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回来。
柏千宁坐在餐桌旁,看着热气腾腾的两菜一汤,手指略有焦急地叩击桌面,时钟的摆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惹耳。
不会是没带钱包吧,打电话也不接。
指尖动作愈发紊乱,正当她下决心准备出去找找时,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是谁啊?
柏千宁悄悄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发现一双阴翳的眼神也正在看着自己。
身体被刀切得四分五裂,在心脏被刺中的那一刻,寒冰一样的海水就蔓延上来,将意识吞噬,不过这次,醒来的速度还算很快。
手里拿着道具枪,正在体育馆收拾东西。
柏十安呼出一口长气,脚尖轻轻摩擦地板,真实的沙沙声让她意识到这不是梦。
注意到她呆愣在原地,和神经病一样踩地板玩,陈星茗不由得皱紧眉头,喊道:“十安,干啥呢?”
“啊,我,那个,我去找千宁!”
“哈?东西没收拾完呢!”
“我等会和她一起来收拾。”
“你别摔着了。”
如果真如夏冬青所说,那现在柏千宁要么还在卫生间卸妆,要么在去小卖部的路上。
柏十安飞快地在楼梯间拐个弯,冲进厕所,迎面撞上满脸水雾雾的柏千宁。
不等柏千宁骂她赶鬼呢,柏十安率先把她塞进怀里在耳边悄声说:“不用去小卖部给我买喝的了,我们先去收拾东西吧。”
柏千宁惊讶地昂起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可是心连心一起出生的,我当然知道,”柏十安拉紧她的手,抬腿就要离开。
然而余光瞥见一旁的夏冬青,手里还拿着一沓用过的纸巾,柏十安脚步停住,习惯性地翘起嘴角,说道:“拜拜,我们先走了。”
“拜拜,”夏冬青尴尬地挥挥手,目送她们远去。
“你干什么呢?”柏千宁被一套动作突然拐走,感觉自己像个挂件一样,让人捏在手里。
“来找你,你不在的时候我感觉过了一辈子。”
“我只是离开了一会会,而且提前告诉你了。”
“可我就是心慌得不行,你看,现在还跳得特别快。”
柏十安想把柏千宁的手放在胸口处,但柏千宁的指尖却像碰到了滚烫的山芋,立马缩了回去,她轻咳一声,垂下眼说:“好了,我知道了,收拾东西去吧。”
“嗯。”
没有多言,待场地收拾干净后,便和陈星茗、周玥一起回教室了。
“呼,念旁白差点没把我累死,”陈星茗瘫在椅子上,抓起水杯打算一饮而尽,结果半滴水都没有,“十安,你还有水吗?”
“没了,我和千宁去厕所换衣服了,你要是急着解渴就去接水吧。”
“唉,好吧。”
柏十安和柏千宁抱着校服肩并肩离开,头也不回。
真是有了西瓜不要芝麻。陈星茗扶着老腰起身,唉声叹气,问周玥要不要喝水,见周玥摇摇头,才独自一人走出教室,不小心听到几句隔壁班学生的对话。
“喂,那个转校生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天天往一班跑,跟那些男生从早到晚都笑嘻嘻的,到底要勾搭几个才够。”
“你不知道吗?她在以前的学校里一个月换了三任呢,听说还搞大了肚子。”
“咦惹,恶不恶心啊,难怪没娘生没爹养的。”
“上辈子没尝过男人,这辈子就可劲造呗。”
背后嚼别人舌根子你们也挺恶心的。陈星茗瞟了一眼,发现夏冬青正靠在走廊栏杆旁,那几个学生是故意在教室门口说给她听的。
本来嗓子冒烟就不舒服,看见几个臭虫喉咙里更像是堵了团烂毛线,非常不爽。
“那几个傻逼,”陈星茗伸出手指,开口就是冷嘲热讽,“你们这群没节操的,嘴被马桶刷涮过吗?”
“哈!?陈星茗,你在这里瞎掺和什么?又没说你,你急啥!?”一个男生质问道。
“谁急?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你也知道自己没节操啊,看你平时买那么多名牌鞋,是被哪个老头儿包养了?”
“草!你他妈造什么谣!那都是我自家的钱!”
“噢~软饭男?妈宝男?”
“你!”
