好相处,他知道自己的个性。参加美国西海岸少年赛时,他也无数次听到对手们暗地里评价他刺头、太拽、不知天高地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温柔。这个形容词让越前龙马产生了说不出的怪异感,想要反驳,却被王祺抢先了。
“他哪里温柔了!”小男孩撇嘴,“连瓶芬达都不让给我,平常帽子也不借我戴。”
小朋友后知后觉也燃起了斗志:“你的减震器也从来不借我!”
客厅很快陷入了两小只斗嘴的日常,然后再顺理成章不过地演变成了网球决斗。
“不把你打趴下我今晚就倒立走回家!”
“哼!你还差得远呢!”
越前南次郎听到声音,从院子里探进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哦?要比赛?” 他对儿子还是很有自信的,再加上越前龙马平常对王祺的描述中,从来不肯承认自己会输给他,因此大叔不知道王祺的深浅,好心提醒道:“你们之前打过吗?龙马很少输给同龄人哦?”
旁观的王诺给弟弟使眼色:大神亲自下场看你打球,这是个机会!小祺快上!
王祺也很上道,当即背上网球包,还请南次郎旁观做见证。
南次郎饶有兴致,领着三个少年人去往后院划出的网球场,于是王诺做裁判,南次郎懒洋洋坐在场边看,一盘定胜负,越前先发球。
王祺在平常和越前龙马的比赛中,都不知道接了多少个外旋了,此时接起也毫无压力,那游刃有余的姿态,成熟的球风,优美的引拍和准确的跑位,都让眼光毒辣的南次郎看出了门道。
这个小男孩……不逊于龙马啊。
双方你来我往,慢慢地就跑出了汗,衣服被浸湿,颜色深了一片。有偶像注视的王祺被加了光环,注意力集中超常发挥,最后以6-4胜出。
越前龙马对这个结果也接受良好,他们的输赢双方都有小本本记账,基本是五五开,下局说不定就是他赢回来。
当然嘴上是不能服输的:“你最后的扣杀太差劲了,一点力道都没有。”
王祺当即跳脚:“三次扣杀你就接到一次!还好意思说。”
“那是我前两次跑位预判错误,预判准确以后绝对能轻松接到!”
“切,预判错也是我诱导的。”
“诱导?我看是你视线飘忽的坏习惯改不掉。”
两个少年全然忘了还有旁人在观战,隔着球网当即复盘讨论,到最后技术性讨论变成指摘彼此的失误,你来我往互相嘲讽了半天。
越前南次郎甚是欣慰:儿子终于真正交到朋友了……
惜才之心让他也不由得注意起了名叫王祺的少年。他从王祺富有章法的节奏中看出这男孩曾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此类训练必然昂贵,就算是小康之家的父母可能都舍不得为子女投入这么多钱。因此,负担弟弟生活花销的哥哥王诺,就显得格外优秀而且有兄长的品格。
他早听儿子描述过这位后桌君,父母早逝不得已自己工作,还要养活弟弟,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龙马!以后常带你朋友来这里练球吧。”南次郎都忍不住想帮帮这对兄弟了,他想,自己能指点指点王祺的网球,对小男孩应该也算有所助益。
小王祺激动得不行,可他牢记王家教导,要时刻保持优雅和礼貌,因此只半侧身朝南次郎微微鞠躬:“打扰叔叔了。”
小朋友则弹了弹拍线:“喂,还有力气吗?再打一局。”
王祺战意满满:“我的体力可比你好!”
“切,有本事这盘再赢。”
“这可是你说的啊,输了怎么办?”
