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弥斯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不断滚落、又凝结成珍珠的眼泪，不禁稍稍松开了压着小天晚的手。
一旁的同伴们看到这只小人鱼委屈得不行的模样，也不由吃了一惊。要知道人鱼可是很少哭的，更不用说哭出眼泪。不是不想，而是很难。如果真的开始掉珍珠，那他一定是伤心到极点了。
此时其他高高大大的健美人鱼们不由都凑到了那边，手法极不熟练地拍着小人鱼的背，试图哄他不哭了。
附近毫无同情心的短发男和他的同伴们也凑了过去，只不过他们是为了小孩哭得断了线的小珍珠。
“你，嗯，你不要哭了，”塞弥斯技巧极差地安慰他，“会把怪物引来的。”
小天晚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塞弥斯真的头都要大了，终于在周围同伴们七嘴八舌的提议下找到了个靠谱点的：“再呆一会儿，就一会儿，等子夜开端，怪物们会有一段时间的机能停止，到时候我们就立刻带你去找艾尔！”
“......真的？”小天晚抬眼掀开沾着泪珠的睫毛，打着哭嗝小声问道，“你们不会再骗晚晚了？”
周围的高大人鱼们立刻唰唰点头，旁边的人类玩家们可惜地看着那颗仅剩下的泪珠顺着睫毛滑落，洇开在了眼尾。
“好叭。”小天晚从地上坐起来，周围松了一口气的人鱼玩家们开始聚在一起制定具体的行动规划。
刚刚没注意，此时从地上爬起来了的小朋友，才发现身上滚落了几颗白色的小珠子，他拿起来一看。
欸，是珍珠。原来眼泪真的能变成珍珠呀？
他好奇地捏了捏。“咔擦”，碎掉了。
唔，这么软的嘛。小龙崽略有些失望地看着手上乳白色的碎珍珠。怪不得每次过生日，哥哥拿出来给晚晚铺床打滚的都是亮亮的宝石，要是换成这些珍珠的话，肯定早就碎掉了。
一旁短发男一行人看着这小孩捏碎了一颗质地极佳的珍珠，又捏碎了一颗，又捏......
“你不想要的话，”短发男没忍住喊出了声，看到小孩循声看过来然后撅了撅嘴，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没道理但还是厚着脸皮把话补完了，“呃，你不想要的话，就给我们？”
小天晚才不想给他。但就在他赌气地准备转回头继续捏球球玩时，突然发现了点不对劲。
他又把视线移了回去，闪着一双大眼睛仔细打量。
咦？为什么他们的头发尾端都闪着光呀？
很微弱，但每一次他们脑袋一动，发丝尾端就像连坠了什么宝石一样，短暂地闪过零星光亮。
那个头发超短只留了一点发茬的坏叔叔最显眼，就像是在头上带了一脑袋的黄色宝石发卡。
他们的头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难道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看？
小天晚眨了眨眼。
“......你看我脑袋干嘛？”被小崽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盯着脑袋的短发男感到了一阵不自在，抬手摸了摸头，“我脑袋上有什么东西？”
小天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珍珠。嗯......他们刚刚想要晚晚的珍珠对吧，那晚晚可不可以拿珍珠跟他们换几块宝石看看呀？
小朋友觉得这个交易很划算，抬起头正打算说话的时候，另一边聚在一起商讨行动的人鱼们却对他们招了招手。
“我们规划了一下路线，”塞弥斯点了点石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刻出来的一处小山包，“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我们需要从外围绕过这片海岩区，穿过中间的海丘，最后从王宫背面倚靠的海岭翻过去。”
他用锋利的指甲沿着石壁画出了一条蜿蜒起伏的线，到达了最高点的宫殿标识处，然后又回过头来点了点中断的海丘区：“这里是野生海妖生物群栖息的地方，虽然现在在外面游荡的巡逻怪物们没有固定的行进路线，但我们大概率会在这里碰见它们。根据情报，子夜时它们将会静止一刻钟左右。”
“我们必须在十分钟内通过海丘。”
一行人又仔细确定了一下行动的细节，期间人类玩家提出了点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如果在遇到静止怪物的时候，完全可以借机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它们，来减轻他们接下来可能直面的压力。
但这想法被人鱼们毫不留情地驳回了。毕竟这种投机思路的不确定性太高，而他们此行的重点是要尽可能快地混入王宫，找到艾尔为他提供助力。
“怪物的盔甲并没有那么容易破坏，而一旦被意外情况耽误，接下来我们就有极大的概率遭遇它们的围捕，如果不幸在战斗中受到感染，那后果将比死亡更可怕。”
塞弥斯面色冷峻，直直地盯着他们：“你会首先看见最符合你欲望的幻象，然后将这个副本里的一切都合理化，最后永远地以怪物的形式留在这个副本中——我不可能让我的队员面对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危机。”
人类玩家们偏开了视线。