“你什么你,你们这群傻X,别人不会发脾气你们就惹是吧?怎么不见你们惹别人啊?就欺负人家新来的,在这里张嘴闭嘴说一些不存在的事,贱不贱?给你全家人留点口德吧!”
夏冬青瞪大眼睛看向她,泪光闪烁,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陈星茗输出完,立马拉着夏冬青快步离开,还不忘补一句:“死软蛋,永远硬不起来!”
那个男生气得直跺脚,又不敢回骂,怕陈星茗这个大嘴巴在全校传播他是个软蛋,到时候他指定会被嘲笑得抬不起头。
走到开水间,夏冬青背倚着墙,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把碎发撩至耳后,默不作声。
陈星茗接完水,看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轻拍她的肩,微笑着安慰道:“别在乎那些人,他们嘴贱,要是他们还敢来恶心你,我还来帮你骂回去。”
夏冬青低着头,故作轻松地把嘴角勉强抬起一点高度,回道:“嗯,谢谢你,你真的很热心。”
“小事小事,帮你是应该的。”
“不要告诉十安她们。”
“OK,保密是吧,放心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
呃,可你不是大喇叭吗?
回到教室,柏十安和柏千宁已经收好书包准备回家了,挥手告别后约着第二天再帮陈星茗看看改好的剧本。
到了家,柏千宁换好拖鞋后打开冰箱,准备简单做个饭。
柏十安见状,连忙把刚打开一条缝的冰箱按回去,略微牵强地说:“点外卖吧。”
柏千宁投以深思的目光上下打量,过了好一阵才平心静气地开口道:“好。”
“我想吃炸鸡,喝可乐。”
“刚刚要给你买可乐你不要。”
“现在想喝嘛。”
“真拿你没办法。”
晚上19点14分。
手机铃声响起。
未知号码。
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巧合的事情让人毛骨悚然,或许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万一打来的是推销或者广告呢?柏十安按下通话键。
“喂?”
“嘟。”
刚接通的电话瞬间挂掉了。
细微的电流声传进耳朵里,仿佛某人的低语,柏十安慢慢放下手机,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谁的电话?”柏千宁看她接完电话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免有些担忧。
“没、没什么,可能是打错的吧,”柏十安万分勉强地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不断交错扭动的手指,把她的恐惧全部暴露了出来。
这个电话会是那个初中生打的吗?她怎么会知道住址?会不会追到家里来?要不要报警?先前在楼下就是在这个点被她杀掉的,那她若是知道具体楼层的话,岂不是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
得想个办法。
柏千宁看她紧张得整个人都在震颤,呼吸也在急促,连忙捧起她的脸,询问道:“十安,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柏十安收敛住表情,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尽力平静地回答道,“我还好,没什么事。”
“可你......”
未等柏千宁说完,重重的敲门声传来,柏十安的身体又是猛地一震,汗如雨下。
看她这幅样子,柏千宁只好起身,“我去开。”
“等等!”柏十安连忙拉住,然后转头去厨房拿刀,说话破了音,“你躲我后面,来得不是个好东西。”
“嗯?......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柏千宁还是站在她的身后,两人慢慢移向门口。柏十安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咬紧牙关,踮起脚尖,透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对上了一双阴翳的眼睛!
“不......不......不行......”
“十安?”
柏千宁从后面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接过了她手里的刀,迅速地把门上了锁,然后退出玄关,“别怕,他进不来的。”
“嗯.....”
似是等得不耐烦了,门外的人又重重地敲了几下。
五分钟前。
“喂?嫂子,我到你家楼下了,我好像进不去,你们这门禁要刷卡才能通过。”
“噢,我把这事忘了,不好意思了,我把我小女儿手机号发你,你打她电话吧,让她下楼来接你。”
“谢啦,嫂子。”
挂断电话后,短信收到一条消息,拨过去后,没等几秒,恰好有人从里面出来。
“不好意思,大婶,我没卡进不去,您别急着关。”
说着把闪烁的通话界面挂掉了。
还算顺利地过了门禁,可敲了门却没人开。
透过猫眼往里面张望,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又敲了一次,但等了好久也没动静。
奇了怪了,家里没人吗?
于是又拨通了电话,“喂?嫂子,你家里好像没人啊。”
嫂子?
