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年后——
“迹部学长,你准备好了吗?”傍晚的U17宿舍灯火通明,王祺拎着登机箱,在一众冰帝选手探头探脑的注视中,敲开了迹部景吾宿舍的房门。
“进来吧。”大少爷打开了门。
正是七月,临近世青赛,在国家代表队即将出战的关键时刻,所有国家队队员们都得到了一周的特批假期。迹部景吾也在名单中。
艰苦集训这么久,他们得以踏出训练基地,不管是去旅游也好还是陪伴家人也好,总之调整心态排解压力。
七月末的东京闷热异常,哪怕是市郊山区内的U17基地也难挡毒辣紫外线的摧残。
王祺走进迹部的房间,空调的凉爽让他精神一振。
“你什么行李都不带?”他上下打量着两手空空的大少爷。
“呵,你指的行李是网球包还是U17队服?”大少爷斜睨他一眼,“难道你手边有正装?况且两年多全泡在营地里,就算有,之前的正装也不能穿了吧。”
王祺想到自己箱子里可怜巴巴挑出来的古早还嫌小的衬衫,顿时泄了气:“那怎么办,一起去诺亚?姐姐说那个纽约慈善宴会规格很高,我们总不能穿着队服过去。”
迹部景吾打了个响指:“桦地,去叫车。”
“Wusi。”
他们是最早一批出营的选手,因而所有其他围观党都见证了劳斯莱斯开到楼下接人的名场面。
不二周助送他们出去:“可惜基地里实在没有名产,不然应该给阿诺带礼物的。”
幸村和真田也来送行,主要是送王祺:“帮我们向王诺君问好。”
这里稍微寒暄了两句,很快相熟的少年人们听到动静都涌了出来。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迹部和王祺要去同一个地方,以为王祺只是顺路搭车,青学的少年们便嘱咐:“小祺一路注意安全!等假期回来,你可要代表我们去球场上见部长和越前呢!别松懈了啊!”
冰帝那边也喊着差不多的话。好不容易逐一告别将大家都打发走了,王祺钻进车长舒口气:“我敢说,刚刚那个众人欢送的场面,一半是因为你这辆车,一半是因为他们知道我要去见姐姐。”
迹部不置可否。
王祺很无奈:“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开的啊,姐姐先是变成了U17的幕后boss,然后又升级成了世青赛的幕后boss……明明她在美国忙的很,这两年半根本没管过我这里好嘛!”
莫名其妙成为了子虚乌有的保送太子爷,王祺这口气憋了好久了。
迹部提醒他:“两年前训练营教练受处分,然后训练方案调整,取消败者组制度。那个是她折腾的。”
“……可就那么一次!”
车飞驰向繁华的银座。二人都有种深山老林修炼多年终于回到文明世界的感觉。看着王祺意动的模样,迹部景吾吩咐司机:“先去诺亚。然后去对面烤肉店定个位,我和王祺吃了饭再出发。”
王祺眨巴着眼看他:“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姐姐九点才散会。我们飞过去只要12小时。”
如今的王祺快15岁,已经是个一米七的少年,并且还在长个子。迹部景吾失去了居高临下揉他脑袋的乐趣。
他正在变声期,声音是难听的公鸭嗓,有了声音的debuff和骨骼发育的加成,终于没人会把他认作女孩了。
——但还是好看到过分。
他们在诺亚挑选了足以出席任何重要场合的行头,又连带着买了一系列的便装,之后去烤肉店美滋滋饱餐了一顿,最终于晚上九点坐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小林弘助在飞机上等他们。
“小祺少爷,迹部少爷,好久不见。”他显得很激动,尤其是见到王祺时,“小祺少爷长高了啊!小姐会被吓一跳的。”
“好久不见。”王祺也笑着和他打招呼:“上次见到你还是一年前呢。”
“是呀。老是呆在美国,说实话我还有点想家。”小林笑呵呵的,“这次刚好,借着接你们的机会,我请假回来住了几天。”
“姐姐最近怎么样?”王祺问,“她跟我说在和沃玛顿家族谈生意,现在闲下来了?”
