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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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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这伤好得快,不过半月时间,这身上的伤大致就好了,这也就意味着她最后的关口到了。

宋妍书照常给她送来了饭菜,与她一同进食,饭后宋妍书也没有急着走,只是陪着宋祁,她要想说话了就会陪她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挑起的话题。

宋祁站着消食,她现在已经能高抬起手了,要杀了宋妍书就是轻而易举的事。“看我站在你面前,不怕吗?”

“我信你不会杀我。”

“你过来,给你梳头。”

宋妍书有些意外地走了过去,“为什么?”

宋祁拔下了她的簪子,一下一下地缕着她的发丝,“为了让你对我死心榻地。”

“我已经对你死心榻地了。”

宋祁的左手揽住了她的身前,右手持着簪子抵着她颈部的血管。

宋祁侧着头看她的侧脸道:“你的防备心还是太弱了。”

“挟持了我没用,家主和长老不会在意,即便你凝了剑你也出不去,外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宋祁手中的簪子从颈侧滑到了她的喉咙,“最后给你上一课,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宋祁。”

说完宋祁就将簪子还给了她,外头这时也进来了一群人。

日头正好,主家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围在圆台的旁边,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宋祁唇边露出了笑,很安然地被用铁链绑在柱子上。

宋妍书就坐在她对面,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阵法开启,绑着的锁链在加紧,脚下腾起了一个个红色液滴,渐成刺状快速扎进了宋祁的身体,宋祁的眼神开始迷离,从前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就像镜子一样。

忽然间镜子碎裂,一块接一块的镜子碎裂,宋祁只觉得脑中的弦开始崩塌,那些记忆开始模糊,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让她禁不住喊出声来。

应该快死了吧,死了,就不用难过了。

师父,祁儿受不住,要让您失望了。

宋祁的手指垂着,一点也没有发力,完全是接受了真正死亡的结局。

宋妍书看她放弃抵抗,手指抓紧了椅子扶手,竟将楠木椅子抠出一个印来,必须想办法让她燃起念头,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宋祁身上,宋妍书暗中发动内力朝宋祁打去。

她却始终没有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宋妍书忽然起身,寻了个隐秘地方朝宋祁发射了一支弩箭。

宋祁终于聚焦了目光,看到了那箭身上的字——傅青松。

好疼啊,青松,青松,疼——

“你是谁?为什么生了重病?”

“阿祁,师兄给我买糖了,你要吃吗?”

“你干嘛叫我臭小孩,我比你大一个月。”

“阿祁,这是我酿的第一壶酒,你尝尝。”

“老不死的,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呢,安心睡吧。”

血液将台子都染红了,宋祁看着脚下,手指渐渐握紧。

不能死啊!

周围守着的人开始握剑柄,宋祁的眼睛红了,她张开手掌,宋家家主当即飞身过去,一剑刺过去,不过宋祁凝剑的速度很快,立即斩断了锁链,将那把剑给挡开。

周围的宋家人也抽出剑迎了上去,宋祁像个疯子一样在人群中厮杀着,一套套的剑法来回替换让人找不出规律。

宋祁将包围圈撕出了一道口子,宋妍书被迫拿着剑过去,宋祁将脚下踩着的人踢了出去,一下绊倒了三个人。

宋家家主站到她面前,一剑划过宋祁的身前,从颈前直划到腰际,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

宋妍书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她同时将剑刺进自己父亲的身体。

宋祁将剑收到身后,躲过旁边的剑掐住宋妍书的脖子,她歪了下头,手指一轻一重地活动着,她拿了剑又杀了旁边一人,左手却依旧掐着宋妍书。

宋妍书将剑丢了,握住了宋祁的手,她现在的状态跟八年前一模一样,当年她放过了她,现在宋妍书在赌,赌宋祁的心软。

宋祁拽过宋妍书,剑横在她的脖子上,逼着门口堵着的人退开,她退到门口,将宋妍书推了回去,转身离开了。

身上在不停流血,宋祁不能停下来包扎,她不停地跑着,等身后没了动静她才割下衣袍草草绑了。

她在巷子里窝了一晚上,即使身上的伤还没好,她依旧马不停蹄地赶往先前暂住的地方。

屋子破败,隐藏在山林里,这是守墓人的地。她用手去扒灶台底下的土,挖了好久才露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竹箫还完完整整的,这才露出了笑,不过随即她吐了口鲜血出来,她急忙将竹箫护在怀中,不让它被血液毁掉。