“……请饮料一周。”
“好,说定了。”
王诺看着弟弟褪去故作老成的伪装,那高兴而桑眉飞色舞的模样,阳光下柔和了眉眼。
谢谢你,越前龙马。她在心中虔诚地默念。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2、
越前龙马都不相信,时间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菜菜子和越前伦子都盛情挽留“兄弟”二人留下吃饭。王诺没有推辞,魅力点满的王氏“兄弟”简直是妇女杀手,王诺交谈幽默又懂礼貌,王祺粉雕玉琢乖巧嘴甜。吃完饭后,越前母亲已经擅自帮儿子定下了再请同学来家里玩的约定。
太阳沉入天边,月光初起。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下,越前送王诺和王祺回家。
小朋友想到之前白白准备了那么多东西,结果一样都没用上,到最后,王诺看卡鲁宾的时间比看他的时间都要多,心里就不自觉有些憋闷。他又想到了比赛,第二盘没打完就被表姐叫回家吃饭,而那时是王祺占上风,于是挫败感也微微升起。
但是余光看见路灯的柔光中,身边少年挽起唇角。
王诺应该很开心吧。
这样……也还不错。
“越前君。”王诺并未察觉越前在偷偷观察他。她眯着眼,像是享受夜风吹拂的感觉,“今天的比赛真的很厉害。”
“……一般而已。”细风吹动墨绿色的发丝。
“要加油呀。”她云淡风轻地微笑,语气里没有任何的夸张或是揶揄,只是有浓浓的信心和恰到好处的陈述,“总有一天,你会赢下全世界的。”
路灯被她的话语哗地点亮了。
越前看着身边的少年,比他高一点,皮肤比他白一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朦胧的晕色,星星点点照进他眼中,黑曜石般的瞳仁里闪着不真切的颜色。
灯光星光照亮了他们,也照亮了他们的前路。
一瞬间,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越前龙马有些看呆了。
但旋即回过神来的他立刻移开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扭过头。刚才心中突然泛起的一丝陌生的异样感,不知为何让他很不舒服。
还是和王祺相处更自在些。这么想着,越前就和王祺聊起了最近的职业比赛。可是每隔几秒,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要看看王诺,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不知如何处理。
少年的情感向来直白纯粹,喜欢便靠近,不喜欢就远离,言辞从不客气,也未沾染社会的世故圆滑。他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情绪弄迷糊,也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要如何对待一个人。
直到将他们送到不二家小楼的门口,他都没抓住心里似是而非的情绪。
“我会赢的。”临走时他对王诺和王祺说。琥珀般明亮的瞳仁中闪过异色,如流星坠入镜湖。“总有一天,赢下全世界。”
“嗯。”王诺冲他眨眨眼,“越前君,我等着看。”
3、
周末结束,因为商战计划定下后一切进入正轨,再加上迹部和赤司两家分担压力,王诺终于从疯狂忙碌的状态回到正常。虽然上午还是翘课,但能保证睡眠了,午休能回青学了,课间休息也不用接电话了。
至于网球部,王诺从头至尾丝毫没掉链子。经理从来都无懈可击,地区预选赛在即,队伍稳定气势高涨,添置的发球机和划船机到位,更是带动了新一波训练的积极性。
久违的午休时在天台,和弟弟、越前一起吃午饭。见她老老实实吃掉了三块玉子烧还没接任何工作电话,王祺和越前同时松了口气。
越前心想,小伙伴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他们仍旧在课间交谈,仍旧一起吃午饭去网球部,王诺仍旧在训练后给他递葡萄芬达,而他记得每天带一块巧克力,这足够组成少年们的全部日常。
不二周助却掌握着更多的情报。他知道轻松只是相对而言的,王诺仍旧被复杂的东西牵绊着,因为自从她提及“家里布置了工作”,基本就没有再回家吃过晚饭。
他想旁敲侧击问问王祺,这几天数次外出吃饭是为什么——倒不是为了探听王诺的身份或秘密,只是担心“少年”出事。王祺小朋友却苦大仇深地对周助和由美子抱怨:“姐姐要赚钱养家,还要守住遗产,最近忙死了,天天和律师开会。”
半真半假。不二周助敏锐地判断着。他多次想拦住王诺问个究竟,或许他可以帮上忙,又或许王诺对人倾诉可以减少压力——然而看着王诺每次回家时疲惫的样子,他还是选择缄口。
“这是暂时的,周助哥。”王诺也看出了少年的担心,她曾宽慰他,“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不二周助也不知道“这阵子”是多久。他只看到王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并且没过几天,连王祺都不在家吃饭了。
周四夜晚。寄宿的兄弟二人又在外应酬,直到十一点半都没回来,不二周助隐隐有些担心。
按照运动员的良好生活作息,他该睡了,但想了想,他继续拿起课本复习。不二周助记得王祺向他抱怨过,说今晚是和认识的华国人吃饭,肯定相当累。
他干脆放下课本去厨房泡了两杯白桃乌龙茶,待王诺和王祺回来,应该正好温热。
又等了一会儿,就听到王祺打来了电话:“周助哥,能不能出下门?”带着稍微的紧张,童音让人无法拒绝,“帮个忙,啊,最好不要惊动由美子姐姐。”
