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稍早前,欤离开桃林不久,白衍悠悠转醒,揉搓起被桃木硌得生疼的后背,毫不意外与面前人四目相对,他眼下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想见之人踪迹,于是他问道:“你怎么来了,小欤呢?小家伙也不在。”
“和欤少侠做了个约定,在他到来之前,由属下看顾您,廿也一同前往。”乙毕恭毕敬回道。
白衍明了,复而向乙确定着时间,推测出他们的大致抵达时间后,重新靠回树干,这案子本以为今天就能过早结束,而且瞧着这天也不似下雨,为了贪凉还少穿了件,现在可好,傍晚大变天,乙注意到白衍无意识瑟缩,从而提议道:“野外荒凉,小少主还是回去为好。”
“你和小欤定的哪个地方?”
“此处。”细细品味这句话,乙觉着自己悟到了,“属下去拾些柴火。”
白衍并未阻拦,刚好可以生火取暖,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够撑得住在夜里吹几个时辰的冷风,他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知是何种原因,白衍总感觉双眼一阵酸涩,视野也不似先前那般明朗清晰,他揉搓双眼朝着不远处拾柴的身影望去,并无异常,很快乙就抱着一堆枯枝回来,在离白衍最近的空旷处搭起小火堆。
除却火堆外,还有个简易烧烤架——两根枝丫一根木棍,木棍上烤着只肥鸡,白衍寻着味儿就过来,还瞥见地上一些瓶瓶罐罐,堪比人类女子间的裙幄之宴,他自己找了个离火近,又不会被油溅到的地儿落座,而后望眼欲穿地守着。
“你从哪弄来的?”
“都是欤少侠提前备好的。”
烤鸡的香味愈发诱人,烤制出来的油不断滴到火堆里发出滋滋响声,金灿灿的皮裹上一层酱汁,馋得白衍直流口水,“还没好吗?”
“快了,差一味调料。”
眼睁睁盯着乙又往烤鸡上涂了一层黏稠液体,白衍兴致索然,就只在一旁往火堆里不停添柴,堪堪保证火焰不灭,在乙转动木棒几圈后,随即用匕首削下一块,连刀带肉一同递给望穿秋水的白衍,“小少主尝尝。”
就在白衍快摸到刀柄的那瞬间,一物体飞速袭来打掉了白衍那块即将到嘴边的烤肉,乙极速扑灭火堆,顾不上烤鸡,带着白衍隐匿于桃树之后。
此刻若隐若现的黑就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乙紧贴着树干,心有余悸地洞察来人的方位,谁曾想白衍一把把他拽到与之同一水平高度,冷冰冰道:“火堆西北方,三尺距离的那棵树上,要活的。”
乙不自觉紧绷身体,“是。”
紧接着他一闪身,那树上果真藏着一黑衣人,乙三下五除二解决后,把那黑衣人五花大绑丢到白衍跟前,白衍委身蹲下,拿出黑衣人的堵嘴布,还没等问什么,那黑衣人就义愤填膺地喊:“我死都不会透露丁点!”
“我还什么都没说,而且没人要你死。”白衍和颜悦色,“一件事,你知道你方才干了什么吗?”
黑衣人抬眼仰望着笑容可掬的妖,试探地询问,“……朝你丢了颗石子?”
我这不是也没打中你吗?
“……”白衍起身再次把堵嘴布塞回去,不住摇头惋惜:“你还是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说完自顾自朝之前火堆的方向去,只给他们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不是,他打什么哑谜啊?!黑衣人疯狂朝乙示意,被绑住的身体似鱼打挺般热烈,只不过乙瞧都不瞧一眼,黑衣人又被拎起来绑到了树干上,实属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你刚刚打掉了我们小少主的晚饭。”乙答疑解惑,“而且是仅剩的一只。”
他着重强调“仅剩”二字,黑衣人继续挣扎反抗,乙酌情又补上句,“一天了滴水未进。”转念一想,继而拍着这位仁兄的肩膀郑重劝诫,“安静点,降低呼吸频率,能少触点霉头,或许还能留条命回去。”
白衍在一小泥潭里捡到匕首,那一小块肉已然不能食用,果断丢弃,尝试去找那只较为完整的烤鸡,好在这次希望没有落空,他在撒满调味的柴堆上发现了他的晚饭,拿起一看,所幸只沾了些木屑,拍干净还可以吃,顿时白衍心情像那六月天说变就变。
桃林里复燃的唯一火光,柴堆上再次架起的简易烧烤架,火堆旁坐着的两妖,这一切都有着复旧如初的美感,唯一败笔或许就是旁边绑着个张牙舞爪的人,好在不影响白衍食欲。
火上的烤鸡重新加热完毕,乙掰下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鸡腿刚想递给白衍,意外再度发生,一飞镖转瞬擦过鸡腿留下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后消失在他们眼前,白衍倏地起身把那把沾满泥渍的匕首贴着黑衣人脸钉死在树上,“知错不改,一犯再犯。”
看来那人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乙握住那差点又没了的鸡腿于一旁隔岸观火,神色鄙夷琢磨,这人也不知是怎么当上暗卫的,基本功一塌糊涂就算了还没有眼力见,乙忍不住摇头,那边,一文不值的黑衣人也不住摇头,声嘶底里想告诉他们什么。
弹指间,乙乘风而去,三息后,他骤然出现在白衍身边禀报着,“危险已排除。”这时,白衍方可安心把黑衣人的堵嘴布拿出来,他瞧着黑衣人莫名定型了的嘴,好笑问:“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黑衣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讲出个大概,白衍就勉为其难替他说:“让你帮忙演戏,不会白干的。”
“我……”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
“你要的东西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衍赞许地点头,接着乙手上那个鸡腿到了黑衣人嘴里,这就算是白衍付的报酬,他给完也不管黑衣人到底能不能咀嚼,直径走向火堆烤火,缩在那地儿不动了,像是陷入沉睡着一般。
乙把剩下的烤鸡连同烤棒一起试探性横在白衍前方,“小少主吃点?”
