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说王氏姐弟都给越前龙马放行,表示他完全不用勉强参加无聊的芯片大会,但是出于心底的好奇——当然不是对芯片的好奇,而是对王诺的好奇——越前龙马还是在峰会第一天早饭后,从分给他的豪华VIP酒店套房里散步到了一楼。
整个度假山庄被包场作为半导体峰会的地址,客房住满了参会者和业内专家,一、二层则是展厅、workshop、技术分享会议,甚至还有专门社交的鸡尾酒吧。
十点展会正式开始,此刻还有半小时左右,宽阔的连成片的一层宴会厅、会议厅、舞厅被分成了无数小格子,各种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扛着越前或见过、或没见过的品牌Logo,忙碌的布置着自家公司的展览格子。
他看到了王诺口中提过数次的“天核积电”。它有偌大的展区,布满了酷炫的幕布背景墙,地面都是订制与logo颜色匹配的地毯,如同博物馆的陈列室那般展出了让人不明觉厉眼花缭乱的各种元件,还有详尽的PPT在滚动播放,解释诸如技术优势、特色晶圆代工等专业内容。
这一切陌生又让人敬畏的场景糅合成光怪陆离的旋涡,让越前龙马感到莫名的战栗。
他仿佛看到这个旋涡不断加深,坠落到王诺的身后,变成了她身后拖着的长长、长长的影子。
但同时,他又不可避免的为眼见的场景感到心潮澎湃。
全世界研究芯片的人都因为她的号召而聚集在这里。
一旦意识到这点,越前龙马就觉得王诺闪闪发光,那光芒化作清风将所有的阴影都吹散了。
接下去的几天,他规规矩矩在度假山庄的网球场练球,并没有如王祺建议的那样去探索湾岛。当得知王诺在会场忙碌时,越前陡然发现自己对外界丧失了兴趣,其他地方全部索然无味。何况职业球手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无聊,他必须投入大量的训练才能保持状态。
除了偶尔过来要签名打断他的粉丝外,一切都还算顺遂。
夕阳西下。越前龙马用毛巾擦去额头的汗,将球拍收回包里,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刚打开门,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房内飘散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清冽的酒气,混杂着薄荷的香味。越前龙马心跳慢了两拍,迅速地推门而入,又下意识迅速地将门在身后关上。
套房的小客厅尽收眼底。在正对着门的米色布沙发上,王诺仰面躺着。蓝色的阴影中,她的身影凝缩成一个曲线起伏的轮廓,唯有莹白的皮肤,几乎像月亮会发光。
她怎么在这里??越前下意识疑惑,但他一点都不在乎答案。房间是那么的温暖安宁,他能清晰听到王诺略有粗重但很均匀的呼吸。
他轻手轻脚地放下网球包,缓步走到沙发边。
感受到他的靠近,王诺慢慢地睁开了眼,下意识用手背盖住眼睛揉了揉:“龙马,你回来了。”
男人的呼吸随她这句话紊乱了。
“你怎么睡在这儿?”
“躲人。”王诺沙哑地回答,迟缓地扶着沙发坐起身子。双脚触地,越前龙马注意到她没穿袜子,白皙光洁的脚迷茫地在地摊上探索了半晌才碰到拖鞋,居然显得有些可爱。
“躲人?”?“嗯。来套近乎的人,韩国九星的大少爷和美国伟达芯片的股东。我讨厌这两个家伙,又不好明着拒绝,所以来你这儿躲一下。”
“他们守在你房间?”
王诺有些得意地微笑:“阿征在接待他们,说我还在开会,让他们等着。他们丧失耐心就会自己走的。”
“还能这样。”
越前龙马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离她更近,她身上的酒味也愈发明显,男人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嗯,稍微有点多。”她用手轻按着太阳穴,闭起眼,仍然是坐得笔直,但身体轻微地摇晃了一下:“龙马,我已经没那么讨厌喝酒了。”
“可你会难受。”
“现在很少喝醉了。”王诺笑着说,“喝醉了才难受。”
男人敏锐地知道,此刻半醉的王诺和平常的她有哪里不一样。但他不知道如何照顾喝酒的人,只能笨拙地问:“你要喝水吗?”
王诺摇摇头。她扬起脸看着男人,有些任性又有些委屈:“龙马,冷。”
这半是撒娇半是命令的话,用这样软的调子叫他的名字,还有她半眯起的勾人的眼睛,让越前龙马的脊背瞬间酥麻。
他有些狼狈地立刻去调高空调温度,又想将被子抱到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就听见身后王诺一阵轻笑:“不用被子。”
她将身后的沙发靠垫拿进怀里抱着:“这样就暖和了。”
越前慢慢放下手中的绒被,重新坐回她旁边的沙发。网球冠军感受到些微的无奈。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露营。你现在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大小姐很自信地说,精神振奋了些许,“明天先是骑马进山,然后是一段山路,傍晚扎营,第二天划船,从溪水下游的营地回归文明世界。不是很难。”
见她还能条理分明地罗列行程,越前放下心来。
他最后按照常识给王诺拿了瓶矿泉水。等回到客厅时,王诺背靠在沙发中,打开了电视,随意调到某个频道。电视声音开得极低,越前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人声充当背景音乐。她显然没有在看电视,而是看着他的脸。
“我今天遇到迹部景吾了。”王诺突然说。她抱着枕头,目光看着他,眉眼微微松垮下去,“我们打了招呼,还聊了迹部集团光刻机下季度的进口。”
越前龙马坐回沙发:“……难怪他硬地赛打得那么糟糕。分心在这些事上。”
王诺垂下头:“我真心希望他多打会儿网球,不要回资本界。”
“他一回来,迹部集团的光刻机公司立刻新立了研究项目,和天核积电的独家供货合同据说也要修改,和他老爹那样投身金融界不好嘛?偏偏眼光那么敏锐。”
“再这样下去,迟早我们要正面竞争的。”说着她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头疼。”
越前龙马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又不怕他。”
王诺愣住了。越前正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丝毫没意识到他方才说了怎样掷地有声的话。
半晌,王诺揉了揉自己的脸,唇边溢出轻笑:
“对,我不怕他。”她说着说着,笑容更盛。
当晚她在越前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九星集团大少爷和伟达芯片股东比想象中有耐心,在王诺的会客厅坐了好几个小时才走。赤司征十郎来接人的时候发现她蜷缩着侧卧在沙发上,身上连被子都没有,只盖了件男士的羊绒大衣,怀中抱着面料劣质的沙发枕头,顿时目光冰冷看着越前龙马。
当着王诺的面,他没有发作,然而脸庞冷若冰霜,让越前明确感知到少年在生气。
越前龙马觉得莫名其妙——王诺睡得很熟很舒服啊?
