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远盯着她手里的瓶子:“怎么可能......解毒的药材只有象幽谷才有。”
苏知予松手,红色瓶子落在徐观远的面前,里面的七露丸融成了一滩泥,毒药全部失效。
沈砚撑着伞,笑笑说:“对啊,那方药材是我从昨日在您香炉里拿的。”
雨滴打在红瓶,里面的灰色烂泥洇上水,颜色深了一块。
“哈哈哈—”徐观远仰天长笑,抹了一把雨水,“你们两个坏了我的好事还敢留下来,胆子可真不小,今日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徐观远周围迸发出一股强而有力的威压,黄羽压制不住这股力量,瞬间被弹了出去,沈砚用油纸伞挡在前方,两人被逼退几步。
油纸伞只剩下骨架,雨水噼里啪啦砸到两人身上。苏知于左右摆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大波浪形,然后向右一个半圆的弧度,剑刃由下转动到上,双手握住剑柄,这是虎吟霄的第一式。
徐观远发出嗤笑:“我不是告诉过你,你现在手里的剑不过是莽夫之剑,根本奈何不了我。”
“我师父说过—虎吟霄是枭雄之剑,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种恶霸。”
“哈哈——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就让你死个明白。程肃不告诉你是因为,虎吟霄已是根本不可能练成的功夫。”徐观远伸出手掌,“唐寒尘的虎吟霄与皓江月是相辅相成的剑法,一阴一阳,相互平衡。可是皓江月早已覆灭,没有皓江月的虎吟霄根本发挥不了它最大的威力,就算你练得多好也没用,在我这里它与废铁没什么区别。”
皓江月...苏知予握了握剑,是昨日在书柜上的翻到的那本书。
“哈哈哈,小姑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徐观远故作可惜道:“你要是来我象幽谷,我可以培养你其他更厉害的功夫,连我的铁心掌都可以教你。”
“......”苏知予悄声问沈砚:“皓江月真的没了?”
师父这么多年一直达不到最高境界,是这个原因吗?.....那既然如此,为师父何还在悬崖边日复一日练习剑法,并在半年前把虎吟霄传给她?
沈砚往她那靠了靠,意味不明地说:“既然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那么虎吟霄只要一天未在江湖里消失,皓江月就有一天存在的可能。”
对面,徐观远还在试图让他归降。
“只要你来象幽谷,我定会好好培养你,假以时日,没有人会再敢嘲笑你是一介女子习武。”徐观远已经为她想好两种结局,今日她要么归降,要么死,不能为他所用者,留着都是祸患。
苏知予没再理会徐观远的废话,偏头让沈砚站在自己身后,她接连打出虎吟霄的后几式,疾风搅动着乌云,初显排山倒海之势。
“我可不会相信让雪岚谷覆灭的魔头说的话!”苏知予举着剑,巨大的威压极速向徐观远袭去,她今日非得为第三种可能拼一拼。
沈砚默默蹲下身,在衣袍边捡起一把不知谁丢下剑,蓄势以待。皓江月一旦现世,皇上就会知道自己欺瞒了他,国公府上下都会遭殃。
而且他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只怕两头都功亏一篑。
苏知予霍然起身,全力向徐观远刺去。
师父既然独自一人坚持练习那么久,那就说明虎吟霄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即使再亲的人,过于依赖便会养成习惯,失了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唐宗师怎么可能会把一个一旦失去依靠就变成废铁的废物剑法传给后辈呢?
剑被铁心拳打回,苏知予后腿几步,顺势旋身再次向徐观远冲去。
就算它是废物,但剑在她手里,她坚信虎吟霄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剑法!
徐观远脸色一变,朝他袭来的威压越来越不对劲,“刺啦”—”一声,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现一道浅浅的裂痕。
“怎么可能....”徐观远颤抖地举起手掌,四指弯曲,抬头怒目瞪着向他攻来的苏知予,“既然如此,今日就杀了你。”
眼瞧着徐观远双手交叠,似是在放最后的大招,沈砚心中一惊,低呼一声‘不好’,极速腾身跃到苏知予后,赶在最后一刻扔出剑刺向徐观远。
双剑同时刺穿徐观远的手掌和胸膛。
雨停,阳光艰难地从乌云里透过,洒在云尘山上。
鼻尖是雨后的腥味,苏知予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方才着实太过透支,没给自己留一点内力。
“姑娘的魄力是在下小觑了,虎吟霄当真是枭雄之剑。”沈砚盯着倒下的徐观远,缓步走上前。
苏知予咽了下口水,艰难开口:“要是他现在再站起来,我真打不过了。”
话刚落音,徐观远的手指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两人顿时僵在原地。
沈砚咳了咳,带着她向后退了一步,“要不你再补一句‘他必死无疑’如何?”