夜间她也不敢去医馆,只敢窝在她的小屋里等着伤口自行愈合。

夜里睡不着就容易做梦,然而她的梦里只有模糊的脸,所有人都是模糊的,不只是那些久远的,就连青松,也只剩下一个残影。

每一夜都是这样的情形,宋祁都快被逼疯了,她握着竹箫不断呢喃着:“青松,青松……”

宋家人暂停了追杀,开始办家主的葬礼,宋妍书披麻跪在那里,神色并无太多悲伤,她伸手抚上颈部的牙印,庆幸她再一次逃过了宋祁的手。

宋祁在她的小屋里待了大半月,眼睛的血色依旧没有消散,她背着竹箫开始往醉云轩赶。山路好走,人烟稀少。城内无法策马,白日里蒙眼看不见路,只能在夜市结束后和早市开始前这一小段时间在外活动。

从平城到醉云轩,隔了数百里,宋祁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看到熟悉的城门,快要看到青松了,宋祁当即生出了欣喜,走向城门的脚步一顿,她看了自己这身衣服,又脏又破的,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她吧。

宋祁在外面待了很久,夜间她先去偷了些钱,白日里她蒙着眼才去了成衣店。

“给我一套合身的青色长袍,现在我有一块玉。”

宋祁的声音很嘶哑,掌柜便道:“公子,没有人陪着吗?”

“没有,你把衣服给我,我自己进去换。”

宋祁接过衣服到更衣间换上了,她看向镜子,衣服很合适,她重新将眼蒙上,摸索着出去直接将玉佩给了掌柜。

“我想在这里直待到夜市结束。”

“好。”

夜市已经散了,街道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只有宋祁一人在街道上拖着腿走,旁边的马儿缓步跟着,单薄的身影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孤寂。

忽然从小巷里跑出了一个乞儿,他看到了那双暗红的眸子,惊得大叫道:“怪物啊!怪物!”

他绊倒在地,立即又爬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很快就没影了。

“我不是,我不是……”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摸出怀中的布条蒙住自己的眼,而后便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宋祁便加大了力气,反反复复地敲。

里面守夜的人终于醒了,他揉着眼睛慢腾腾地开了门。

“客官,今夜已经休息了,您要买酒明日再来。”

“是我,找青松。”

守夜的人眯了眯眼睛,而后睁开仔细瞧了眼前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姑娘快进来。”

守夜的人将堂中的蜡烛点燃,而后便赶紧上楼敲了傅青松的房门。

傅青松打着呵欠道:“大半夜的,何事?”

“掌柜的,姑娘回来了!”

傅青松的睡眼一下便消失了,她立即跑下楼去,将宋祁搂进怀里,“老不死的,七年了,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宋祁回抱住傅青松,喊道:“青松。”

傅青松听到的是极其嘶哑的声音,她的嗓子似乎坏了,再仔细看,她的颈前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衣领之下,傅青松手下摸到的也都是骨头而已,衣服都撑不起来。

“阿祁,你……”

宋祁将额头贴在傅青松颈侧,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攀在她的肩上,“青松,我看起来还好吧,我换了身新衣服。”

她这么期待她的回答,傅青松只好昧着事实道:“我家老不死的穿什么都好看。”

宋祁低声笑了,“油嘴滑舌。”

“你喜欢。”

宋祁张口想要说话,她忽然捂住了嘴,推开傅青松推后了几步,她佝偻着背,血液从指缝流了出来。

傅青松伸手要去碰她,宋祁却躲开了,她笑着道:“青松那么好看,可不能脏了衣服。”

宋祁终于将手放了下来,傅青松从怀中拿出帕子替她擦拭了嘴角和脸颊,而后一根根替她将手指擦干净了。

“我们先上楼休息可好?”

“好。”

宋祁迈开了腿,她自己习惯了走姿,丝毫没发现什么问题,傅青松比她慢一步走,自然看到了她右腿明显不利索。

“老不死的,你的腿怎么了?”