王诺自己也觉得睡眠质量非常好,被叫醒后还有些不情不愿。
“龙马,明天见。”她睡眼惺忪地说完这句话,就被赤司征十郎和保镖簇拥着回自己房间去了。门关上后屋内只留下越前龙马一个人。
但是她身上的清冽的薄荷香气却留在了房间里。
沙发上留存她的温度,刚刚盖的大衣入手还是温热的,像是少女柔软的躯体。越前龙马迟钝了好久,才默不作声将衣服挂进衣柜。
当晚,在这萦绕着环抱他的满屋清冷香气中,越前龙马心潮起伏,久久难眠。最终还是强大的生物钟支配了他,逐渐他沉入梦乡。
梦中,月光轻柔,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缠绵又隐约的电视背景音中,二人并排坐着,然后那柔软轻盈的身体靠在了他身上,那双温度偏低的素白手腕环住了他的腰。她呢喃着他的名字,湿润又柔软的唇贴上他的耳根,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
男人在熟睡中发出的稍显急促的呼吸,春末的暖风打着转从缝隙钻入屋内,如同翻滚的春潮,蔓延开来。
2、
第二天集合时,越前龙马看到王诺,不由自主地耳根有些红。
他忍不住仔细地打量她,心里还在为昨晚的梦感到罪恶,同时又有些不可言说的沉溺其中。
明明她并不丰满,肩骨棱角分明,脊背永远笔直,加上那凌厉的男性化样貌,怎么都不符合梦中柔软轻盈的形象……
“越,越前君!”突然有惊喜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一个他见过几面的年轻戴眼镜的男人快步上前,走到他面前时带着期待和激动问:“是网球选手越前龙马,对吧?”
“嗯。”越前收回思绪,对着来人简短点头。显然,这就是佐仓美树教授了。
“天啊,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你。”佐仓美树眼睛亮起来,下意识翻遍全身想要找签名纸,却什么都没翻到,一时着急:“我,我是你的资深球迷!现场去过好几次,在最前排看你的比赛!”
“我记得你。”他点头,“王祺向我介绍过。”
“啊哈!没想到王祺君还记得我。”佐仓美树身上丝毫的精英人才的气质都看不到,只剩下见到偶像激动跺脚的普通中年男人:“那个,越前君,能给我签个名吗?啊,但我要先回酒店前台要张纸……”
“早啊,佐仓教授。”王诺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二人身边,打着招呼:“早啊,龙马。”
两个男人都看向她,她扬起微笑:“这次露营团建,我们分在一组呢。”
“王诺小姐,好巧啊!”佐仓美树礼貌打招呼,“这次峰会真是十分精彩,非常感谢您的邀请。”
“昨天您的汇报讲座我可是全程都在记笔记,收益良多啊!哎对了,夫人呢?”
“赛琳娜在巴士上,她怕冷就先上车了。”
王诺笑着又寒暄了两句,然后转入正题:“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佐仓美树教授,是斯坦福研究半导体的专家。这位是越前龙马,网球大满贯得主。”
“久仰久仰。”佐仓美树顺势和偶像握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我是越前君的球迷,刚刚还在和他要签名呢!可惜没带纸笔。”
“不如用这个本子?”王诺吩咐后,从身后保镖手里接过一本小巧的牛皮笔记本,又递过签字笔。
“真是太感谢了。”佐仓美树连忙递给越前龙马,看着偶像熟练签上了名字,然后小心地收起,宝贝地收到了衣服内袋里。
王诺顺理成章地解释道“我和越前君是老同学,也是多年好友,这次干脆邀请他一起来度假了。说起来,越前君和我,还有您妹妹佐仓美杏,都是青学的同班同学呢。”
“原来如此。”佐仓美树连连点头。
但毕竟是聪明的成年人,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佐仓美树很快意识到了这一连串的安排不可能是巧合。他探究地望向王诺,对方却清澈又坦荡地笑了:“其实我是特意安排和您分到一组的。”
“天核积电对您是翘首以盼,这不,我想着如果能带您多认识一下湾岛,也许您会喜欢这里,说不定就考虑留下来了?”
说着她看向越前:“刚好听说您是越前君的粉丝,小棋就软磨硬泡把他送来了,送他度假,顺便介绍你们二位认识。”
她说的这样直白,佐仓美树也放松下来,那些许的不自在逐渐消失:“哎,王诺小姐太费心了……很久没见到王祺君了,要麻烦您代我向他问好。”
“一定转达!时间差不多,我们上车吧?我还想和您太太打个招呼。”王诺做出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