小林摊手:“你也知道小姐那个性格,不会让自己休息的。她最近在忙着和华尔街社交,因为华国货币政策松动……”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细节的,我也听不懂。”王祺打断他,“反正就还是很忙呗。”
小林笑着絮叨:“你们终于能去纽约了,小姐开心了好几天,最近忙也是为了抽时间出来陪你们啊。”
王祺可惜:“这次放假只有一周,然后就要归队准备世青赛了。”
“比赛点刚好在纽约,倒是方便。”迹部说。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让人抓心挠肺,王祺尝试看电影,连挑了三个片子都看不进去。转头看迹部,大少爷看似戴着眼罩在睡觉,实际从他起伏迅速的胸膛上就能看出来,他也在暗暗激动着。
他们都已经有太久没见王诺了。思念绵绵密密早织成了大网,缠得人窒息。
好不容易捱到了飞机降落,他们停在新泽西一个私人飞机场,过了哈德逊河就是繁华的曼哈顿。
下飞机前迹部景吾跟空姐要了洗漱包,独自去了卫生间。他回来时,头发已经明显打理过,下巴刮的干干净净,应该还刷牙漱口抹了啫喱,衣领整齐,还新喷了点古龙水。
——完全符合王祺心目中要面子又骚包的印象。他暗自偷笑,不戳穿大少爷,但还是没忍住,自己也跑了趟卫生间,洗了脸又理好头发,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滑行停止。飞机舱门打开了。
王祺早就等在了门口,在舱门打开的那个刹那他一缩身子从尚是半开的门中钻了出去。
“姐——”他几乎是跳着冲下了折叠梯,挥舞着右臂呼喊着,朝那个不远处等待的人影冲了过去。
王诺满脸笑意,张开双臂,将他接了个满怀,人因冲击力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又被王祺扶稳。
“姐!”他又兴奋地叫了一声。
“小祺!你都和我一样高了!”王诺拍了拍王祺的肩膀,“声音比电话里还像鸭子。”
“变声期嘛,我还长胡子了!”少年一点不害羞,反而翘着下巴炫耀着。
“飞了多久?累了吧?”
“十二个小时,还好。”王祺眼中的喜悦还未褪去。他有些亢奋的迫不及待的说:“姐,我这次进了首发组!能和龙马还有手冢部长比赛了,就在两周后。”
“太好了!”王诺眸光亮起来,“自从越前龙马去了美国队,你就没再和他打过了吧?手冢部长也是,两年前去了德国队就没再见过。”
“是啊是啊,我前两天还和龙马在line上聊天呢,他语气越来越臭屁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王祺还待接着说下去,王诺终于在他身后看到了不急不缓走下折叠梯的迹部景吾。
“小祺,等会儿再聊。”她拍拍弟弟的肩,目光已经落到了那个华丽的少年脸上,唇角的笑容不受控制的扩大了,“先带你们去公寓。”
她一步步朝整年未见的迹部景吾走去,少年也在朝她走来,她以为自己走得很稳很优雅,实际上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在少年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完全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向来情绪管控完美的她居然开心到控制不住笑容,甚至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
迹部景吾自走出舱门的那一刻起,眼中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王诺。
他的心跳久违的快速又猛烈撞击着胸膛,浑身都涌起了热度。
不加思考的,几乎是本能的,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在王诺靠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似乎心底空虚许久的地方突然被补满了。她的气味有些陌生,身高变高了,身体也比记忆中更加柔软。但那满足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舒适感和复燃的悸动仍旧熟悉又亲切。
他们紧紧的拥抱着,王诺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觉间把眼睛闭了起来,剩下的嗅觉触觉更加敏感的感受着少年的体温。
“好久不见。”她轻轻的说。
迹部景吾被激得更加抱紧了她。
当小林弘助拿着他的公文包也走出舱门时,像是收到什么信号,王诺和迹部同时结束了拥抱。迹部顺其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长了颗痘?”