柏千宁把耳朵贴在门缝上想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只听到些模糊的字眼,不过这个雄厚低哑的男声貌似有点耳熟,好像在爸爸的葬礼上出现过。
柏十安瞳孔紧缩,应该也是注意到了。
片刻后,柏清打来电话。
“喂?千宁吗?你们不在家吗?”
柏千宁压低声音,把听筒凑到嘴边,“妈妈,我们在房间里。”
“难怪没听见敲门声,快去给肖叔叔开个门,你爸的战友。”
“知道了。”
柏千宁凝视着柏十安,瞧着她受惊的样子,拽着她的头一顿猛搓,然后捏住她双颊边的肉左右拉,颇为无奈地说道:“冷静点,我们都在家呢。”
“唔,对唔起(对不起)。”
肖家峻把手机放回口袋,整理了一下行头,提着大大小小礼品袋的手紧了紧,看见门缓缓打开,把脑子里演练无数次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好久不见,我是肖家峻,你们父亲的战友,可能你们已经不记得我了,之前咱们只在葬礼上打过照面,叔叔一直抽不出空来看望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人站在门口,倒是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没多大惊喜的表现。柏千宁冷着脸,淡淡地接了话:“欢迎叔叔,我们还记得你。”
肖家峻的笑容凝固了,本想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叔叔带了你们小时候爱喝的牛奶,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记得,这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提前打好的草稿。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让柏千宁有一点印象。
那日葬礼,来往的人熙熙攘攘,她们剩下的一家三口都戴着白头巾,站在棺材旁接过一束束白花。
妈妈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哭得没合眼,操持不起葬礼,是爷爷奶奶招呼来往的客人,而内堂则由柏千宁负责送走一批批前来吊唁的陌生人。
而这个肖叔叔,是穿着戎装来的,他放下白花后,刻意找姐妹俩搭话,“我叫肖家峻,你们父亲的战友,我们第一次见,可能我这幅阴沉样子有点吓人,毕竟好多小孩被我吓哭过哈哈。”
柏千宁望着他,平静无波地答道:“肖叔叔你好,承蒙关照。”
肖家峻本以为她会说,确实有点吓人,这样他就能接着说叔叔其实脾气特别好之类的,哪知这个孩子不按套路出牌,把他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后面还有人要继续献花,肖家峻只好让开位置,然后一走就是阔别三年。
肖家峻没有逗留太久,寒暄了几句,便放下礼品离开了,倒好的茶水一口没喝。
“叔叔搬到这里工作来了,有什么事直接给叔叔打电话,不用客气,叔叔会尽力帮你们的,也算是完成澈哥的心愿,他最惦记你们了,”他嘱托道。
抵达楼下,余光瞥见一个小孩的身影在花坛旁躲躲藏藏,肖家峻径直走去,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说道:“喂,天黑了,快回家,叔叔带你去?”
阴沉的面庞,宽阔的身躯,不怀好意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贩子,那戴着兜帽的孩子回头瞟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吓,然后迅速逃开了。
肖家峻对这个反应习以为常,反正他一直都不被孩子喜欢,也没放心上,跟柏清打了电话道别后,回自己家去了。
柏千宁洗完澡,准备吹头发时,发现柏十安还穿着睡衣把自己缩在沙发角,拿沙发垫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最近怎么这么反常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柏千宁缓缓坐在旁边,假装敲门一样,轻轻叩击沙发垫,柔声道:“喂?有人在家吗?”
“这不是家,是我的堡垒,”她的声音闷闷的,哑哑的,应该是哭过。
“我可以进来吗?”柏千宁把沙发垫扒开一个角,让白炽灯的光照进去。
“堡垒是不允许敌人进来的,”柏十安感受到光线的照射,微转过头,露出一只泛红的眼睛,痴痴地盯着,“但是你可以。”
柏千宁把沙发垫拿到一边去,然后轻抚她的头,伸出了自己的手,“今晚一起睡吧。”
听见这几个字,柏十安立马兴奋地抬起头,抹了把泪,搭上自己的手,破涕为笑,“好!”
“但是,”柏千宁话锋一转,摆出严肃的架子,“床上的事要约法三章,一不许乱摸,二不许乱动,三不许乱啃。”
“好,”柏十安歪着头笑,内心十分满足,蓦地起身把柏千宁压在沙发上,抱着她在她的颈窝处乱蹭,“果然,千宁是最好的。”
“喂,我刚说不能乱动乱摸。”
“可你说的不是床上的事吗?”
