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联系到了馆长,细细询问了报案原因,再加上熊纪舒的走访联络,整个事件大致清晰了起来。
由于近期工作强度大,宋文悦一度加班到半夜,回去休息不到四五个小时就会返回来继续工作,由于时间过晚,三楼又鲜有人去,整个美术馆基本没有人留意她的存在,所以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也就无从知晓了。
但是当天夜里女儿没有回家,电话又联系不上,老太太第二天一早便报了案。
这一天,是白澈偶遇那对老夫妇的三天后。
工作人员能证实的仅仅是宋文悦失踪当天的着装,监控又查不到她离开美术馆,再加上既没有勒索电话也没有群众发现尸体的报案,搜索一度陷入僵局。
但现在有了白澈和谢烬,案子的进展突飞猛进,差不多到了下午四点来钟,有了一个突破点。
这源自他俩的一个假设,期间白澈问了馆长一个问题:宋文悦有没有问过不合常理的问题。
馆长如是说,她曾经问过美术馆有没有地下室,同样问过这个问题的还有一个临时保安,也就是赵晴的男友,王丨毅。
美术馆早期是有地下室的,现在已经用砖砌死,封堵了很多年了。公司当即派人去查看,发现封堵地下室的墙砖有两块可以搬动,遗憾的是,里面空无一物。
但至少可以证实,有人背地里在利用这个地下室做什么。
熊纪舒从赵晴那里得到的证词是:王丨毅两天前发来一条分手信息,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而他查到的则是王丨毅失踪了,确切的说——查无此人。
熊纪舒把白板画得乱七八糟,在王丨毅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说:“如果没有王丨毅这个人,很可能他是个妖,会不会就是那个藤妖?”
康圆儿鄙夷地说:“那你怎么解释那个树杈子留在美术馆了,监控里王丨毅可是俩胳膊俩腿走出去的,再也没回来,能占身体的可只有无主之魂。”
熊纪舒:“假如说盈盈身体里是个魂,王丨毅身体里也有个魂……都特么哪来的,集体来美术馆看展览?”
康圆儿:“你要说这个,我还纳闷妖精和鬼魂为啥一帮一伙的,改编制了?”
熊纪舒:“那就是藤妖想上班,白天看大门,晚上弄小鬼儿。”
康圆儿:“你丫脑袋瓢了吧?”
熊纪舒:“那他天天来这干啥?”
白澈支着脑袋转着笔,虽然习以为常也还是翻了个白眼,谢烬低头笑了笑,说:“我们刚刚有个假设,或许王丨毅和凌霄藤妖不是来做什么,而是来找什么。”
熊纪舒回了康圆儿一个鄙夷的眼神:“圆儿,不是我说,你看人领导就是领导,切入点都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白澈弹飞了笔,正中熊纪舒的脑门。
熊纪舒捡回笔,双手递上:“请问班主任,他们来找什么?”
白澈接过来,敲了敲宋文悦的档案:“找人呗,一个天天以美术馆为家的人。”
康圆儿说:“那就奇怪了,妖还能拿个人没招吗?”
小罗不根本睡不着,一直在后面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翻身起来:“宋文悦是养女,她不见得是个人,也可以是个妖。”
熊纪舒那榆木脑袋终于开了窍:“那就是藤妖胁迫良家妖精不成,把人家害了?”
“哥几个,霍盈盈离开了废弃工厂。”肖霖来敲门,“守着的人准备搜索了,你们谁去跟动的?”
汤圆一阵旋风似的从跑进来,上了桌,看了看白澈又看了看谢烬,最后冒着必死的心选择了谢烬的肩膀,爪子还没放稳当就被白澈揪了下来:“还轮不到你。”
谢烬轻咳了一声说:“我去吧。”
白澈立刻说:“我跟你一起。”
肖霖为难了一下说:“那个……小白爷,还有一个事儿,你可能不太想听。”
白澈把汤圆交给小罗:“不想听你不也得说?”
肖霖点头:“得说,不然你得削我。”
汤圆拼了命地伸着爪子去够谢烬,谢烬跟它握了握手它才老实,白澈蜷起手指要弹它,汤圆求生欲极强地抱住了他的手指。
谢烬说:“没事,说吧。”
肖霖说:“现在正负责跟踪的……是项昀山。”
五分钟后,五个人兵分两路,谢烬、白澈和小罗一车,驶向霍盈盈,熊纪舒和康圆儿一车,驶向工厂。
车里很安静,白澈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景,回头看了看后座。小罗本身就话少,今天还穿了个连帽衫外套,把头一罩闭眼往角上一缩,也不知道睡没睡。
“老大去哪了,我怎么没看见他?”白澈看向谢烬,轻声问。
“你出事之后,他太过伤心一下子脑溢血了,手术完就去海边疗养了。”谢烬看了眼后视镜。
“难怪项昀山在,公司被白家接手了吧。”白澈嗤之以鼻,“居然没找我麻烦,以后还要小心。”
谢烬看了看他的侧脸:“有我在。”
白澈微微一怔,从玻璃窗里看见了模糊不清的反光,他回过头想看一眼那真真切切的景致,谢烬却已经转回去看着前方的路了。
白澈胳膊搭在了窗边:“他一直对我很好。”
谢烬没明白,白澈后面又没有了下文:“嗯?”
