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小姑她们一家三口出门散步,喊我一起我没有去,郑宛不回消息我实在没旁的心思。
我抱着手机坐在落地窗又等了两个小时,等到了小姑她们散步回来了手机还是没有动静。我联系轲谨,几遍都是无人接听,逐渐烦躁起来,难不成都一起玩消失吗?
我试着联系了安安、胡一一和几个共同好友,也没人知道郑宛的消息。看着窗外静谧的路灯,我细细回想着之前联系的所有,不错过任何细节,回翻聊天记录,心里闪过一个个猜测又一遍遍推倒。想着想着就在地板上睡着了。
地板很硬,我睡得浅,一个惊醒后,我不敢再抱着任何侥幸。她一定是出了事了。我下了楼,思考着该怎么办,思考着一个人先回国,思考着如何向小姑组织语言。
家里很安静,那个时间所有人都正睡得沉。我一阵心闷,不自觉就走出了屋,到了后院。
院里的花草味像天赐的灵药,让我终于舒畅了一些。余光瞥见那盆风信子,想到了静和Beth的吻,像压倒骆驼的稻草一般,顿觉铺天盖地的孤独将我淹没,那瞬间我的思念疯长。
我立即决定天亮了就订机票回国,彻底结束这折磨人的异地。
转身准备回房收拾行李的时候,手机奇迹般地响了,看到轲谨的名字我立刻接起,下一秒如遭雷击,
“诺周,郑宛出车祸了。你快回来吧。”
听着轲谨边哭边说的话,我只觉得眼前发黑,那瞬间所有声音像来自天际,遥远失真,脚下广阔平坦的草坪凭空凹陷出个深坑,将我绊倒生吞。我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在那个坑越陷越深。
突然,手臂被人拽住,那人力气巨大不仅将我救出深坑,还能抱起我逃出去。
“诺周?怎么了?怎么半夜躺在草坪上?”
是小姑。
她把我抱到了沙发上,给我倒了杯水,满眼地关切。我确实不太好,我跟小姑说要回国,她没有多问,给我查起了最近的机票。一切都订好之后,我才在小姑怀里睡着了。
我后悔我出了国。
手机掉在院里后来被小姑捡了回来递给我,我不敢拿,我怕从那里再听到噩耗,我怕再听到轲谨哭着的声音。
小姑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闺蜜出了车祸,小姑眼神深邃,我不敢看她,
“是前几天你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吧?”
我点头。
“是女朋友,对吧?”
我震惊,小姑原来早就猜到了。
“你爸妈不知道,对吧。”
“嗯。”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们。你也知道我是怎么看待这个的,如果你想说,小姑很愿意听,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看着小姑沉静如水的目光,触摸到了她语言的力量感,仿佛在黑夜里一点点为我撕开一道曙光。
飞机落地是国内的中午,我哥还是陪我回了国,他送我去医院。路上给轲谨回了通电话,轲谨就在医院,我一下车就领着我到了郑宛的病房。
车祸很严重,但是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人转到了监护室,还在昏迷着。监护室不让人进,我跟着郑宛家人一样,只能通过透明玻璃窗观察她的情况。
病床上,郑宛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头上贴着很多线,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旁边是各种工作的仪器,滴滴的声音在外面都能听到。
饶是一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见到这样的她我还是崩溃了。我从没有想过电影里演的剧情有一天真的发生到了我们身上,才一个月的时间,差点天人永隔。
我控制不住地大哭,我怕得浑身颤抖,第一次懂人在生老病死这种事上有多么的弱小无助。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是我躺在里面。
轲谨在医院跟我说了那天的事,事情发生在我参观牛津大学图书馆那天,国内晚上七点,张洋约郑宛去酒吧,并且让她一个人去,说有关我的事要告诉郑宛。她知道不对劲于是给轲谨打了电话交代九点还没回来就报警,之后就一个人赴了约。后来八点多的时候轲谨不放心就找了过去,在酒吧外面一个路口看到发生车祸,拨开人群后看到了被撞的是郑宛。万幸撞人的司机没有逃逸,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进医院抢救,郑宛得以没有生命危险。
我目赤欲裂,郑宛出事竟然还是因为我。上一次是转学,这一次是车祸。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幸,竟然都是因为我,全都是我的错。就连我们在一起,是不是也是错的?没有我,郑宛会过得很好,她不用受一点伤,不会躺在监护室里。
可即便我是如此罪大恶极,第一个走过来给我安慰的竟还是她的妈妈。我看着阿姨苍白憔悴的脸,心痛到无可抑制。
因为时差的关系,我整个人恍恍惚惚,但毫无困意。心痛自责过后,汹涌的愤怒占据了我的身体,我丝毫不想控制,我只想发疯,想用绞肉机绞碎伤害过郑宛的所有人,亲眼看着他们变作一滩肉泥。
哥哥陪着我在医院听完了一切,坚定地站出来陪着我发疯。
他请了认识的律师,联系了人手,并且替我找到了张洋。找他没费什么劲,听说郑宛出车祸,张洋本就害怕,一问全部招得一干二净。除了张洋,果然还有邢子健。
他自从被我打出了院后并不像表面那么安分,但他也不傻,没有敢招惹我,把所有的一切报复到郑宛身上。趁着暑假,用我的事做借口把她骗到酒吧,偏郑宛相信了他们嘴里鬼话,说什么喝了那杯酒张洋就不再纠缠我,喝了那杯酒邢子健就放手。
她本来就不会喝什么酒,那酒里也不干净,邢子健见得逞就壮着胆子把人扑倒要侵犯,郑宛拼命逃出来,过马路到时候出的车祸。
我咬牙听着牙龈都要咬碎,哥哥的人找了邢子健两天,在乡下一个村里将他抓了回来。但哥哥不允许我动手,我不可能忍得住,当着律师和警察的面用警棍爆了邢子健的头。虽然后来被扣了三天,但让邢子健也终于又进了医院。
我求了爸爸,让张洋跟邢子健都进了少管所,量刑判到了最高。郑宛爸妈知道了一切,亲自上门向爸爸道谢,让我觉得我们两家关系都拉近了。
郑宛醒了之后,剩下的暑假我都在医院陪着她。开学后要不是爸爸妈妈不同意,我甚至本来都要办走读的,最后申请了晚自习出校去医院陪她。
自习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天郑宛就把我赶回学校,还差点因为这件事跟我吵架,后来她爸爸妈妈劝我,我只好回了学校。
我带了手机在学校,每天打个电话也好,我也能安心一点。
开学第一个月月考成绩不好,我就把重心放回了学习上去。十月份参加了几个竞赛,郑宛也在十月出了院。
我心里头落了地,再无旁骛地比赛,拿了一个省级的奖,班任把我捧成了宝贝,学校里面关于我的负面言论也终于一干二净,可谓四海升平、岁月静好。
我深深地知道强大的重要性,以我的年纪只能通过成绩这一条途径努力。
我会变得强大起来,像爸爸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