“你……我……”
柏千宁无言以对,又感到脸颊发热,手抓着衣服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去扯她的耳朵,“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知道啦。”
关灯前,柏十安反复确认门窗有没有关紧,每个房间都看了一圈,确认关好后,才拉上窗帘关灯上床。
被子里已经被柏千宁捂得有些温热了,而且满是她的香味,再心慌意乱也渐渐沉稳下来。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大街小巷灰濛濛的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周寂静,唯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合着月光一起洒下来,在远处的屋檐上发出微弱的啪嗒声。
被窝将这一切严寒隔开了,暖黄的小夜灯映在脸庞,使得瘦削的轮廓饱满轻柔了不少。
“明天放学后去庙里逛逛吧,”柏千宁的声音懒懒的,带着困倦。
“去干啥?”柏十安慢慢看了过去,手藏在身后不敢轻举妄动。
“祈福、抽签,求个平安。”
“好,”鼻头酸涩,身体微微舒展向前倾斜,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更靠近些。
察觉到这些幅度很小的心思,柏千宁轻抬眉梢,想去握她的手,却发现她居然把手放在背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戏谑道:“呆子。”
肩膀被指尖轻戳,伴随着半痒不痒的感觉,柏十安愣了愣,缓缓拿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拉在一起,互相交错指尖,又被某人使坏悄悄松开,另一只手立马去捉回来,紧紧攥着,可那不爱臣服的指尖不断摩挲掌心,想要伺机逃跑。
再一次捉回来,这回便十指相扣,牢牢锁住了,指腹触碰到顺滑的手背,不知道是碰到了哪根敏感神经,那人的身子一抖。
柏十安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眉眼流光闪烁,脸上笑意飞出,仿佛有一段满载着璀璨星辰的银河倾入心间。
躯体又是一阵发烫,柏千宁垂下头,瀑布一样的墨发盖住了脸颊,然后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牙齿咬住她的衣领,往胸口喷气。
被戏弄了。
柏十安眼底透着水雾,把束缚住的手缓缓抬起来,轻轻含住她的食指和中指,把下巴抵在蓬松的发间,嗅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
被窝的温度燥热起来,内心里升起慰藉的满足感,柏千宁松开口,微微昂起头,在脖颈上留下一吻,又迅速地背转过身。
柏十安猛地一怔,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忘了手里的束缚,这一漏洞被人抓住,很快便从指缝间溜走了。
虽然只是轻微的触碰,但好像雨过天晴,把迷雾全部清散了,无法抑制的感情在血管里冲撞,心跳阶梯式地加速,柏十安隔着睡衣紧紧拥住她的后背,感受到了同样怦怦乱跳的心。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这份心情......”柏十安的声调越来越低,低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嘘......”柏千宁把食指放在唇边,喑哑的嗓音仿佛是在克制着暗潮汹涌,“睡吧。”
似是明白了什么,柏十安没再吭声,乖乖阖上了双眼,尽管到半夜都没有睡着,最后是嗅着满鼻清香浅眠至清晨。
陈星茗刚到教室时,一连打了三个哈欠,生无可恋地看着满篇的英语单词,不愿面对。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陈星茗哀叹道。
“高中毕业了就好了,”柏十安说,语调比平时稍稍轻快些。
“但愿如此,希望下辈子不用学习,投胎当个富二代。”
“别这么悲观啦,现在也挺好的。”
“嗯?”陈星茗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家伙平时不是也在早自习怨天尤人的吗?今天又抽的什么风?
但一看见柏千宁和柏十安都满面春风的样子,很难不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陈星茗闭上眼睛,暂时不想搭理她们了。
可柏十安自个挨过来搭话,问道:“星茗,晚上去庙里逛逛不?”
“哪个庙?”
“凤鸣寺,听说求缘很准的。”
“可以倒是可以,反正我平时没啥事干,诶,等等,柏千宁去不去?”