思索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不二周助依言开门。他轻手轻脚打开了客厅的灯。走向玄关时脑海中模拟了无数的场景,因此开门后有了足够心理准备——他首先看到了停在家门前的黑色捷豹xj,然后看到车边站着的,心虚的小王祺。
“怎么了?”他轻轻扫过这辆豪华轿车,挪开视线,先让自己注意最首要的问题。
小男孩低头,指向车后座:“哥哥今天喝了酒,他喝醉了不太舒服,”声音越说越小,像是做错了事,隐隐还有自责。“能不能帮我把他抱出来……” 垂着眼,纠结地捏着衣角,就像个惴惴不安的漂亮小姑娘。
看到他的样子,有再多质问和责怪都说不出口了。
秘书小林弘助此时也下了车,见门内出来一个纤细的少年,不由得挑眉——王祺小少爷宁愿信任他,也不信任自己?看来他们关系很亲密。
“在这里。”王祺打开后座车门。
不二周助在听到“喝醉”时微微拧起眉,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熟睡的王诺。车内昏暗,看不清“少年”的眉眼,王祺尝试性地用中文呼唤她的名字,她却发出难受的嘤咛声。
不二周助感受到某种淡淡的心疼。
他伸手穿过王诺的膝窝和后肩,没怎么费力就将“少年”抱出了车。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薄荷香扑面而来,王诺比他想象中轻得多,发丝朝后散,露出她完整的脸庞。
小林弘助帮忙拿上了她的公文包和外套。
“我在路上买了些醒酒药,在这里。晚上出意外需要用车的话,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他对不二周助说,然后将名片和醒酒药一起放入王诺的外套口袋中。
栗发少年点头。
“到房间去吧。”王祺在前开路,“让哥哥睡一觉就好了。”
“你们怎么喝酒了?”在日本,年龄是挡酒的最好王牌,不到法定年龄,有充分理由不碰酒精。不二周助看着王诺难受蹙眉的样子,仿佛感同身受般难过。
王祺露出明显憎恶的表情:“那些国人投资方!硬要灌酒!哪里管年龄。”
他语气中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不二周助吓了一跳。由此栗发少年也推断出了,王祺和王诺是多么讨厌应酬,以及明明讨厌却拒绝不掉的无奈。
“楼下有茶水,去拿吧。”不二将王诺放到床上。
小王祺收敛情绪,朝他感激地点头:“嗯。”下楼前他还从姐姐口袋里摸出手机,向不二解释道:“要根据我哥明天的日程和秘书商量一下安排。”
不二周助已经完全洞悉了这对兄弟的特殊,因此王诺有专属秘书,有各种应酬,有超过两部手机,他都觉得顺理成章起来,如果此时王诺突然要叫私家直升机去医院,他都不会惊讶。
他拿出醒酒药,顺便瞥了眼小林弘助的名片。设计高档,头衔是“理事助理”。
想了想,不二周助又将名片放回原位,权当自己没看见过。
他环顾兄弟二人的房间。椅子上还放着书包和未写完的作业,这让他有种不真实感。和刚刚看到的捷豹xj轿车和“理事助理”名片对比,作业,青学,书包,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明明此刻在熟睡的王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长裤,他却觉得这一定是刻意换过衣服,在宴会里的少年,应该是宝马香车,西装革履,随时能被邀请去白金汉宫和公主跳舞。
王祺很快拿来温水。
“小林秘书刚走。楼下灯我关了,门也锁了。”他将手机放回王诺的口袋,“周助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阿诺没关系么?”
“没事,我照顾他很有经验了。”王祺果真很有经验地麻利解开了王诺衬衫的前两颗扣子,然后松开皮带,“哥哥酒量不好,但是经常不得不喝,所以练出来了,喝醉也会很乖,从不乱动也不说胡话。”
短短几句话,却透露了想不到的辛酸,不二周助看着忙碌的王祺,心想这孩子在网球训练里展露的坚韧性子估计是平日里养成的。
“明天是星期五,小诺这个样子,上午干脆在家休息吧。”他的声音不知觉温柔。
王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郑重站起,对着不二周助深深鞠躬:“真的非常抱歉,最近让你和由美子姐姐担心了。”他没有王诺那样富有技巧性的措辞,略显局促地站直后看着不二的双眼,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有些情况,我和哥哥没办法完全和你们说明,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被这样漂亮的小男孩以真挚而急切的眼光注视着,哪怕心中芥蒂再重的人都会动容,更何况从未生气的不二周助。
“小祺。”少年像王诺经常做的那样,伸手轻轻揉乱他的头发,“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和阿诺有烦心事,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困难,也许我帮不上忙,但是可以做个听众。” 他微微睁开眼,“不管你们为何住到我家来,这里始终是可以被你们称之为家的地方。”
“周助哥……”王诺发出一声低低低叹息,“刚醒来就听到你说这话,我都要被感动哭了。”
“啊!终于醒了!”王祺惊喜,“感觉怎么样?”
“还行。”鼻音重重的,王诺慢慢支起身体,靠墙坐着,冲不二绽放微笑,“谢谢你。”
真心实意。因而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