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延到韦一航家楼下时正巧碰见他们俩出来,一见宝延来了高远像是看到了救星。
接上宝延三人去小超市买了韦妈妈要的白糖便一块回去,宝延身上温润的学霸气息特别招长辈喜欢,韦爸韦妈也不例外。
夫妻俩看着儿子交得两个朋友那叫一个满意,脸上的笑容堆得更多了,饭桌上一个劲儿的给两人填菜,对瘦弱的高远更是犹如自家孩子一样叮嘱他多吃,直到小碗堆成了山才将将停下夹菜的手。
高远内心还是不太适应如此热情的韦爸韦妈,脸都笑僵了也没能制止住逐渐隆起的饭碗。
韦一航也知道自己爸妈热情得吓人,为了避免吓到两人一等吃完饭就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图书馆写作业带着两人要跑。
韦妈妈无可奈何笑骂:“臭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快走吧,路上小心。”转而换上温柔妈妈的模样柔声柔气对另外两人说道,“小远儿,小延儿,晚上再回来,阿姨继续给你做好吃的,你看你们多瘦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得多吃。”
语句中的儿化音与韦一航如出一辙,莫名就让人觉得亲近,高远和宝延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宝延还是相对有些害羞,婉拒道:“不了阿姨,晚上我和高远还有课,等有时间再来拜访您。”
“这么辛苦啊,那阿姨给你们装点吃的吧,学习累了就容易饿。”说罢不容三人拒绝各给了一小兜饼干,“这是阿姨自己做的,别嫌弃。”
“不会的阿姨,您做得比蛋糕店的还好吃。”高远捏起一块放进嘴中品尝,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韦妈妈更开心了又给三人添了点小熊饼干,恋恋不舍的送孩子们离开。
三人到达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写作业,韦一航眼尖瞅见了夹杂在试卷中的航空杂志,惊喜道:“你也喜欢玩飞机模型?”
高远精准抓到这个“也”字,遇见同好的快乐是他点点头。
韦一航快乐地掏出手机翻找空间,找到用沙子堆出来的飞机照片后拿给两人看,得意道:“看我堆飞机的手艺,是不是比我妈做饭还厉害?”
在看到照片时宝延与高远抬头对视,他们都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沙滩上,原以为“英雄救英雄”是他们友情的见证,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在更早之前就开始转动了。
两人默契一笑,纷纷应承他的自夸。
晚上,高远回家前接到高爸爸的电话,说今晚高妈妈炖了汤,让他回去多喝点哄妈妈开心开心。高远快乐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猛蹬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赶回家,刚进屋却发现厨房里根本没人,连锅都烧红了。
高远冷静下来,去哥哥的房间找妈妈。果不其然,高妈妈正在大儿子的房间里发呆。
“妈,汤潽出来了,我把火关了。”
高妈妈对这些并不在意,问道:“高远,放在这儿的几张光盘呢?”
“我拿去听了。”
“现在在哪儿?”
高妈妈质问的语气太过凌冽,高远捏着衣角老老实实回答,“在学校。”手心沁出的汗让他心里满是害怕,立马补充道 :“我明天就拿回来。”
“以后进这个房间,拿任何东西都要跟我说一声。”她不满地看向小儿子,对他私自动用哥哥的东西感到不高兴。
高妈妈对这个房间中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她尽可能地维持大儿子生前的房间模样,借此制造儿子还活着的假象。
自从高峰去世以后,高妈妈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脾气也愈发古怪,父子俩都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里也非常理解这位母亲。
但除了理解,高远更多的是感到失落,尤其是在韦一航家看到了爱的样子之后。
他下楼推车漫无目的在夜色中骑行,悲痛自责、思念委屈随着迎面而来的风一起涌上心头,高远用尽全力骑车想要冲淡悲伤,可是越用力回忆就越清晰,想要逃离却总是被拉回现实迫使他去面对。
高爸爸下班回家时注意到独自坐在楼下伤心的小儿子,询问后得知高妈妈炖的汤全撒了。
他对懂事的小儿子感到十分心疼,也对高妈妈的行为感到无奈,“一年多了,你妈妈还没有从那件事情中走出来,她有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没有多余的能量来照顾你,你可别怪她。”
接着高爸爸又讲起高峰小时候患有埃布斯坦畸形,病情恶化后被送进手术室抢救,手术期间高妈妈便守在手术室外面不吃不喝,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牌灯。
她是一个医生,却在此时感到茫然无助,愿用自己所有祈求神灵护佑。所以当高峰艰难闯过鬼门关活下来后高妈妈对他可谓是倾尽全部,从小呵护到大。
高爸爸也很惋惜大儿子的离去,他的难过比起高妈妈只多不少。
当天夜里,高远在高妈妈的床头柜上发现小罐药瓶,通过搜索得知专门治疗抑郁症,他心情非常复杂,也能理解母亲的不易。
即使在教室上课,高远心里依旧牵挂着母亲,他时不时望向窗外,心疼之余还在想办法如何维系好这个家。
现在同学们都已陆续报名参加补习班,连宝延也来了唯独高远始终不愿意参加,无论韦一航百般邀请都毫无反应。
高远整天浑浑噩噩的状态被郝老师看在眼里,只能再次向白洁寻求意见。
“高远啊,他现在是我在这个班级里最大的一块心病,王放处理完了,宝延也要收尾了,就剩他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郝楠一想起高远就唉声叹气。
“他现在什么状态。”
这个问题郝老师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他现在的状态就是,不在状态。每天肉身来了,魂魄不在,上着上着课就睡过去了,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怎么行呢?”
白洁觉得高远的事情并非一时半刻就能解决,主要还是靠时间淡化,并且要时刻跟他展露真诚,了解得越多就越容易从根源入手。
跟白洁聊完郝楠还在苦苦思索该怎么真诚又自然又不引起高远反感的去接近他,打开他的心灵。
与此同时高妈妈在阳台上烧东西不小心引起火灾,恰好高远回来及时发现并扑灭了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害。
扑灭后高妈妈心有余悸望着火盆,看到剩下还未烧完的信件她缓慢蹲下,一边哭一边害怕儿子收不到她写的信,听不到她想跟他说的话,更害怕儿子感受不到她内心的思念。
妈妈的掩面痛哭让高远十分紧张,他犹犹豫豫将手抚在母亲的背上想去安慰她却被高妈妈一把推开,高远愣在原地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他想从湿透的灰烬中寻找只言片语的答案,反而从中窥探到母亲对哥哥厚重的思念。
字字泣血,字字都像一把刀插在高远心上。
高妈妈总是在生活点滴中想起高峰,会把高峰的每一张照片都拿出来看,会去细化想象中高峰的生活,会想他过得多快乐就是很忙没时间跟家里打电话,但这些点滴中没有高远的存在,他全看在眼里,还天真的以为妈妈只是不小心忘记了他,可当他看到妈妈试图将他看作哥哥也无法接受他时情绪彻底崩溃了。
原来那天的汤是炖给哥哥的,原来冰箱中的蛋糕是留给哥哥的,原来妈妈不爱他。
他倒在满地的水迹和纸灰中一动不动,也不理爸爸焦急的询问,手里拿着那封信双眼空洞望向天花板,让人看了心里格外难受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