“当然去。”
陈星茗感觉自己还是那只被踹了一脚的狗,真是有够无语的,“那我把周玥和夏冬青叫上。”
“好啊,本来也打算叫上的。”
至少叫两个人一起当陪衬,不至于一个人在寒风里当个电灯泡。
千算万算,算低了杀伤力。
“海拔高的地方果然更冷一些呢。”
柏十安缩紧脖子,厚厚的羽绒服也挡不住湿寒的侵袭,呼出的气全变成了一团白雾。
脚下森林成片,树枝上挂满了冰棱和白霜,而在潺潺溪流上有光的影子和形状,忽闪忽闪地包裹着鹅卵石。
“今天或许会下初雪,”柏千宁把发僵的手反复揉搓,怎么也搓不暖。
“这个给你,”柏十安说着,把围巾取下来,绕在柏千宁的脖子上。
“你不冷吗?”
“不冷。”
柏十安无比庆幸自己有个争气的身体,温暖的手掌正好可以包住那冰冷的手。
陈星茗默默转过身,把自己没搓热的手揣进兜里,发现周玥和夏冬青也都默契地侧着身子。
是的,都没眼看。
自从那晚发现她们在沙发上偷偷摸摸开始,根本没法正眼相看。
她们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起初只知道柏十安是个姐控,最近这段时间才慢慢发觉,柏千宁还是个妹控,并且进行一些不顾别人死活的双向奔赴。
缆车只能坐到半山腰,想要去凤鸣寺还得走半个多小时到达两座山峰之间的鞍部。
“工作日都没什么游客呢,”陈星茗说道。
“或许是因为今天晚上太冷了吧,”夏冬青接了话。
青苔一片一片爬满了石板阶梯,白玉栏两旁古树参天,枯瘦的枝桠在凛冽的风里萧萧作响,不远处金顶红墙的殿宇连绵,一层一层交叠而上。
肃穆的大门口伫立着两座石狮子,走进去的第一个景点,就是最火的情侣打卡圣地——相思树。
据说花二十块买根红带子系上去,便能达成所谓的山盟海誓,这点小把戏不知道被多少渣男拿来哄骗小女生,把她们骗得死心塌地。
香炉旁,功德箱上摆了一排竹筒,告示牌写着抽一次五元。
“看我抽个上上签!”陈星茗投进去五个硬币,在竹筒里随便摸了根出来,摆正一看,“什么!?三思而后行?什么鬼?”
“哈哈哈哈,你抽的什么东西,看我的!”柏十安又投进去五个硬币,在箱子里晃得咣当咣当,精挑细选捏出一根,“呃,你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什么意思?”
“崭新的开始?听着像时来运转呀,恭喜你十安,”夏冬青微笑着,眼睛弯弯。
“真的吗?”柏十安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转头就对柏千宁说,“我要来好运了!千宁你也试试!”
柏千宁面无表情,默默地投了五个币,看都没看就拿了一根竹签出来,然后躲到了一旁自己看。
上面写着:过刚易折,适当妥协。
听着感觉不像什么好事。
柏十安想凑过去一起看,却被挡住,柏千宁把竹签放了回去,冷言道:“没什么,上上签而已。”
“那不就是我们两个都要来好运了?”
“嗯。”
不等柏十安开心太久,陈星茗的疑惑声传进了耳朵,“为什么夏冬青的签写着,结果比过程重要?”
“不清楚呢,可能是想告诉我,结果很好,过程很辛苦吧,”夏冬青的笑容不减,但平添了一份惨淡。
“玥玥的写了什么?”陈星茗问道。
周玥没有吱声,只是把签递给陈星茗看,陈星茗立马喜上眉梢,“第二个上上签,看来我们今天运气好到爆诶。”
“说不定,会在这里看到初雪呢,”柏十安也不由得扬高了音调。
“特意来祈福,意外祈来了一场初雪,听着就很浪漫呢,”夏冬青的目光落在柏十安的背影上,眼底荡起一丝期待。
古钟悠远,佛音袅袅,庞大的金身佛像巍峨耸立,端庄肃穆,斜阳的橘色光芒透过纸窗,与佛像下的莲花座交相辉映。
交错的光影洒落在柏千宁的长发上,像为她镀了一层光边,神圣无比。
先前陈星茗和周玥为家人祈了福,夏冬青说自己不想拜,所以把位置腾给了柏十安。
两人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在一片沉寂中慢慢弯下腰。
带着水汽的晚风拂过柏千宁的发梢,她的表情格外严肃,似是真的在认真祈愿。
望我的妹妹一切平安。
柏十安看着她的侧颜,模糊的梦境在脑海里浮现,想起了那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也郑重地带着所有的希望,把额头抵在石砖上。
愿我的姐姐一生安宁。
柏千宁起身,把围巾系得更紧了些,然后伸出小拇指勾住十安的手,“走吧。”
柏十安贴在她身旁,抖了抖肩,轻轻点头,“嗯。”
五人离开了寺庙,准备下山,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坐上了小小的缆车。
“不如每年我们都来祈福吧,”陈星茗说。
“好啊,每年都来,”柏十安接道,视线始终没有从柏千宁的身上离开,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真是够了啊喂,陈星茗恨不得抠掉自己的眼睛。
此时夜幕将至,橘红和蓝紫混成一片,天际撒下点点白星。
周玥趴在玻璃围栏旁,扯了扯陈星茗的衣袖,小声道,“星茗,雪。”
陈星茗连忙伸长脖子,趴在周玥旁边往外看,惊呼道:“真的是初雪!”
