脓血从胃灌进鼻腔、喉咙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视野中出现斑点，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窒息得昏了过去。
一阵耳鸣过后，似乎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推着往高处飘，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无休无止的喧闹声由远及近，听得越来越清楚，仿佛是离开了时间的鸿沟，正在跨过生命的距离。
莫不是传说中的走马灯？
难道就这样被人渣打死了？
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咣当声，是锅铲敲击平底锅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冰凉刺痛了神经，柏十安被无形的力量拉回了现实，感受到了安稳的地心引力。
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柏十安惊奇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姐姐房间里。渐渐的，嗅觉触觉也逐渐清晰，从房门外传来炸肉丸的香味。
“十安，起床吃早饭咯，”穿着青色格子围裙、扎着高马尾的柏千宁推门进来，看懒虫居然已经醒了，轻笑着走过去。
深邃眼眸上长长的睫羽眨动着，微张着嘴唇俯下身。
柏十安往后微微一仰，陌生的触感轻轻贴上了唇瓣，心跳漏了半拍。
红晕从脸颊漫至耳尖。
对方眼神闪动，眼尾红润，双臂搭在自己肩上，额头相抵，明明想要占据主动权，但又羞涩地想躲过视线。
手不知道放哪儿，腰被两腿紧紧夹住，想扶在大腿上，指尖却没有感觉到衣料的触感，只好缩回去停在半空中。
柏千宁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平静如海的眼底映射出一个浅浅的影子，“早安吻。”
身体烧得滚烫，呼吸也不通畅，柏十安抿着嘴，挪开了视线：“姐姐，为什么要亲我啊？”
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柏千宁立马收回暧昧的情愫变成了平常的冷脸。
一番询问后。
“所以，你现在是高一？”
看着那干净得像白纸的眼睛，也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后，柏千宁扶额。
如果换作平时，她早就扑上来了，手也不安分，难怪今天这么矜持。
不过，确实看起来小了点，满脸稚气，还没有长开。
“十安，今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也不许和别人说。”
“好。”
“刷牙洗脸，吃早饭。”
“好。”
柏十安飞一样地钻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愣神。
除了穿着一套没见过的睡衣，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对了，伤口！
脱掉上衣，对着镜子转了几圈，别说淤青，就连毛都没少一根。
太奇怪了。
还有架子上意义不明的情侣牙刷、情侣毛巾，令人更摸不着头脑。
这是死了没死透，又不能投胎，所以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吗？
带着疑惑，十安坐在了餐桌前。
“牛奶需要热一下吗？”
“只要是姐姐给我的，都行。”
“茶叶蛋吃几个。”
“姐姐煮的，都要。”
“你全吃了，我吃什么？”
“那全给姐姐吃。”
“不行，你高一还在长身体，得吃两个，还有一碟炸肉丸，面里的青菜也记得吃掉，不能挑食。”
“好。”
收拾好碗筷，柏千宁又戴上手套洗碗，而柏十安蹲在一边，艰难地啃着削好的苹果。
早上吃了这么多，肚皮都快撑破了，但是姐姐还是担心她营养摄取不够，洗了一盆葡萄，还削了一个苹果。
想要婉拒，但是对上视线之后又想起那个吻，点头的频率就超过了心跳加速的频率。
该不会来了平行世界之后，被亲姐投喂致死吧。
“出去吗？”柏千宁语气冷淡，脸色也冷得可怕。
这是心情不好的讯号，因为姐姐总是不爱表现情绪，所以柏十安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于是弱弱问了句，“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好玩的地方。”
“附近新开了家电玩城，换了衣服就出门。”
“好。”
电玩城离家不远，走路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正好散散步消消食。
柏千宁穿上白色高领打底衫，套着驼色牛角扣大衣，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准备编个头发。
梳妆台有三层架子，各种粉底、香水、口红、眼影盘整整齐齐地排好，很多都叫不出名字，只认识几个很常见的大牌。唯独有一只唇釉摆在一个单独的底座上格外惹眼。
柏十安好奇，开口问道：“姐姐，这个是别人送的吗？”
“你送的。”
“好看吗？”
“很好看，但是我只涂过一次。”