“最近没睡好。”她拉着迹部朝王祺那儿走去,“主要是知道你们要来,激动的。”
王祺听到她的后半句,不满地说:“呵,激动着激动着,肯定就睡不着爬起来接着工作了。”
被弟弟戳穿,王诺哂笑:“好啦,接下去三天我都没事,保证不碰电脑和文件。”
他们坐上王诺的直升机去公寓,保镖司机等人拿了他们的行李乖乖加入纽约拥挤繁忙的车流。王祺探头望下方的景象,咂舌道:“早高峰吗,这么堵。”
特权阶级大小姐回答不上来,小秘书倒是连连摇头:“现在还算好的了。傍晚六点的时候更可怕。”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纽约看王诺。异地第一年的圣诞节,大少爷翘掉了父亲安排的所有宴会,在纽约和王诺以及电灯泡王祺共度了十天。第二年他们挑了七月份世青赛全营放假的时候,去了夏威夷度假。转眼又是七月,这次有所不同的是,迹部景吾和王祺都成了国家队选手。
在确认自己会出场的那一刻,大少爷干脆利落的将世青赛所有场次的门票发到了王诺的邮箱。
“纽约球场,离你很近,有空就看。”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弄的王诺哭笑不得,将那长长的门票信息都转给了小林弘助,让他看着安排。
时间过得飞快。现在离世青赛只有14天了。
曼哈顿比东京更加的喧闹拥挤又璀璨,这里是世界上贫富差异最大的地方之一。有无家可归者睡在地铁站又臭又闷的地道里,无数年轻人挤着月租千元的破烂房间企图离上班的地方近一些,也有精英人士住着精致的高级公寓交着昂贵的停车费。
王诺则站在所有打拼者憧憬的顶端。第五大道上有两栋楼在她名下,往西南再走一点,干脆有整片街区的楼连带两个宾馆都是她的。她住的地方则是Soho区一栋私密的小别墅,自带停机坪游泳池网球场,虽然位处下曼哈顿,不如中心繁华也不如上东区贵气,但是情调十足又毗邻中国城和华尔街,大小姐很是钟意。
两年前来住过10天,迹部和王祺都还大概记着这栋别墅的格局,下了直升机后,不用管家领路就自觉朝上回安排的房间走去。迹部景吾推开房门时意外的发现,整个房间完整保留了他上次使用后的痕迹。床头的香薰蜡烛烧到一半,还是之前他用的那罐。衣柜里还挂着他上次留在这儿的衣服。卫生间里放着他遗留的香水和剃须刀,角落里冰箱内饮料的种类都没变过。
就像两年的闲置时光根本不存在。
内心隐蔽的位置被轻悄悄戳了一下。
他想起这两年半的异地。王诺很忙,他也要专注训练,再加上十三个小时的时差,他们根本无法保证定时联络。开始的时候还尝试设立一个惯例,但很快就放弃改为了每周视频两次,然后变成了每月两次,每月一次。
就算视频的时候,他们的聊天也慢慢干涩无味起来。迹部对王诺描述的纽约生活、商业活动、应酬聚会感到陌生,而王诺听他说训练营枯燥的日常,也很难有新鲜感。
在来纽约之前,他甚至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己是否真的还爱王诺?她又是否还爱自己?如果爱的话,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么低的联络频率,又怎么能忍受距离带来的陌生感将二人间的默契与情愫冲刷掉呢?