“真好看,”柏千宁也来了兴趣,眼神明亮了几分,“十安,你觉得呢?”
柏十安没有看雪,但眼底依旧有光,没有立马接话。
柏千宁察觉到了异样,慌忙把头转向一边,拿手挡住脸,“去看雪。”
“雪?很动人心魄啊,”柏十安扬起嘴角,淡然一笑。
“你又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雪呢,不然,你觉得我在说什么?”
“明知故问。”
“你耳朵红了哟。”
“没红。”
在缆车赏了一路山间雪景和月下冷花,是时候吃晚饭了,好在附近就有一条小吃街,五个人被人流带了进去。
人多了,烟火气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我要烤冷面。”
“我要烤肉串。”
“我要烤红薯。”
“糖炒栗子也要。”
“爆炒鱿鱼也要。”
陈星茗一口气吃了一大堆,走两步就要在一家小摊前停下,惹来众多老板的疼爱。
柏千宁讨厌海鲜,于是拉着柏十安往后撤步,柏十安感应到她的不适,朝陈星茗挥挥手说:“星茗,我们去前面买杯喝的。”
“好嘞,去吧。”
在人群中渐行渐远,各式各样的小摊看得人眼花缭乱。
“千宁,你想吃什么?”
“还不是很饿。”
“那边好像有你爱吃的草莓糖葫芦。”
柏十安挑了一根看起来更新鲜的,付账后递到柏千宁手里,笑脸盈盈地说道:“尝尝吧。”
“今天怎么突然献殷勤了?”柏千宁投去怀疑的眼神。
“不是总说要对喜欢的人千般万般的好,我当然也想对你好。”
“算我没问。”
柏千宁冷哼一声,别过脸,刚想撕掉外层的糖衣,不知从哪儿窜出个小孩子,把她撞得一个踉跄,差点失手掉在地上了。
柏十安连忙伸手扶住,把她搀去一旁的花坛边,坐在长椅上。
“没磕着吧?”
“没事,糖葫芦没掉。”
人群都挤在店铺间,很少有人往这边来坐着休息,柏千宁咬了一口,细碎的糖渣粘在了水润的唇上。
柏十安靠在椅背上,伸直了酸痛的腿,手揽过她的腰。
“还冷吗?”
“有围巾,不冷。”
“以后我的围巾都给你戴,”柏十安蓦地支起身,靠得更近了些。
“为什么?”柏千宁凝望着,表情有些不自然,给人一种想装得冷淡却有些难以掩饰的感觉。
“因为......”
回想起昨晚上说到一半的话,被嘘的一声咽了回去,柏十安灵光一闪,用拇指轻轻拭去那唇上的糖渣,然后舔进自己嘴里,“嘘......不能告诉你。”
柏千宁立马意识到这是报复行为,可也防不住面红耳赤,有些难堪地往旁边挪动,“你疯了?这是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
“我也没干啥吧,不就帮你擦了个嘴,帮姐姐擦嘴很正常呀。”
“可是你吃进去了......”
“嗯呢,很好吃。”
“柏十安,你越来越无赖了。”
柏千宁想生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火,又羞又恼得,憋在肚子里闷得慌。
柏十安歪着头笑,又讨好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你最好是,”柏千宁差点把牙咬碎。
初雪不断落下,打湿了肩头和发丝,也湿了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