是很贵重的那种吗？但是这只唇釉没有任何品牌名，瓶身干净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不是很明白，但是感觉很高级。
出个门去电玩城，也不打算化妆，随便收拾了一下穿个靴子便出发了。
路上有很多学生，不乏有几对腻歪的情侣，他们十指相扣、推推搡搡，说着一些无聊的笑话捧腹大笑。
男孩双手捧着一杯奶茶，女孩喝了一口后问男孩喝不喝，男孩脸上泛着春光，贼兮兮地说：“想和你喝同一口。”
鸡皮疙瘩起来了，过于亲密的场景让柏十安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们可真是不把别人当外人。
但是看他们高兴的样子，手拉手贴得很近，除开男孩的疯言疯语，是一段很美好的十几岁的小情侣甜蜜时光。
“你也想牵吗？”
柏千宁冷不丁问一句，把柏十安吓得语无伦次。
“啊，也不是想，就是，看着，给人感觉……呃，他们和咱们肯定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柏千宁眼帘微垂，脊背高挺，语气里全是不满。
“他们是小情侣……”
恍然大悟。
高一的十安确实不知道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就算告诉她恐怕也理解不了，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嘴里也慢慢念出声来。
“亲姐妹，牵手走路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柏十安瞳孔扩张，大脑收到了指令，神经驱使着食指慢慢地靠过去，轻轻地轻轻地覆上手背。
柏千宁平静地别过脸，伸手一下子握住，攥得紧紧的。
感受到手心里稍凉的温度，心脏再一次高负荷运转，血液直冲大脑，有些晕乎乎的，柏十安低着头，生怕被看见脸上滚红滚烫。
“不要灰心，请再试一次吧！”
机械的声音响起，预示着一百个游戏币打了水漂，柏千宁嘴角抽搐，整个人置身于阴霾中，射出寒如雪的目光。
“姐姐，要不算了吧……这个娃娃也不是非要不可……”
抓娃娃需要天赋、技巧、运气，但是看那十次有七次偏离轨道的技术，应该是第一次抓娃娃，就算是再来一百次也不一定抓得上来。
柏千宁没有理会，白皙的手指又捏起一枚游戏币，呼出一口恶气。
以前看十安玩一回可以抱四五个娃娃回家，怎么轮到自己愣是连娃娃都没夹起来过。
这次一定要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
“不要灰心，请再试一次吧！”
结果不出所料。
认栽了，柏千宁轻咬薄唇，极不情愿地开口道：“十安，过来。”
“还剩多少个币？”
“你数。”
“十三个，应该可以的，姐姐还想玩别的吗？”
“不想玩了。”
“那我们等会去别的店看看吧。”
柏千宁退后几步，给柏十安腾出一块地方。
还是那句话，抓娃娃需要天赋、技巧、运气。
柏十安在游戏区混迹多年，天赋和技巧自然不在话下，更难得的是这一次运气极佳。
靠十二个币抓上来两个熊布偶，一个是棕熊黑毛衣，一个是白熊蓝毛衣，最后一个币揣进裤兜，成了所谓的纪念品。
柏千宁捏了捏棕熊的爪子，冷冰冰的脸多云转晴，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逛街看电影吃饭，到家时已是晚上，柏千宁催着十安去洗澡，在灌下一杯热蜂蜜水后，又催着十安去睡觉。
“我还不想睡，”柏十安说。
“早睡对身体好。”
“可我还想和姐姐多待一会。”
“那就陪你说说话吧。”
柏千宁像猫一样蜷着，鼻尖抵在十安的脖颈，湿热的吐息惹得心里痒痒的，不自觉地绷直了身子。
黑暗里，冰雪消融。
“你睁开眼睛之前，看到的是什么？”柏千宁声音懒懒的，或许是有点犯困。
柏十安想起那记重击，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腹部，心有余悸地答道：“张拓冲过来踢了一脚。”
“原来是那么早的时候……”柏千宁喃喃自语。
“我应该是疼昏过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到这里来了，我猜我死了，因为天堂里才会出现自己想要的事。”
“哦？想要的事？”
“我很想和姐姐一起出门玩，像小时候一样……”
“你讨厌那个时候的我吗？”
“我永远不会讨厌，我姐就是我姐，不管她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她。”
“你喜欢她？”
“嗯，最喜欢了，不想和她分开，想和她永远都是家人。”
柏十安把心里话说出口之后立马后悔了，她用余光瞟了眼枕边人，发现她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脑袋又烧了起来，不知是羞还是窘。
气氛变得灼热。
微凉的手指轻触嘴唇，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下意识闭紧了眼睛，想象中的柔弱没有出现在唇上，转移到了额头。
但这也足以脸红心跳了。
“在不久之后，我会答应你成为永远的家人，但是现在，你该睡觉了。”
柏十安缓过心神，尽力平复杂乱无章的呼吸，砸吧着嘴，有点求而不得的感觉。
眼底泛着粼粼波光，眉眼低垂，起身覆上去，不比早上的轻轻一碰，这次似乎更用力了点，摩挲了几下才眷恋着离开。
腰一软，整个人都乱掉了。
“晚安吻，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