白澈嘴角一扬,捻了捻手指尖的灰,掩盖了一语双关:“某些方面,比我那老爹更像个父亲。”
谢烬安慰他:“等闲下来,我陪你去看他。”
白澈没有说话,他本来想听的回复也不是这句,等外面黄昏渐浓的时候,从多彩的天远云灿中收回了神,侧身倚靠在门上,牢牢盯着谢烬:“等回家,我有事想跟你说。”
谢烬扫他一眼:“……好。”
“打扰一下,有没有觉得我们越开越远了。”
前排的两个人都是一惊,同时回头看向小罗,小罗面无表情地说:“抱歉,不是故意听你们两个人聊天,空间太小,不得已。”
“做个交换。”白澈说。
“行,”小罗明白了,“找到盈盈,我自动格式化。”
“那我说什么了,需要你格式化?”白澈差点气笑。
“你俩住一起,”小罗直白地说,“还好久了。”
“臭小子。”白澈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烬脸色发红地看着左侧的后视镜,过了一会儿沉了下来,面色泠泠,他们已经快开到郊区的边界了,前面是一个几近废弃的码头,除了杂草丛生,远方就是海。
码头上有许多发旧的集装箱,前几年物流业很好,这里还很火爆,后来出了一场相当严重的爆炸事故就停工了。政府临时把另外一个码头当作了主线路,渐渐的,那里的发展一发而不可收拾,这里就渐渐荒废了。
鱼鸟在低空盘旋着,偶尔一声尖锐的鸣叫,引得一片鸟鸣。
“那是项昀山的车。”小罗指着远处一个银色的车顶。
“那我们也在这下车吧。”白澈让谢烬停了车,“还有你……”
“我知道,别啰嗦了。”小罗紧了紧帽子,埋头往前面走去,“快点。”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你好歹给我点面子,我这……”白澈回头看看谢烬,谢烬只是笑,“真是的,见色忘领导。”
天很快就黑了,在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寥寥几盏灯亮了起来,应该是太阳能的,很暗。白澈挥了挥手,让小罗和谢烬一起,他自己转向另一边。
“谢老师,不放心我们澈哥?”小罗见谢烬没有动,“你可以跟他一起去,我没事的。”
谢烬摇了摇头,天上已经开始有星星,落在他眼里也是星星闪闪的柔光:“只有做好他交给我的事情,才不会让他分心。”
小罗一向心直,想到就说了:“你从很早就认识他。”
谢烬有些错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看破这个秘密:“……为什么这么说?”
小罗靠上集装箱,他知道,心里那个人藏得越久,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就越多:“每次你看他都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
“嗯,”天上已经开始有星星,谢烬如实说,“若比繁星。”
码头还是太大了,白澈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前方有人影一动,他立刻闪身躲了起来。
是项昀山……那细高个儿想不被发现都难,他好像也躲着在看什么,白澈这里看不到,他飞快地换了个集装箱,蹑手蹑脚地跑了几步才看清,项昀山看的方向不远就是霍盈盈。
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个木箱前。
白澈不敢再走了,前面又太黑了,他看不到箱子里装的什么,只是从大小来看,倒像个棺材。霍盈盈好像抬起手拔掉了什么,白澈仅能从动作上判断出她手里是个小瓶子。
项昀山动了一下。
白澈跟着迈出一步,打算趁机穿过去,但是下一幕让他脚下一凝——项昀山打晕了霍盈盈,从她手里抢走了那个瓶子。
就在这时,项昀山转身看见了白澈,两个人还在各自的惊愕中,白澈就感觉身侧一股巨浪,轰然一下,震飞了出去——
他翻手招出墨侵,黑烟一笼挡住了袭来的热浪,横手一挡,“叮”地一声击中了一个利器,他扭身一扫的同时掏出一张敕令符箓,立刻有电光飞快地从眼前一闪而过。
看不见!
电光冲过去就被浓烟淹没了,白澈怒喝一声,手底下好像确确实实卷住了什么,刚一回拉同时又是一炸!这一次炸得极近,还来不及躲,他手下一松,撞上了旁边的集装箱。
雷鞭符一下就泄了,他走了几步扶着集装箱眼冒金星,对面的人没有动静,恐怕已经跑了。
“盈盈!”
白澈捂住口鼻,挥了挥眼前的烟,踉踉跄跄地穿过烟气去找霍盈盈,看见伏在地上的人影稍微松了一下心,扑过去摸摸了她的后颈——魂魄归位。
他松了口气,霍盈盈身体里那个可能趁乱逃了。
“白澈——”
“我在这儿!”白澈回应谢烬,抱起霍盈盈,顺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刚看见人影就把怀里的人往他身上一推,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