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谁都伸手，就把胳膊折断，怎么都要走，就……

黎臣诧异得像被雷劈开粘起来又劈开再粘起来，但仅持续了几秒，这人说话就像路边看见只小蚂蚁突然变成虫族女王然后发现自己只是只蛋挞，很难评。

当时的不愉快……哦，就是他见面就一直说，你要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样，不干就我们不是朋友么，或者要出门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他妈为什么，然后你告诉他为什么，又开始啊我们不是朋友么。

……神经病。

“为什么一声不说就走，”秦终南捂着胃，阴冷愈发抑制不住，“我做错什么了么。”

黎臣说不出来跟你没关系，毕竟晦气也是原因之一，转了半圈拖椅子坐下：“你在我家见那人，是我唯一且最好的朋友，以前也是邻居，十多年感情，从那走的时候我都没跟他说，更何况你，我只是脑子时不时有病，跟你没关……你来干嘛的？”

“更何况我？”秦终南沉着脸反问。

“……你又生什么气，本来就是啊，”黎臣叹气点烟，起身去开了窗，雾属性的清凉，“而且实话说，你并不想和我，也可能是任何人，交朋友，我不说不代表看不出来。”

“你要怎么才能看出来，”秦终南站起身，缓缓来到他身后，如果刀在身上……再等等，晚一点，“你们，怎么交朋友。”

“我们？你不是人呗，”黎臣弹掉烟灰，回头看了他眼，“……起码不是一直问这个为什么那个为什么，我不是说你这点不对，求知欲旺盛是好事儿，但我跟你想要的行动不一样是因为我不是你，交朋友的前提是尊重平等，懂吗。”

秦终南突然笑了，笑得嘲讽又难看，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伸屏幕给他看：“最后一位，六，拿了，就听我的。”

黎臣看了他眼才去看他手机，给自己的转账界面，个十百……嚯，十万，厉害，密码输了五位，于是当机立断丝毫不带停顿的，按了六，看转圈圈。

秦终南表情缓下来，甚至带上了丝柔，只是嘲讽意味更浓，浓到散发出怪味儿。

黎臣又掏出自己手机，挑了下眉，点开点退还，眯眼抽掉最后一口烟，看雾和雾相融，手机揣回兜，烟灭掉：“看吧，虽说我们见的次数不多，但我赤裸裸那么明显的吃软不吃硬，犟到死，你也没当回事儿，还问我怎么才能看出来，我看个屁啊我，瞎的是谁。”

秦终南垂眼看再亮起的屏幕，刚缓和的眼底又冷了：“……清高什么，这还嫌少么。”

“你动不动说给我钱，还挺好奇你多有钱，”黎臣挤过他坐回凳子上，说着严肃起来，“别老……大哥，你了解我，知道我谁吗，就敢在我面前漏财，但凡碰着个歹人，这么小个屋，都不用密谋你他妈就在绑架现场了，真服了，长挺正常，没点儿脑子。”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秦终南也坐回床上，按痛得绞的胃，“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句实话，”黎臣想摸烟，想想算了，“您老人家到底，为什么，非他妈得，跟我，交个朋友。”

秦终南有点冒冷汗，眉头拧得紧。

“啊？说……你怎么了，”黎臣刚一眼没看，再看他脸就唰白了，忙起身看去他，“还不舒服？胃疼？你是不又不吃饭哐哐喝酒……啧，服你了，在这一等我。”

记得一楼餐馆今天卖汤还什么粥的，下去看不营业了，站在店门口陷入迷茫，只能去对面烧烤摊买了碗馄饨，等打包的时间去药店买了别的胃药，小胡子给那种是治胃酸的，再回去人已经倒床上了，眼闭着嘴紧抿着……不对啊，怎么突然就成了……也不对啊，这人怎么找到这儿的……先弄起来吃饭吃药吧，别死这儿。

看他吃得比蜗牛慢，好催眠，好困……

秦终南感觉好些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睫毛轻颤又归于平静，呼吸平稳轻缓。

走近就着昏黄灯光看了会，你看他长得柔和倔强，疏离……疏离？要磨掉，包括倔强，要杀掉灵魂，让他不敢再对别人伸手。

黎臣迷糊着睁眼，懵了两秒猛地往后闪，脑袋撞上床头，喊了声捂住，咬牙怒目而视。

“我要在这睡。”秦终南直腰。

“睡你妹，你没身份证还是没钱，”黎臣揉着眼睛起来，要去洗漱，“真当咱俩一块出来玩儿的……你他妈有病啊？”