“犯恶心,你自己吃。”白衍呼出一口气,舒展身躯,稳稳靠在桃树干,“他们来了叫醒我。”
“好的。”
得到命令,乙独自享用这大半只烤鸡,一口下去香脆的皮在嘴里炸开,别提有多满足,毕竟他也没有吃饭,乙嘴里嚼着肉,心里不免遗憾,这下酒菜都有了,就是没有酒,也没有一起喝酒的弟兄,烤鸡愈发食之无味,他顿时灵光一闪,没有酒但是有个兄弟啊。
乙把剩下的烤鸡丢回烤架上,随手收拾好那些装调味的瓶瓶罐罐,又轻手轻脚给白衍披了件衣袍,一步步靠近他方才自顾自认的“兄弟”,近身时,才发觉他兄弟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他家小少主——兄弟的堵嘴布变成了一个大鸡腿,也难怪他用这种眼神盯着,这事儿要是换了他,指不定比这还可怖,但是现在可不能任由他发挥。
他一手拍到黑衣人的臂膀,主动代替黑衣人将视线从小少主身上挪开,悄无声息却令其五官扭曲,突如其来,乙一手把鸡腿从黑衣人嘴里拔出来,一手决绝地捂上那人的嘴。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懂?若是自裁也请小点声。”乙的说话声突然在黑衣人脑中响起,瞧他急迫点头,乙半信半疑松开手,拉开距离,而后在他兄弟的衣服上嫌恶地揩口水。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黑衣人脑中声音再次出现,“是就点头,不是反之。”乙盯着黑衣人眼睛,直到他拼命摇头才稍微挪开视线,还把鸡腿给他塞回去了。
“那就好,你继续享用吧。”
黑衣人欲哭无泪,这主仆二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把话说一半,到底说完整是会掉舌头还是会被封口,说到封口,这次任务大概率会失败,不知同期那边情况如何,期盼自己能有个全尸,他悲观地想。
后半夜,白衍被飞鸟惊醒,火依旧燃着,也不知睡了多久,环顾一圈,朦胧一片,乙也不在周边,黑衣人保持捆绑模式和树干相亲相爱,欤和廿仍然未及此地,他披上衣袍于火堆旁踱步,再三斟酌决定探探口风,拿掉黑衣人堵嘴食物,他打量这个与小欤一般大的男孩子,好奇尚异问:“这次任务不止你一人,若只有你完成当会如何?”
黑衣人睡眼惺忪,仿佛看见了一位白色神灵,她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我脑海,是来带我走的吗?定眼一瞧,原来是那话说一半、装腔作势的小少爷,心里落差极其大,有气无力地回,“不咋样,再说,你的假设根本不成立。”
“为何?”
“同期几人,我是最弱那一个,他们仨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能称得上层,必不可能失败。”
“我猜也是。”白衍敷衍了事,“不过我比较好奇,如此精确的信息你主子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黑衣人揶揄地窥探着。
白衍怡然笑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同期特意派你到这边来,不就是确定那东西不在我这。”
就如同那狡诈狐狸所言,同期指定我来拖住增援,而他们趁此时机去抢夺目标,他所言句句属实,那三人,两人皆快如鬼魅,剩余一人神似罗刹,唯余他一事无成,甚至连这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都无从得知,这样看来根本就是个累赘,越细想越辛酸,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好端端的哭什么?”白衍莫名其妙,说几句话就戳中他心窝子了?
“都要快死了,凭什么不准我哭几句!”
“谁说你快死了?”白衍瞧他鼻涕泡冒了个大的,不自觉远离了些,“我是不是说过会把东西给你的?”
“……是。”
“那不就是了。”
可是…可是,他自己先前都说了,东西不在这儿,而且我同期也不是吃素的,那个小孩怎么可能守得住目标,若是真失手,他又凭什么把目标白白送给我……黑衣人思绪一团乱麻,神色无主地瞥向白衍,不知为何,那人的眼睛似乎有让人信服的能力,不管不顾坚信目标会如同他所言那般——到他这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忘历史,珍视和平,明天不更新,缺的一章会在周五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