宋祁顿住了脚步,抬起她的右手道:“青松,你来扶我。”

“告诉我怎么回事。”

“急着回来见你,旧伤复发了。”

将宋祁扶到床上,她很快就睡着了,傅青松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手指搭上了她的脉,很弱很弱,微不可查,宋祁这副模样,若不是胸口还微微有些起伏,几乎就跟死去一样,傅青松掀开了她的被子,手指隔着布料轻按她的腿,按到她的膝盖时,上面明显有一个凹陷,膝盖骨从侧边脱出,尖利的边缘都硌着手。

碎……碎了……

“急着回来见你,旧伤复发了。”

她从不会直接说想你,能说出急着回来见你就已是难能可贵了,傅青松伸手按住了她另一边的膝盖,虽然恢复得较好,但位置还是不对。

她的伤一定不止这些,傅青松拉开了她的衣服,方才看到的伤疤竟然直到腰际,直接斜跨了半个身子,肋骨一根根的都很明显,有开过刀的痕迹。

傅青松心疼地替她合上衣服,她换了个位置坐着,抬起宋祁的头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手臂放在她的身前。

宋祁摸索着捏住了她的手腕,“青松,这回是你吧。”

“是我。”

宋祁脸上露出了笑,“幸好。”

“你遇到谁了?”

宋祁眨了下眼睛,还是觉得闭着舒服,“不认识,她对我不好。”

“那时你在哪里?”

“地牢。”

“他们打你了是吗。”

“嗯,疼——他们用鞭子和棍子打我,弄断了我的手脚。”

傅青松轻抚着她的脸,“过几天我就去弄断他们的的手脚。”

“你不要去,我问你在哪,她说要把你抓来地牢陪我。”

“是吗,那我就断他们手脚,顺便把他们的地牢炸了。”

宋祁轻微点了下头,“嗯,炸了。”

傅青松已经盘算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她还对你做了什么?”

宋祁的拇指来回摩挲着她的手腕,脑中仔细回想着。

赌注,我的命。

“醉云轩,她要杀你!”

傅青松眼中出现了滔天的杀意,“很好,不杀人她还以为我只是个酒楼掌柜。”

宋祁变换了下位置,改侧躺着,凭直觉伸出了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宋祁的嘴角不觉上扬,“我赌赢了,我会保护好你。”

这个傻子,傅青松心头只有不好的预感,“你拿什么去赌?我可以打赢,你为什么要去做一个赌徒?”

听这语气,宋祁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与傅青松交颈相拥,“你别生气,我只是害怕,害怕而已,也……也就亲……亲了一下。”

傅青松深吸了几口气,逼问道:“她亲你了?”

宋祁急忙道:“没,没有,是我亲的。”说完这句,宋祁又被勾起了另外的记忆,她屈起双腿,往床角退了几步,两手在空中挥舞着,“不,不对,她亲我的嘴,还有脖子,肩膀按着很疼。”

通过宋祁片段式的描述,傅青松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里都带了杀意,“你拿自己和她赌?”

“很疼,她不停,还亲我。”

傅青松一把搂住她,手压在她的背后,眼神紧盯着床头,几乎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她要了你,是吗?”

“她要我亲她。”

“不是这个意思。”傅青松换了个更直白的说辞,“她脱你衣服了?”

“嗯。”宋祁想起新的一桩委屈,忙不迭地诉苦,她两只手都抓着傅青松的衣衫,“她脱我衣服,然后弄白白的粉,特别特别疼,还逼我喝药,很苦的药。”

“在外面受很大委屈了,以后我帮你讨回来。”

宋祁点了点头,“嗯。”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你会让我喝药吗?”

傅青松板起了一张脸,即使宋祁看不到,“要我生气还是喝药,你挑。”

“我——我选甜甜的药。”

还好她选的不是让自己生气,傅青松总算是有些安慰,“药是苦的。但是呢,你喝完药,我就给你买栗子酥,糖葫芦,糖人,糖画,甘蔗——我也想办法给你弄来。”

“嗯。”

宋祁的手忽然松了,吓得傅青松立即抓了她的手腕诊脉,幸好还是有慢慢的跳动,她揽了宋祁的腰,小心让她躺在了自己怀中,她自己则是靠着床柱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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