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民以食天

回到咸阳的酒肆之中，裴钺先下车，然后再扶着许负下了车。今天晚上的酒肆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却空无一人。这灯火也许本就是为她二人所留。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内，只见青丸老神在在的盘坐于竹床之上，闭目养神的样子。一旁的莫蝉儿则将长裾大结，蹲在一堆篝火边，烤着鸡翅，只听鸡皮滋滋冒油的声音和满屋的飘香。而小铃铛呢从二楼的外廊抱着一堆竹简垫着脚对许负打招呼道：“呀！姐姐，你们回来啦！”然后加快脚步，咚咚的下了楼来。

小铃铛将那些个竹简“哗啦”往莫蝉儿身旁一扔，拍了拍小手道：“全都在这了！你可快些烤，我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叫了！”

“嗯。”莫蝉儿老老实实点头道，往那鸡翅上再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蜂蜜，一时间这院子里有多了一股焦糖的甜香。

就连那将这竹简烤肉，视作焚琴煮鹤暴殄天物的青丸，也忍不住闭着眼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许负见了发自心底的笑了，于是在莫蝉儿一旁蹲下后也帮着添上了几根竹简问道：“看来这《尚书》是全部背下来了？！”

莫蝉儿听了许负的话后也是一声：“嗯。”便再没说话，继续专心致志的烤着鸡翅。

听到《尚书》二字的时候，青丸心中微动，原来他以为这世间再无此书，他自己也没看过只是听师父讲过，但是听师兄讲过说过好像他家里有。哼，一定是师兄又偷偷地给这妖女，这妖女再教授给这黑炭球的。于是睁开眼，白了立在一旁的裴钺一眼。

裴钺这才刚回来，话还没说上一句呢，就遭到掌门大人一记大白眼，觉得莫名又奇妙，歪歪头回了个我怎么了的询问表情。

青丸不再理会这个又开始装傻充愣的师兄，再次闭上了眼。

裴钺遭此无妄之灾只得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

许负看着竹简上关于尚书的一个一个字被火苗吞噬抹去，欣慰的笑了，因为她知道这每一个字已经全部以心印心，永恒镌刻在了这孩子的心上，除非肉体消亡，否则就连时间都难以将其磨灭直至永恒，这就是至圣的精神和火种。

莫蝉儿也跟着笑了，因为第一串鸡翅已经烤好了。许负本以为这小子会将这只烤的外层棕黄焦香，内里水润多汁的鸡翅递给自己。没想到莫蝉儿竟然第一个递给了小铃铛曰：“小掌柜，这段时间操持里外辛苦了！”

小铃铛当然毫不客气的夺过鸡翅道：“算你还有良心。”

许负想着这第二只总该是自己的了吧。

却不曾想，莫蝉儿将鸡翅送到了青丸面前：“青丸先生，蝉儿身无长物，只有借花献佛烤这鸡翅上供先生，多谢先生这几日对蝉儿的点拨！令蝉儿醍醐灌顶！”

青丸闭着眼，本来想不接，可是莫蝉儿就将那鸡翅横于鼻下，那香味卓实扰人心绪。

“要不给我吧！”裴钺上前一步准备帮掌门大人消灾了这个红尘诱惑。

却听掌门大人发威一声：“你敢！”便睁开双眼一把夺过莫蝉儿手中的烤鸡翅。

裴钺看着白了自己一眼的青丸，吃起了烤鸡翅，裴钺也忍不住笑了。可是低头一看，蹲在篝火边上的许负满沉如水，一脸的不开心。就在此事，莫蝉儿才蹲下来用一根竹简，刨开滚烫的灰烬，从里面刨出来一个黑乎乎的石头样的东西。再踢了一脚后，那石头滚了两下就裂开了。一阵滚烫的白色热气冒出，香气四溢。不一会儿，莫蝉儿就将一只处理好的荷叶烤鸡腿送到了许负面前，许负这时候就像个孩子样，刚刚明明沉着的脸瞬间就化为骄阳似火，明媚春天。果然人类最基础的食欲才是一切美好的基础。裴钺看着小心翼翼捧着鸡腿给许负的莫蝉儿道：“那我的呢？”

莫蝉儿指着一旁一只又小又瘦的翅尖道：“那边还有最后一个，你自己烤吧！”

“这···还成圣呢？这说好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呢？我好歹也是个名正言顺的百姓好吗？”裴钺指着自己一脸无辜的质问道。

莫蝉儿看了裴钺一眼道：“今日见你和姐姐进来便知，今日之比试肯定是你赢了，既然赢了你就再不是什么意中人，而是姐姐的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本来这鸡腿都该你自己烤的，我先回房去了。告辞！”

“啊···这···那我不还得说声谢谢？！”裴钺觉得今天虽然赢了比赛但是这日子肯定和自己犯冲，怎么感觉这一院的人都不待见自己了呢？

“嗯。”莫蝉儿点头后，就解开长裾下摆上楼去了。

裴钺只得自己拿起那又瘦又小的翅尖，来到篝火边自己烤了起来。只见许负边吃边抖着双肩，仍不住偷笑，不曾想嘴最拙的莫蝉儿，居然能让裴钺吃瘪，真是好样的！回头姐给你加鸡腿！

篝火愉快的跳动着，热气将许多星星点点的火星捧上天空。天空之上银河昭昭，斗转星移静默的俯瞰天地。

裴钺看着天空怔怔出神喃喃自语道：“高处不胜寒啊！”

低头一见，光顾着感慨去了，那翅尖一不小心就给点着了，眼睁睁的烧成了一团焦炭。余烟未了，便有人登门而来。

此人的出现让满院子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

呆在屋里左思右想的吕复，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优势如此明显怎么会输呢。最后他还是不死心，想去找裴钺问个究竟，但是刚走出门又退了回来，他怕尴尬，他怕丢脸，他更怕见到许负后自己又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优秀的人有个特点，就是内心安耐不住想去求个究竟，就算是再难堪但是还是会去直面应对，只要能找到答案。

裴钺见吕复立在中门，则将手中烧焦的鸡翅扔进了篝火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星星点点的余灰道：“不知道吕公子这么晚了，来找我家许负什么事？”

此时本在房中的莫蝉儿也出来站到了外廊上，俯视着吕复。

青丸则觉得麻烦干脆闭上了眼睛，只是闭眼之前听到师兄一句‘我们许负’，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这裴钺好歹是我天门山小师叔，怎么就不能自持一点儿。

小铃铛则叉着腰对着吕复道：“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

吕复满脸青色的胡茬显得颓废又倦怠，和清早之时完全判若两人。他看了一眼许负，眼神微颤然后快速将眼神转移到了裴钺身上道：“我不是来找负儿，不，许侯的。而是来找你的，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什么都比你好，为什么我就这么输了。输掉了比赛，输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