“......”
徐观远嘴角勾起,笑得苏知予胆战心惊。早知道刚才先补刀,再说话,真是言多必失。
“跟我比内力,你还差一截....”徐观远刚站起身,双目圆瞪,朝他们二人轰出决绝一掌。
苏知予丝毫没有力气再动,只能紧闭上眼。沈砚把她抱入怀里,捂住她双眼,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沈砚稳稳地站在原地,苏知予靠在他的胸膛处,只觉他闷了一声,“别怕。”
沈砚松开她,转过身,只见徐观远面朝地轰然倒下。
苏知予不解,晃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沈砚侧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擂台。
那是...黄山主?!此刻,他跨在擂台旁高高的木架上,脚蹬着鼓,手里还捏着三枚毒针。
“这里已开启自毁机关,不可久留!”黄羽大喊,指着其中一条的下山的路,“从这里走!”
云尘山上的路很多,大路小路四通八达,稍有不慎就会迷路,现有黄山主亲自领路,三人很快下到了半山腰处。
但就在此时,脚下的路在晃,身后传来崩塌的声音。
“不好—”黄羽转身道,“快跑!”
爆炸声从各个方向响起,山下村民纷纷驻足,瞠目望着巨大的云尘山山顶塌了下去。
郑霄面色苍白,公子......
山上,沈砚胸口发闷,喷出一口鲜血,苏知予回头见他身上都是血,白色的衣衫被大朵大朵的红色浸染。
“你受伤了?!”苏知予挽住沈砚的胳膊,用自己的力气撑住他。
沈砚又咳了几声,后知后觉方才徐观远那一掌是致命一掌,不过也幸好是自己挡下,不然她恐怕已经没命了。
他现在五脏俱损,非要下山只会拖累了旁人,他看向苏知予,用余光追随着黄羽的路线,“阿予姑娘之后想做什么?”
苏知予额头全是汗,“回去开个女子学院。”
“教书?功夫?还是医术?”
“都教。”
“你这样全能的人,我还是头一遭遇见,要是早些认识就好了。”沈砚摇头晃脑的,苏知予抬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早些认识,把我见你家里的长辈?”
“他们......”沈砚笑了笑,抬手把白玉还给苏知予,“这个给你,算作我资助你开学院了。”
“我不是说过....”
“我还挺想看看你当先生的样子,”沈砚闷声咳出一口血,取下翡翠戒交给她,“把这个也拿着,帮我带给郑霄。”
苏知予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吼道:“你自己给,天天给来给去的,我下山就给你扔了!”
她后知后觉,刚才那一掌,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沈砚擦去口角的血,笑道:“今天虽是黄山主手刃了徐观远,但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证明了,就算没有皓江月,虎吟霄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你别说了....”苏知予哭腔都冒出来了,“我能带你一起走。”
前方,黄羽已经到了山门。
苏知予因为扶着沈砚也落在后面。他们脚下的路开始下陷,沈砚用最后一丝内力把苏知予推给黄羽,自己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完全陷了下去。
他长于皇城,困于皇城,如今死在皇城之外,也是圆了自由梦。
沈砚眼前的天空渐渐被沙砾取代,阿予姑娘,你是我出京城后的第一个朋友,真想看看你在书院讲课的样子。
一切恢复静止,山顶的巨石挡住了山门。云尘山遭受了与二十年前的雪岚谷同样的浩劫。
不同的是,这次所有人都及时逃出,唯独来救他们的人与魔头葬在了一起。
黄羽骂道:“这老魔头真他妈是个王八蛋,这辈子害人不浅!”
周围逃出来的各门派门派弟子纷纷发声。
“我们要回去告诉掌门,告诉所有人真相!”
“对,要将那魔头的罪行公布于天下!”
......
苏知予扒着周围的沙砾,想要推开那块巨石,可是她一丝力气都没有。
郑霄瞪大眼睛,跪倒在巨石前。
时逾白冲过来,想拉苏知予起来,苏知予推开他,满是血水的手继续扒拉着沙砾,“你不是挺能说谎的吗,再演一次...求你了...沈砚...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