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旧不是工作日,没了活动没有人会一大早过来喝咖啡。
顾采懒洋洋地擦了擦桌子,昨天已经一口气处理掉了快要过期的货,新来的货物都摆在吧台上,堆积成了小山,仅有的两个店员还都累得请假了,只剩下她自己独守空店。
话虽这么说,后面倒是还捆着那只鹿妖。
“狠辣不过潘微,精明不过顾采。”——这可是妖族的至理名言,顾采作为一个商人才不会傻到放跑鹿妖,不然怎么对得起一宿住宿、两块蛋糕还有三杯饮料。
她看着空荡荡的店面,索性窝在了那一摞摞盒子后面,挡住了自己的视野。也就寂寞了十来分钟,狐狸那灵敏的嗅觉告诉她有人来了。
除了固有的灵香,来人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味道,浓郁而又似曾相识。顾采仔细回忆着,好像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憋的她差点薅头发。
“才挂断电话,就这么十万火急的赶过来,可不像是良心发现了。”顾采拨开纸盒子,“哟,气色不错嘛,咦,你没带眼镜。”
谢烬忽然觉得来这儿是个更大的错误:“你想多了,我拿了电脑就走。”
顾采的指尖点了点台面上的笔记本电脑,转出吧台,把门上“营业中”的牌子翻转了过来,回首拦住行色匆匆的谢烬:“你都抛弃它一宿了,还急在这两分钟,再说了,不交点儿存储费吗?”
“你敢要吗?”谢烬的用词相当霸道,偏偏声音低柔悦耳,混合在一起就像一杯兑了可乐的伏特加,既甜又烈勾人脏腑。
顾采双手一推就把他按回了桌边:“为什么不敢?说出来那个人是谁我就放你走。”
谢烬撞在吧台的边缘,略微不悦地蹙着眉:“想当警犬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
“我倒希望是了,那样我天天都要你抱着。哎,离近了好心疼……你是跟他打滚儿了吗,这手上、衣服上,从这里到这里。”顾采的手指点在谢烬身上,顺着他结实的腹肌一路划到领口,最后趴在他身上嗅着他的侧脸,“连脸上都有他的味道。”
她无比娇媚地看着谢烬,踮起脚尖:“那嘴上呢——”
谢烬忍无可忍地掐住她的下巴,把她定在了原地:“给你好脸色你就得寸进尺,想闻到一边闻去。”
“不嘛,”顾采不止一次企图勾引谢烬,每次都是泰坦尼克撞上大冰山,今天难得更进一步,她不死心地把双臂搭在他肩上,“那得亲一下。”
蓦地,谢烬脸上的红润消散得一干二净,如覆霜雪,顾采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变,脑袋瓜依旧强撑着。
“狐妖顾采,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谢烬的声音空洞得有如梦里的旁白音,充斥着叫人警醒的清冷,顾采被这冷意劈头一砸,炸了毛般打了个寒噤,即使如此她也只是把表情换成了恭敬,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儿悔改的意思。
“……大人。”
谢烬还蛮客气地对她说:“既然知道就离我远一点儿,否则——”
顾采理直气壮地打断他:“我们有约在先,我保密你的身份,你要平等相待。”
“我会平等相待,”谢烬说,“你选择从我身上下去,或者余生都在动物园度过。”
顾采跟了谢烬好多年,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他,光是听见“动物园”这种毫无威胁的词汇就知道了:“不要,人家怕猴子。”
追来的白澈正巧看见这一幕,他推开大门反手一甩,出手时才意识到门的沉重,装了液压闭门器的大门慢吞吞的,像个蜗牛。
谢烬慌忙把顾采拨到一边:“你怎么……帽子呢?”
白澈:“你——”
“噗。”
大门无情地打断了他,闭合时发出一声让人欲哭无泪的屁声,他尴尬地抿了抿嘴,勉强说完了整句话:“你不是正在给我戴?”
谢烬明显愣了一下,在理解了白澈的意思之后抓紧了电脑:“……我没有。”
白澈还是头一次觉得调戏人有负罪感,本来连关系都没有的两个人,被这种表情一弄倒真像捉奸一样了,他抵额挡住了流出来的笑容:“啊,你是说你那个?不好意思,我丢在医院了。”
谢烬看着白澈,眼里的吃惊一闪而逝,随着眼周现出一圈红晕,他低下头默默地接受了这种戏耍:“嗯。”
白澈环视着四周,没看见他的表情:“这地方还真是不错。”
顾采完全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对话,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直到白澈在咖啡店里溜达起来,她才转头用口型对谢烬说:“白澈?!”
