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将徐成修的话尽然告诉了郝嬷嬷,郝嬷嬷面上的哭意却未见消减。
“萧小将军怎么说也是那姓齐的好友,他怎会平白去帮夫人?”郝嬷嬷的眼中泪意点点,一把年纪哭成如此,让人好不动容,“况且怜香惜玉说的好听,实际......怎可让夫人受此大辱!”
“那该如何?如今姓齐的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没有设防,我家那群狗样的岂肯为了我得罪齐家?”齐夫人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这般死在齐淮林手中!”
“嬷嬷懂我,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哪里会放弃?”齐夫人叹了口气。
屋内的气氛压抑无比,郝嬷嬷哭得声音更大了,不过她对齐夫人的话倒是深以为然:“您娘家那群东西,没一个好的!一个个奉齐家的话似天条一般,张嘴我乃齐姻,闭嘴我丈是齐,那嘴脸,个个丑恶要命!”
“若是这‘拍喜’请的是他们,他们也会屁颠颠赶来。”齐夫人坐在铜镜前,她翻着身前的梳妆匣,从里面挑出最好看、鲜艳的簪子首饰来。
“说甚么‘血浓于水’的昏话。”齐夫人观着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下定决心地将簪花插到了头上。
“不能如他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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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齐府那日,青燕比平时起的还要早几分,偶然撞见愁眉苦脸的黑鹰,还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闲话。
“姑奶奶您是高兴了,我该怎么办,真要在这将军府住一辈子?姓铁的天天看着我像看尸体一样,真瘆得慌。”黑鹰哀嚎道。
青燕拍了拍他的肩:“殿下让你莫要轻举妄动,你便在这住着,将军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自然把你丢走了。”
“不与你讲了,我要和殿下去齐府赴宴了。”青燕高高兴兴地拜别了黑鹰,徒留黑鹰一人于原地伤怀。
“咦,你怎在这,你们公主收拾好了?”青燕回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萧小河,萧小河上穿墨黑长袍,腰间用金,其衣上纹路如云似竹,往那一站,自是人群中心。
“奴婢刚为公主挑好衣裳,算算时间,想必也换完了。”
青燕和萧小河向前走去,青燕抬头偷偷望了眼萧小河,不同于京城寻常贵胄的傲气,也不似所谓名士的清高,萧小河的嘴角总是习惯着地微微扬起,这样的人让人如何也不能生出厌意。
若殿下不是殿下,只是公主,嫁给这样的人也是极好的。
正想着,二人便进了许凌之处,许凌果真早就穿戴完毕,他上身身着蓝色串枝纹锦衫,下身裙摆缂丝中绣紫天鹿,比起大婚那日素雅却不失大气,与萧小河今日所穿倒还般配。
青燕感慨道:“将军和夫人好一对佳人,齐府那些人肯定都看呆了。”
“本就是一群呆瓜,再呆得成什么样子?”萧小河笑容更甚。
许凌嗯声道:“可以走了。”
“那咱们就出发。”萧小河早就命铁向褴在门口候着,几人一出门,专属于将军府的马车已赫然停在门外,威风无比。
萧小河轻身一跃便上了马车,然后伸出手拉了许凌与青燕。
十指相触,又很快分开,萧小河仍记得许凌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不过这回许凌倒未显得难以接受,只是微微蜷曲了手指。
“京城这般大,这般繁华,奴婢和公主却从未出来见识过。”青燕掀开帘子后眼睛一刻也收不回来。
两侧朱楼耸立,商贩来往不绝,宫角的影子在车后依稀可见却越行越远,与那处的肃穆不同,这里每一处都透着繁华的生意。
穿行而过的人,有穿着粗布麻衫的,也有带着一群仆从招摇过市的,穷人有穷人的去处,富人有富人的玩法,青燕一会儿看看糖葫芦,一会儿看看金玉瓦楼。
只是将军府的马车太引人注目,众人纷纷避让,青燕受不了人人都看向她的目光,只能悻悻地松开帘子,回到了马车之中。
许凌对大楚的一切都没有甚么喜欢的、留恋的,这里终会成为他手下的疆土,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这困住他与母亲的朱楼碧瓦夷为平地。
“我先前买个园子在京郊,里头种着些果子和菜,回去的时候带你们去那里瞧瞧。”萧小河略带得意道,“里头可有我亲手种下的。”
“你为何要去种地?”许凌眼皮一跳,语气中带着疑虑。
“万一有一天马放南山,陛下收了我的兵权,把萧家的宝贝也都收走,我们一家子流落街头,我也得学着养活自己啊。”萧小河笑嘻嘻地开始胡诌。
“......将军真是思虑周全。”许凌说完这句便闭了嘴,决定不再和萧小河进行这般浪费生命的对话。
青燕在旁边弯嘴笑道:“到时候一大家子人可全都指望将军养着了。”
“我才不养那些旁的人,就养你们公主。”
许凌心中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盘浮在他的心头。
愧疚这种情绪不可能出现在许凌的心中,只是他也觉得有些怪异,平心而论萧小河对他的确不错,可……
正想着,就见萧小河掰着手指道:“还有你、铁向褴、尘儿、九娘、月儿......”
