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了?”
白昧诧异地咬着吸管,强烈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和盏燕正坐在食堂吃晚饭,这是他们自从暑期正式开始后的第一次见面。食堂里的人并没有往日那样多,有不少学生选择了回家,留校的只是少部分。
白昧本以为今晚的话题会无限集中在自己的不及格成绩上,但盏燕却告诉白昧、今天下午她见到了黎时初。
“他就是这么说的。”坐在对面的盏燕郑重地点点头:“我可不敢造皇子的谣。”
“啊,可是……”白昧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停止运转了,想了半天才问出第一个问题:“他说的‘蠢老头’是谁啊?”
“肯定是说皇帝陛下。”盏燕笃定地说,她也知道白昧对圈子里那些事全然不知,好心地告诉他:
“你和黎时初组队的时候看过他的精神体吧?那只老虎是不是有只眼睛睁不开?”
何止是看过,白昧还和那只漂亮的小老虎一起分享了好几夜的被窝。他点点头,白昧本来就很在意星那只闭合的左眼,此刻着急地等着盏燕说下去。
“听说在黎时初八九岁的时候,对皇帝陛下动了杀心,当众袭击皇帝陛下。当然黎时初没能成功,皇帝陛下好像也没有惩罚他,但他的精神体在那个时候留下了伤口,就是那只睁不开的眼睛。”
“咦?”因为盏燕讲述的事情太超出白昧的预测,他不由得惊讶出声。白昧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坐在对面的盏燕明显被自己逗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白昧讪讪地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一些,但心里的疑惑和错位感依然存在,并且越来越强烈:
“这也太奇怪了吧?他在八九岁的时候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生父亲?再说,阿斯特拉陛下怎么可能对谋杀自己的儿子一点惩罚都没有?”
“这些谁知道呢?皇室的事肯定还有什么隐情,但大体上就是这样了。”盏燕喝了口桑葚汁,这是下午给黎时初准备的众多紫色系零食之一。那位傲慢的S级哨兵最终什么都没有接受,于是一整袋的紫色零食都被盏燕和尤尤卉瓜分。
白昧还是没办法相信,毕竟他印象中的黎时初和这段故事中的黎时初相去太远。憨态可掬地顶着紫色眼罩的撒娇精小老虎,和这个故事中、因为主人想要杀害皇帝而留下了无法痊愈的伤口的精神体,真的是同一存在吗?
“太魔幻了。”白昧喃喃道。但他知道盏燕正直凛然,她能这样对自己说,说明这段故事肯定是圈子里的既定事实。
“所以大家说他是疯狗,他做过的疯事多着呢,比如在成人礼上当众踩碎皇冠然后潇洒走人。得亏皇帝陛下宠他,他怎么发疯都没有得到过实质性惩罚……白小昧,你不信啊?”
“也不是不信。”白昧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主要是,这也太不像他的做事风格了吧。”
盏燕撑着半边脸,表情奇怪:“哪里不像了?傲慢和发疯还挺搭的吧?”
白昧表情更奇怪了:“就是这个才奇怪啊。我接触到的黎时初完全不傲慢。”
在他们刚开始吃饭时,盏燕就已经向白昧抱怨了下午的经历:黎时初迟到,黎时初拒绝交流,黎时初用精神力霸凌全世界,黎时初是个臭脸孤狼。
而现在,白昧向盏燕描述了自己所接触到的黎时初:黎时初早到还帮自己带牛奶,黎时初言行友善,黎时初用精神力救队友于水火之中,黎时初是个老好人。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盏燕发自肺腑地疑惑。
“会不会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啊?你今天下午遇到的也许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白昧深有同感,他试图为其间差异寻找个合理的理由。
“三皇子哪来的孪生兄弟啊?他哥哥时砂我们都知道,他姐姐杏奏更是已经去世好多年了。”盏燕翻了个白眼:
“白小昧你可悠着点,再往下假设可要到对皇帝陛下大不敬的地方了。”
白昧只得就此作罢。可无论怎么想象,都没办法想象出黎时初冷着脸不耐烦的模样。他确实在自己面前态度强硬过几次,但那都只是短暂一瞬、面向敌人的情绪。
“肯定还是有什么误会吧。”白昧用勺子拨弄着碗里没吃完的黄瓜片,嘟囔着:“他确实不太会说话,缺乏社交常识,所以肯定是之前就有过什么误会。”
他以为盏燕会否定或者肯定自己,但事实上,拥有着碧绿色瞳孔的女性哨兵叹了口气,用拖长了的声音无可奈何道:
“又开始了。你这家伙,总是以乐观的心态去看待别人,这样可是会吃亏的。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盏燕抱怨着,但清亮的声音里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白昧记得盏燕曾经说过,他们能够成为朋友就是因为白昧这让盏燕受不了的习惯。
白昧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护,盏燕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不聊这些了,反正白小昧开心就好。下一个问题,你们的不及格是怎么回事?实践报告的提交截止日期不是还很远吗?”