要是有声,这两个字的分贝怕已经掀了房盖了,谢烬的脸色臭得让人发慌,顾采十分担心他下一秒会把自己插进土里当花栽。
“顾采,你不是挺想见他的,你觉得是……还是……”
谢烬满含着怒气看向她,顾采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慌慌张张躲回吧台后,她可不敢拿生命做原文填空:“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惹不起,惹不起!谁让你不早说嘛,才十几个小时没见而已,你看看这门口,门内。”
她指了指外面的烂车又指了指远处的白澈:“我亲爱的大人,你是不是上厕所的功夫顺便拯救了个银河系?”
谢烬终于收起了锋芒,柔软的目光随着白澈乱转:“我倒希望是。”
顾采看着他眼睛里涌起的浓浓情意,感觉被狗粮糊了满脸:“嘁,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谢烬垂下眼,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溢于万根毛发的沉重,他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更加缓慢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什么都没做。”
顾采才不信:“那我亏大发了,天天守着个好白菜,偏偏还不如邻村儿的猪动作快。”
谢烬闻言蹙眉。
“咳,话糙理不糙,你得体谅一下作为粉丝的心情。”顾采多少还是有点求生欲的,万一眼前的男人发起火,别说送她去动物园,送去饭馆都有可能,“不过嘛,第一次看见真人,不仅长得让人垂涎,好像性格也不错。”
她托着腮打量着白澈,好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哎,你说你们两个谁是上面的那一个?”
谢烬惊愕之余恼羞道:“闭嘴!”
他这表情顾采更想不依不饶,伸出食指,趁他不注意划过耳廓,把那羞红带得更盛:“才说两句耳朵就红啦,还真是不好猜嘛。看你这么羞涩,八字还没一撇了吧,我先帮你试试?”
谢烬低声叱道:“你敢。”
顾采被他酸得牙都倒了:“我想想还不行嘛,你这么喜欢他,我敢横刀夺爱吗?再说了,我要是单独跟他在一起,现在早就变成商场里的毛大衣了。”
谢烬的脸色越来越差。
顾采继续叨叨:“你真狠心,居然把白少爷给我招来,谁不知道他见妖杀妖、遇佛杀佛?”
“他不是那样的人,”谢烬低头攥着自己的手指,“而且……是他自己找来的。”
“自己?”顾采想了想,低头看向谢烬的手腕,指尖一勾,一条红线隐约缠绕,顺着红线寻去,另一端是白澈的手腕。
指尖勾缠着那剪不断的红线,顾采心里一片乱麻。
这是她送给谢烬的,用五百年的道行,她本以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有一天可以用在她和谢烬身上,然而事与愿违,他还是给了那个人。
每只狐妖生来都有一根三生线,此线必须以心血为媒,就可以把羁绊极深的另一方标记在相互身上,就算天涯海角也可以寻到。只不过三生线只能用一次,虽说名为三生,实则永远,这意味着谢烬生生世世都不可以再用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她和谢烬注定没有那样的羁绊。
她叹了口气,前辈说“三生有幸,道阻且长”,果不其然,就是没想到这话先应验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吗?”
谢烬摇了摇头:“我下了覆盖术,在他眼里只不过是普通的傀儡线。”
顾采一脸怨妇似的凄凉:“你好偏心,这是我的。”
谢烬隔开她的手,三生线隐没于无形:“你给我的时候,不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白澈终于把咖啡店检查了个底朝天,顾采从谢烬那里讨个了没趣就对走来的白澈抛了个媚眼:“帅哥,交个朋友吗?”
白澈明媚一笑:“好啊。”
顾采不得不承认白澈的笑容相当有感染力,难怪能把谢烬弄得五迷三道的,她坏笑着向谢烬,这柠檬精的脸上青红不接。
顾采端过两杯饮料:“喏,我请。”
白澈先喝了自己的,又看向谢烬的那一杯,谢烬浅浅地吸了一口,皱起眉,白澈等他喝过直接握住他的手叼住了吸管。
“哎——”
谢烬脸上骤然变了颜色,想拦已经晚了,白澈喝了一大口全都喷了出来,整个人抽成了一团。谢烬含怒看向顾采,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了。
顾采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不就是酸了点儿,又不是我给他喝的。”
谢烬看着她。
顾采说:“好……好吧,就多放了两个柠檬,对不起呀小哥哥。”
谢烬递给白澈纸巾:“能不能不要这么冒失。”
白澈一面擦一面呕:“你是伤了这位美女的心了吗,下手这么重?”
“亲爱的别这么说,”顾采向他使了个眼色,“吸管好不好用?”
“你还不营业?”谢烬再次恼羞成怒。
白澈偷偷向顾采竖起拇指,顾采得意地飞了个吻,听见谢烬的话一脸怨气说:“营业?今天那个没良心请假了,平日里有你就够了,现在又加个他。你们两个跟明星海报似的,我这小店招得下那么多客人吗?我不得累死。”
白澈笑着说:“反正我也没事,需不需要帮忙?”
顾采自然是巴不得,她看了眼沉着脸的谢烬,心想这钱亏就亏了,万一店都没了可就没玩的了,于是“呵呵”一声:“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