许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得青燕在一侧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生辛苦。
倒是驾车的铁向褴听到萧小河的话瞬间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驾车驾得更拼命卖力,马车很快便驶至了齐府。
见将军府的马车驶来,齐府侍从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上来,见着许凌的时候谄媚的表情凝固一下,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哎呦少将军,您总算来了,我们七爷天天念叨记挂你咧,请,请。”侍从迎着三人便走了进去,萧小河觉得有些奇怪,“今日门口怎这么多人候着,是防我逃了?”
“少将军这话说的,防您做甚啊?这些人一个鱼溃,一个鸟散,还防得住您?”
“那我更好奇了,你们七爷平白养这些防不住人的虾兵蟹将做甚?”
那侍从神秘笑笑:“待会儿您便知道了。”
话因未必,四人便来至了后园,园中有一条清溪浮过,溪水泠冽朗然,正是风啸过无痕,燕啄啮安澜,前后有桌案散落,案前古琴、笛、萧声不断,好一副大雅名士风流图。
众人见萧小河来看,皆停了动作,齐淮林连忙迎了过来:“萧兄,你......”
话到一半,齐淮林看见许凌面色微沉,但很快便遮掩过去:“这位想必就是嫂嫂了,不愧是公主殿下,举手投足不同凡响。”
“只是今日......”齐淮林犹豫了一下,想到萧小河平日作风,还是将后半句咽了进去,“萧兄带着嫂快些入座。”
萧小河与座中之人一一问了礼,除了徐成修,萧小河只认识坐在琴前的圆面男子,此人姓黄,与齐家女眷结了亲,平日里诗歌传遍京城,是个极有才学的。
“子客,许久未见,今日可得好好饮上几杯!”黄子婿笑容满面地举杯冲向萧小河,一旁几人也接来举杯。
许凌坐在一侧,与青燕夹菜不语,青燕听他们拉扯脑袋都大,好在有桌上美食慰藉,心中才一阵舒坦。
“喝了这杯先休住,今日我可是开了一上好女儿红,就等着萧兄来一齐吃呢!”齐淮林说着便命侍女们端上酒来。
黄子婿笑道:“子客不来,我们酒都喝不上了,内兄,这我可要恼了。”
“随你,随你,我哪里管的了你,大才子。”
萧小河正想关心许凌吃的可还习惯,却只见面前侍女的手一抖,杯中的酒尽数倾洒在了萧小河的身上。
“主子恕罪,萧小将军恕罪!”侍女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齐淮林果真一脸怒气:“你这刁奴,要你何用,罚,果真得重罚!”
“那便罚她带我去换身衣裳。”萧小河嗅了嗅自己的袖子,“我总觉得这身衣服差了些什么,加上酒味倒是正好。”
“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萧小将军去换衣裳。”萧小河虽如此说,齐淮林依旧怒气未消。
侍女如梦初醒般起身带着萧小河向更深处偏房走去,一路上还在不停请罪,恭敬无比。
“您现在屋里等奴婢,奴婢这就去拿衣裳!”
萧小河点点头,脚刚迈进屋内,就觉屋内气息不对,似有人藏潜,果真下一秒从屏风后扑来个女子,萧小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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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很快回来,嫂不必着急,在这等候便是。”
萧小河走后不久,许凌突然起身,似乎要去寻萧小河,齐淮林出言提醒道。
谁知许凌看都没看齐淮林一眼,依旧带着青燕朝萧小河方才离去的方向走去。
齐淮林被撂了面子,表面不能显现,心中却不平,将许凌骂了一遭不在话下。
“殿下,为何要去寻将军?”青燕问出了与齐淮林一样的问题。
许凌脚步匆匆,简短地答道:“侍女是故意的。”
青燕的脸色也变了变,一片沉默之下,二人瞧见了方才的侍女。
只见她非但没有去拿衣裳,而是神色慌张地守在门外,屋内竟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娇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