不是无缘无故骂的，这个逼……人，直接把他妈手机身份证扔垃圾桶了，扔完瞪俩蓝眼珠子在那看，看他妈大脑残，什么狗玩意儿。

“行，你赢了，我服你了，”黎臣拔了充电器抓包塞，“您在这住着吧，爱住多久住多久，本来我这两天也要走……”

秦终南两步去抓了他手腕，眉眼压得深：“你能和你朋友一起睡，不能和我么。”

“大哥，你也会说，他是我朋友，”黎臣烦得抓紧了包，这人不是脑子有病，是心里有他妈大问题，“你呢，咱俩没熟到你莫名其妙出现，我就得跟你一块儿玩儿的地步吧，把你带进来是礼貌……”

“你朋友告诉我的，”秦终南松开手甩了甩，礼貌……要杀掉，“你的位置。”

黎臣一愣：“……宋方鸿？！你怎么找着的他？”

“他来找的我，怕你出事，”秦终南拉下外套拉链，“现在，可以了么。”

“他怕我出事儿？您搞笑呢，”黎臣这么说着也还是掏了手机，大儿脑回路难说，“你……行吧，你睡吧，脱了衣服洗了澡再睡，吐一身……不是，你再去开个房不行吗，俩大男人，挤什么呢。”

秦终南把外套放到一边，抓住衬衫下摆，回过了头：“要看么。”

黎臣无大语：“我看你个鸡儿……”

秦终南缓缓脱掉了上衣，角落落地灯光顺着腰那打，融化似的烫伤疤痕覆盖了整个小腹，越往上拉越更甚，有像拼接过的地方，坑坑洼洼红白红，覆盖了整个正面，左半到锁骨下，右半盖过整个肩膀，打眼看去，人似烂掉过流淌过。

黎臣属实看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吸了口气走近了看，近看更惊悚：“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的，谁弄的？”

“跟我回去，就告诉你，”秦终南手搭上裤边，“腿上也有，看么。”

“不……了，多谢你的好意，”黎臣伸手按了下化得最严重那块，好奇抬眼，“疼吗？”

“嗯。”秦终南目光扫过他手，停留，移走。

“哦，不好意思，”黎臣转身坐回床上，拿手机看了眼，狗玩意儿不回是因为十二点多还是为脑残心虚呢，“你去洗澡吧，衣服扔洗衣机，牙刷那有新的。”

听水声响起终于深呼了个吸，不该想他心理有问题的，因为这小时候被孤立过也不一定呢，虽说看那坦然样不像，不过人啊，组成是很复杂的。

之于原因，还真不好奇，结果摆在这，去好奇过程做什么。

看洗衣机进水才想起来，它没有烘干功能……可以趁他没衣服穿偷溜，这次去哪连破大儿都不说了，狗东西。

秦终南洗完澡出来只一条黑短裤，坐在床边擦水，发梢滴答，黎臣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去看他腿的，该说不说，这骨架大但瘦长白几乎没腿毛的……哦，大腿那儿不是烫伤，可能植皮手术？这得遭了多少罪，疼死了吧，怪不得白斯容那么爱贴着他，她就喜欢可怜的，或者强行把人弄可怜，就像他哥一不顺她意就开贬低，很狗。

他直勾认真得秦终南都有点受不了，毛巾往腿上一扔，抬眼冷冷。

“嗯？……啊，我去洗澡，”黎臣抬脚又放下，“不过，你就这么出来的？没带别的衣服……行吧，你穿我的睡吧，不过只有上半身，我需要下半身。”

“不。”秦终南坐着没动。

“咱俩没熟到我能你穿这样睡……你一半我一半好像有点儿怪，”黎臣包里揪出衣服才觉出诡异，抖抖又去看他，“你要上边儿还下边儿？我喜欢裤子……我喜欢穿衣服睡，但我穿着你什么都不穿太奇怪了，不过只穿上半身儿……哪个更怪，你觉得呢？”

“你有时候，”秦终南偏过头，“挺吵的。”

黎臣瞪了他两秒，上半身往他上半身上一扔，洗澡去了。

很少，很少被说他妈吵，是当不了朋友，性格合不来。

洗完出来秦终南已经睡着了，衣服也穿了，一点五人床变成了零点七五人，刚坐到床边又弹起来趁还记得把垃圾桶里的手机身份证给捡出来了，手机放桌上身份证看了眼，户籍就是在隔壁，生日……操，居然比自己小仨月，照片……翻背面去看了眼时间，大前年拍的，挺稚嫩脸色也挺差，眼珠子结冰，叹了口气放上桌，洗手关灯躺下了。

你身上那奇怪的味儿，是我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