塞弥斯顿了一会儿，又看向小天晚：“虽然不明白艾尔在这次副本里为什么也被设定了新身份，但他王子的身份对我们非常有利，而他既然已经给你传递了见面的信息，那他一定是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了想法，至少也肯定获得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你说你有办法找到他对吧？”
小天晚听得不明觉厉，但还是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可是，杀死一只静止的怪物，并不会耽误什么。”短发男还没有死心，还在继续挣扎。
塞弥斯转过了头，看了他一会儿，说：“抱歉。我忘记了你们进的应该不是地狱副本，出于你们的境遇，这样考虑也不意外。”
“你们随意，但我们不会停下，之后我们就各自分开吧，”他对人类玩家们点了点头，“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留在这个岩洞。”
短发男脸色很难看，他跟自己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终究没有再开口继续说要截杀怪物，还是留下。
子夜将至。
一行人向王宫行进，短发男一群人也还是跟着离开了岩洞。
他们行路极快，似乎是用了什么速度加持的道具，小天晚被人鱼们握住手腕带着，倒也没有拖什么后腿。
一行人很快就通过了海底岩石区，来到了连绵的海丘前，很顺利地没有碰上巡逻的怪物卫兵。
塞弥斯看了看时间，离子夜11点还差5分钟。他游上一座小丘，谨慎地只露出了一双眼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怪物的身影，于是朝下招了招手。
“跟紧我。”
“好......嘶！”短发男正跟着其他人一起点头回应，却没想发根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感。
他压着火气扭过头，看见了手上正抓着几根他的头发却一脸不在状态的小崽子：“你拔我头发干嘛？！”
小人鱼一个恍神，疑惑地看向他：“唔......？晚晚拔了？”
短发男眼角抽搐了一下：“你没拔？你没拔你手上是什么？！”
小天晚迷茫地往手中看去，真的有几根黄色的短毛毛：“......？晚晚为什么要拔你头发？”明明晚晚想要的是宝石发卡呀......
“你问我？！”
“怎么了？”本来已经游出去了的塞弥斯听见身后的动静，又回到了小丘下。
他看向事件中心，也看见了小朋友手中抓着的几跟微不可见的短发丝：“......”
“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决定当作没看到，转身示意他的队员赶紧把小人鱼带上。
被明目张胆拉了次偏架的短发男，眼睁睁地看着小人鱼被大人们圈着手腕拉走，那小崽还嫌弃似地扔掉了他的头发，借着海水搓了搓手：“......！”他硬是憋回了一声冷笑。
塞弥斯带着一行人向海丘区深处而去。
穿行的路途中遇见了很多躲在海丘下长相怪异的鱼类，它们埋在沙土里，尾部还在瑟瑟发抖。
他们还碰见了几只穿着厚重盔甲的怪物，但幸运的是子夜已至，它们正处于静止之中。
经过它们的时候，小天晚还闻到了一股很新鲜的血气，就是那种，闻起来就能想象出鲜红肌理漂亮纹路的味道。
小天晚不由多看了那些怪物几眼，发现有几缕血丝正从整副盔甲唯一的眼睛缺口那儿散溢了出来。
奇怪......它们难道是在盔甲里吃东西嘛？从眼睛前面的那两个盔甲小洞里把食物塞进去？想象不了欸......
小天晚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群盔甲卫兵的进食方式产生莫名的兴趣，但也恰巧在他关注它们的时候，瞥见了意外的一幕。
只见不远不近缀在后面的人类玩家们不约而同地靠近了一只躺在海丘上的怪物，其他人似有似无地散在周围，遮挡住了前方视角，而在他们身后，短发男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迅速戳进了盔甲面罩上的缺口里。
他们在干什么？
小天晚疑惑地望向那边，看到短发男又把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尾端粘连了一丝红色的东西。
......是血？他们是在伤害它嘛？
小天晚看着那边收好了东西的人类玩家们又迅速地跟了上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唔......他抬头看了看拉着他的两只大人鱼。晚晚要告诉他们嘛？可是，如果那些叔叔是在杀怪物的话，也没有耽误什么时间呀，要是晚晚现在说的话，可能反而会让他们停下来......
算啦。小天晚摇了摇头。晚晚还是不说了叭。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短发男一群人并没有再做疑似杀怪物的动作，小朋友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们很快到达了这一片海丘的出口处。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一个光头男却突然跌倒在地，大喊了一声。
“我的脚......！！”
短发男一群人立刻远离了他，退出去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转头看去。
“怎么了？”短发男冲那边喊。
“我的脚！我的脚被抓住了！”
人鱼们也停下了前进，回身望向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