而现在看着这个房间,迹部景吾突然就确定了。他仍旧爱她。
王诺在美国过得风生水起光芒四射,但她同时也非常非常的孤独。她只是将脆弱的思念都关了起来,只在房间这样的细节上泄漏一点点。
“迹部少爷。”管家轻轻敲门,让他回过神来,“您的行李在门口了。”
迹部拉开门,两个贴身男仆推着行李箱进了屋子,然后无声的帮他把箱子内的东西都拿出摆好。
“如果需要任何用品,请告知我。”管家说。
“做杯咖啡吧。”王诺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们都要倒时差,早上喝咖啡提提神。啊,再准备瓶褪黑素,晚上用。”
“好的,小姐。”
王诺走进了房间,她看着满屋子忙活的两个男仆,挥了挥手:“下午再继续收,先让迹部少爷休息一会儿。”
等人全部退出去了,她看似再自然不过地关上门。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窗边的迹部景吾。
他的心跳和血液又鼓动起来,长久分离造成了对彼此气息的生疏感,而这生疏感反而放大了悸动和荷尔蒙的刺激。
他朝她走了几步,王诺微微仰着头,明亮的眼睛和他对视着。少年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就像突然击发了板机,他低下头狠狠的吻住了她。
“唔……”未出口的惊呼破碎化为软绵绵的颤音。
一开始是触碰和试探性的,但很快变成了色气的成熟的舌吻,少女的手臂环过他的脖子,他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
彼此交融的呼吸让人头晕目眩。王诺的身体变得酥软,她艰难的和少年分开,声音都抖了起来:“你先洗个澡吧,我去安排早饭。你们肯定饿了。”
“好。”迹部景吾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锤在王诺耳边更是激得她天灵盖发麻。
“我去看看小祺。”说完她连忙出了房门。
门在背后关上的一刻,王诺背靠着墙,深深吸了口气,右手不自觉抚上胸口。
“真是奇怪。”她自言自语,“心跳居然比以前要快多了。”
身体蓬勃发育的王诺第一次经受这种澎湃的荷尔蒙冲击,缓了半天脸颊仍感觉烫烫的。
她盯着地毯精致的几何纹路,慢慢回味着刚刚的吻,发现迹部景吾和记忆里不同了,高了些,肩背也宽阔了许多,身上的味道也改变了。
她甚至有些记不起来上次视频通话时少年的样子。在互相缺席的两年半,二人的生活都充斥了太多彼此陌生的东西。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吩咐管家准备食物,然后在餐厅等两人下楼。
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总是让自己忙碌无比,这样骤然停下无所事事,她竟有些别扭起来。
“你也不换件居家服?”王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
“万一等会儿要出门呢。”王诺帮他拉开椅子,“先吃早饭,都是清淡的。”
王祺少年不像迹部大少爷时时刻刻要保证完美形象,因而只是洗了个战斗澡,也没吹头发。
见迹部景吾迟迟没出现,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姐,龙马住得离这儿不远。我约了他明天吃饭,你们刚好也很久没见了,要一起来吗?”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动机纯良,他又补充道:“你和他好歹是朋友。而且事情过去将近三年了,龙马肯定也早把那点冲动期暗恋放下了,不如一起去见见他?”
他眨眨眼:“那小子现在可高了,肯定吓你一跳。”
王诺有那么几秒没说话。过去那段鲜活的记忆像沙滩上刚捞出来的鱼,在王祺一句话之下重新活蹦乱跳起来。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别无事生非。如果你们比赛顺利,我观战的时候会看到他的,到时候打招呼就好了。”
“切。”王祺无聊地耸肩。
倒是王诺想起什么:“对了,赤司一家也来美国了。”
“也来参加慈善晚宴?”
“嗯。于情于理我要招待一下。挑个你有空的日子,带上迹部家,我们需要吃顿饭。”
王祺无奈:“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青春的故事彻底结束了
于是现实即将开始
不知不觉全文快六十万字了,这篇文的情节并没有那么跌宕起伏的精彩,有些老套,还有流水账嫌疑,但是作者忠实的履行+圆满了十多年前中二青涩的自己写出的大纲。从青春故事跨越到现实,作者仿佛重新跨越了一遍自己成长的心路。
希望如简介中描述的那样,读者们也能和我重温那个激动人心的盛大的夏天————以及年少的热情冷却后,仍旧温暖的后半生。
感谢一路支持的读者们!!!!!!!比个大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