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照片保安撕一波,她们重新贴一波。我专门去公告牌看过,瞅着那些照片瞅了好久。
那些照片我以前都看过,其实拍得挺好的,再稍微调下色会更好看一点。
我和她都不丑,我们的接吻照在我看来赏心悦目,我当时还梦想着有天能光明正大地秀恩爱,没想到还真实现了,虽然这个形式不尽人意。
照片里她熟悉的眉眼我看得恍惚,像出现戒断反应的病人。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睛去看她。
真的……好久不见。
我觉得贴出来也挺好,有些东西藏着掖着真不如就这样亮出来,这么多人陪我见证那段回忆是好事,我怕我一个人太久了会忘了。
我不知道我站在公告牌前看了多久,后来还是保安把我赶了走,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粗鲁地撕掉照片,我竟然下意识还想阻止。疯得不轻。
老头子很快找我过去谈话,不像女老师那么委婉,他上来直接问我真的是同性恋吗?和照片那个女生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在市一高我没想着隐瞒自己的取向,也不想否认我和她曾经的感情,事情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
于是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后,老头子的表情不出意料地失控了,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还懵着。
那天晚上放学,我几乎逃也似的出教室上了天台。
说到底究竟谁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这种孤立和非议?即便韧性再好的气球也会有爆的时候,我必须找个口子松些气,腾出点空间才能继续忍。
我撑着栏杆盯着楼底深不见底的黑,也会想不如跳下去看看有多黑。
不知道看了多久,栏杆硌得我肋骨疼我才退了回来,大口吸了几口气,好似这样才能把胸腔里郁结的委屈和愤怒给换掉。
我抿支烟找火机,摸了半天没找到,接着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拿着火机帮我点着。
是江烁。
他什么也没说,后来他每天来等我下课、陪我吃饭回宿舍。有他在,我终于不至于独来独往、不至于没人说话。
除了江烁,还有个人——言。
在全班同学孤立我的时候,只有她站在我身边,给我讲题、跟我说话,甚至在江烁没来的时候拉着我去吃饭。
只有她。
那是怎么一种感觉呢?
周围的全世界都是灰白色的,只有她是彩色的,鲜艳斑斓、生动明媚,让我知道我也是正常人。
我其实不希望言这样,她在学生会,不好掺和我这乱七八糟的事,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个变态不是吗?
为了及时止损,我收拾了东西搬了座位,一个人坐到了班里的角落里。把课桌摞满了书,窗户打开,与世隔绝清静无比。一下课就闪人,她过来也找不到我,她知道我什么意思,找机会堵到我,但都被我搪塞过去跑了。真正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我的世界又变成了灰白。
起先容易犯困,上课就睡,任课老师们对实验班本身就很少插手,更不会管我这角落,我有时一睡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听不进课,做不下题,成绩都靠老本儿在撑着。后来就开始逃课,白天睡了晚自习贼精神,无聊得很我就跑出去活动。
市里我很熟,好玩的地方很多。
我经常去的一个店叫归乡,店名很有意思,店更有意思。当时天还没黑去的,是个中规中矩的餐厅,饭菜还可以,吃完走了,天黑了之后路过,那家店完全换了样子,店名霓虹闪烁,是另外两个字——“鬼巷”,而店里面不再是什么餐厅,而是暗黑酷炫风的酒吧。要不是我清晰地记得我白天刚来过,真的不敢相信。
那家店的酒一般,不过我也没那么讲究。我经常过去其实是因为那里有个驻唱,唱歌贼棒,叫伍泽。
初见时,他抱着吉他在台上唱【易燃易爆炸】,嗓音很绝,技巧纯熟,他唱歌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我完全被他嗓音给吸引。
伍泽是雾蓝色的圆寸头,长得很标致,这两个字很少用来形容男生,但用来形容伍泽很准确。他很多粉丝,鬼巷大多常客都是为了他来的,只要他上台,那台前必定围一圈一圈迷妹。
他把易燃唱得很棒,我不由得跟着鼓了好久的掌,然后挪得近了一些听歌。后来他没再唱陈粒的歌,我却也没离开。我听歌听得十分尽兴,当时甚至大胆猜测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成名了,现在多听一首就是赚的。
想到这,我想起了胡一一,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的视频做得怎么样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空上网了……(笑)
再后来,可能是因为我去了好几次,伍泽好像认得我了都,有天他中途歇场的时候坐到了我旁边,我们搭上了话。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陈粒的歌,我惊讶不已,他说是因为发现每次唱陈粒的歌我才会抬头看台上,我了然。后来聊得多了,慢慢的就认识了。
伍泽很有趣,也很绅士,分寸距离拿捏得刚好,我们也能聊得来。他二十出头,大学没毕业出来驻唱勤工俭学,辗转过各个舞台,见过形形色色的世界,我很喜欢听他讲话。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一起玩,店里的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甚至他的粉丝也都对我有了敌意。但我们确实只是朋友,我挺开心的,最起码在校外我还能有个朋友,不算太惨。
那段时间,我白天睡觉、晚上出去玩,时差颠倒,不过神奇的是胃病没有再犯,学校和宿舍这边也基本平安无事,顺利得都有些诡异。我特意问过宿舍的人才知道,学生会每天查寝应该是看在了言主席的面子上才没有记我。
我又默默在心里记了这个恩情,打听了一下言主席的值班表,挑了一天,赶着晚自习放学早早回了学校。
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舍友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三”脸惊讶,不过也没怎样,连寒暄都敷衍得很。我自顾自开始洗漱,以前关系不错的那个舍友主动跟我聊了两句,总算不至于太尴尬,慢慢的宿舍气氛才正常了一些。
就在那时,学生会来查寝了,舍友去开了门,我吐了口牙膏沫往门口看,果然,言也在。她走在队尾,小小一只盯着手上名单不说话也不抬头,前面几个姑娘查完人数毕恭毕敬给她报告说到齐了。
随后我冲干净水,站直身子勾着笑等着看言的反应。她嗯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猛地顿住抬头看过来,于是我们的目光就撞上了,看着言难得的呆愣的表情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人都走完了我拉着她去楼梯单独聊,她承认给我压查寝记名的事,我跟她道谢,但也跟她说不要再帮我了,学生会人多眼杂,她这样我怕再被人举报,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帮我不值得。
可能因为我语气不大好(不是的,我很诚恳),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她听完看着我半天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那天晚上我还内疚了很久。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但可能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不识好歹。我不习惯欠人家人情,我想不到用什么还她,也不想她再跟我有牵连,因此耽误她学习、升官什么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