一提到这个白昧就头大,他言简意赅地把实践经历中的波折告诉了盏燕,从在轨星上的被迫抢劫到一打开门就看到禾亚绪在勒索小孩。
盏燕听完全部后,幽幽道:“正常人真的可以这么倒霉吗?”
又是学生证被偷去黑市交易行,又是两人小组中“今天你精神力失控明天我精神力枯竭”,又是“我一来就看到我的前队友/哥哥在违法犯罪”,回过头来时发现已经花了一百八十万星币,戏剧程度直接超过过往所有实践经历叠加。
白昧表情忧伤,盏燕同情地安慰了几句话,把暑期实践重修条规发给白昧的私人通讯号:
“没事,大家都会有各种特殊情况,重修也很正常的。而且听说重修不怎么难,很容易就算过的。”
对于盏燕这些安慰,白昧报之感激的一笑。他打开星网上的通讯界面,果然是盏燕发送文件的消息们率先跳了出来。
白昧回复了道谢的表情包,正要点开【N2N1N年首都学院暑期实验重修规章】查看,眼前的页面却被突然弹出的新窗口所占据。
【来电申请】
【联系人:贾斯】
白昧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愣住了。
“谁的电话?”盏燕注意到白昧的情绪变化,她原本放松的姿态也绷紧了些,移了身子凑过来看,看到联系人的姓名时愤怒地站了起来:
“贾斯这混蛋还在联系你啊?!”
“没办法。”白昧揉了揉自己的眼,而不是第一时间接通那则来电申请。窗口上的电话特效在一圈圈地滚动着,但白昧却没有任何想伸手的念头。
盏燕比他的反应还要激烈,直接伸手点击了页面上的挂断选项:“他是不是还在敲诈你?就因为那些他戒不了的烟酒?”
“他确实会要钱,但我一直搪塞过去了。”白昧安抚地拍了拍自己正义感强烈的友人,但盏燕看起来更愤怒了:
“他怎么可以敲诈你?明明你是受害者!让他自己找白宗祐或者白之宜去要啊!”
白昧苦笑着。朋友的热烈关心让他很感动,但关于贾斯的问题上确实有太多需要顾虑的地方。
他该怎么告诉盏燕呢?虽然贾斯的贪婪敲诈让白昧感到恶心,但他也是真的不愿意贾斯用同样的说辞去找白宗祐和白之宜。
如果贾斯去找白宗祐,那么白宗祐肯定会多了个嘲笑自己的论据。而如果贾斯去找白之宜,那……他们勉强维系的疏远关系还能继续吗?
就算平时说不上话,遇到时能点头打招呼,甚至偶尔能互相帮助一下,这样的亲情关系对于白昧来说已经是他所拥有过的最好了。
在盏燕拒绝了那通来电后,没多久,星网界面再次弹出同样的来电申请。
【来电申请】
【联系人:贾斯】
“这个混蛋酒鬼……”盏燕生气地咒骂着,但燕家的独生女教养良好,脏话词库里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个还算体面的词汇。
“谢谢你,盏燕。”
他拒绝了盏燕的建议,从餐桌上站起身,准备去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快步走向应急楼梯间,白昧的手指已经差不多要按下接通按键了,但身后却传来盏燕叫住自己的声音。
“都跟你说过了……”
声音并不遥远,完全不像是在盏燕刚刚的位置上所能有的。白昧诧异地回过头,发现盏燕也已经离开了那张桌子,拎着那瓶桑葚汁挑着眉看向自己:
“这个时候你该说谢谢姐姐,知道吗?”
白昧惊讶地看向她,随即展眉露出笑容:“嗯,谢谢你,小燕子小朋友。”
他的手指本来就悬在接通按键上,此刻一晃神便触碰到了感应区。来电伴随着“滴”的一声接通了,贾斯的沙哑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呈现在两人耳边。
“挂我电话?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吗?没良心的白眼狼,咳、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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