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早已布下,虽是取了自己的血,但温玉沉顾不得休养生息,他只盼着能快些出去,于是夜夜不得安枕。
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被惊醒,前去观看是否有妖邪觊觎这个孩子。
活剥生魂的时候需要在孕妇生产时便开阵,不得错过时间,晚了一分一毫都会剥离失败。
温玉沉不敢睡得沉,只能闭眸养神。
“天师!天师!她要生了!!!”
男人粗犷的声音随着咣当一声破门响声传入温玉沉耳中,他立刻起身,疾步走向阵中。
他脚步一顿偏头朝男人吩咐道:“去找稳婆。”
显然男人也忘记了稳婆这茬,猛的一拍脑袋:“对!对对对!稳婆...我这就去找稳婆!”
温玉沉身处阵眼,割开手腕,血液顺着腕骨流淌,源源不断的滴在暗红色的符字上。
屋内传出女人的惨叫,但无人回应。
血液交融,法阵开了。
温玉沉跳动的心脏骤然加速,如同声声不断的蝉鸣,体内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他不知何时已经被这阵法牵至半空中。
法阵忽明忽暗,温玉沉呼吸困难,额角青筋暴起,鼻腔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儿,叫人无法忽视。
看了它选中了自己的六魄作为抵押...
其实这法阵本不需要以施阵人的六魄为抵,只需施阵人将修为尽数奉上即可,但温玉沉此时半分修为都拿不出,法阵便会自动在他体内寻出可以与修为相提并论、足以开启阵法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便是温玉沉的六魄。
除去人的一魄便会叫他生不如死,更何况还是要同时生取六魄。
温玉沉脑内混沌,周身血液似是流尽了般,如坠冰窟,胸腔剧烈起伏着,心脏像是被人捏在手心来回撕裂一样疼。
但他若是此刻昏了过去,这阵法就废了。
温玉沉咬着舌尖,额角流淌着虚汗,整张脸都惨白着,仿佛是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好在这法阵在施阵途中不会被人看见,温玉沉不需要担心万一有人瞧见了趁他不备破了他的法阵。
虽然他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大概率不会出现他所担忧的情况。
血腥味在他口中漫延,他蹙紧了那对尾部微扬的浓眉,深邃的双眸里映出法阵抽离人魂的场景。
魂魄离体的场景犹如妖怪吸食人之精气,魂魄雾化,被法阵所吸收,屋内女人凄惨的嘶吼,稳婆不知是何时进了屋,那男人守在门外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仅剩下最后一魄尚未被法阵所吸纳,女人忽然没了声响,稳婆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大概是那女人难产了。
“保小!!!”
“噗——”
最后一魄也被它吸走了。
温玉沉喉咙一阵腥甜,不受控的咳出污血,好在法阵已成,只待这孩子出生,生魂便会被剥离出体。
咚——
温玉沉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强撑着身体保持平稳,布满血丝的双眸直直盯向那禁闭的木门。
就快了,就快要成了。
红光乍现,婴啼震天响。
成了——
法阵顷刻覆灭,生魂瞬间打入温玉沉体内,因为他没有别的法器能装的了生魂,便只能以身躯为器,暂且储存这生魂。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了,不过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是个男孩,不过...夫人没保住...”
男人接过孩子,大手一挥:“无事,孩子保住了就好!”
稳婆见惯了此等凉薄之人,没多说什么,只是又在男人头上浇了盆冷水:“这孩子怕也是活不久,打娘胎里憋久了,身子骨不硬朗,怕是...”
男人顿时皱起了眉,看着这孩子哭的确实声音不大,有些慌张:“这...那这该如何治?”
稳婆摇摇头:“根治不了,若要保命便要这辈子都泡在药里。”
一听要花钱男人就不干了,这才多大点个奶娃娃就要活吞了他的钱?
温玉沉没再听下去,踉踉跄跄的往无人的地方走,最后靠在隐蔽的林间才算彻底安心。
生魂到手了,下一步便是寻到个八月活胎,值得庆幸的是这八月活胎倒是没什么康不康健的要求,只需要是八月的活胎即可。
温玉沉如释重负,倚在枯木旁,阖上双眸静心安神,被抽走了六魄的感觉属实不太舒服,虽然阵散后魂魄便回来了,但它离体带来的痛感仍旧不停发作。
不知浑浑噩噩多久,温玉沉竟在这种精神紧绷的情况下睡了过去,不,确切来说是昏了过去。
手腕的血早已干涸,但他一身的血腥味难以掩盖,模糊间,一阵天旋地转,他大概是被什么人抬走了。
但此刻也没力气再挣扎。
“你怎么捡回个...”门外喧嚷的声音接连不断,“你瞧瞧那能是什么好人?!你!你怎么不问过我就把这来路不明的人带回来!也不怕他是个杀人犯!”
“那...那我不是想着给孩子积德吗!而且看他这副样子不像是什么坏人,他要真是什么杀人犯还能被打成这浑身是血的样?”
男人梗着脖子,脸色涨红,指着女人最后怒骂了句:“你懂个屁!”
女人低下头:“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救人积德,没准就能生下个男孩...”
嗓子一紧,温玉沉不受控的咳了起来,门外吵嚷声渐消。
“你醒了?”两人进了屋,女人有些畏惧的躲在男人身后,大概是被他说的杀人犯吓到了。
温玉沉揉了揉干涩的双眸,嗓音嘶哑:“我并非杀人犯。”
他决定再次冒领一下天师的身份,毕竟天师这个名号听着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警惕:“我是天师,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只是除妖时受了重伤。”
他侧头,洋装起身:“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若有需要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客套一下是要有的。
女人与男人对视一眼,道:“那天师先歇着罢,我们就不打搅天师休息了。”
不知是何缘故,温玉沉总觉得看不真切这两人长相,他分明看得清二人的脸,但一眨眼就又忘了他俩是何样貌。
是多了个生魂的原因么?
温玉沉手腕被包裹着,身上也换了身干净衣服。
温玉沉也听到了方才二人的争执声,而他所说要“赴汤蹈火”便是想引君入瓮。
那对夫妻找了借口说给他送饭,温玉沉没拒绝,只当没看见二人犹豫不决的模样。
不过这碗看着就并非什么寻常之物,这户人家大抵还是个富贵世家。
刚喝完粥,那夫妻似乎终于下定绝心,女人装成随口提及:“天师,您平常都干些什么啊?光除妖吗?”
温玉沉浅笑,果然上钩了:“不止。”
女人拿碗的手一顿,后又恢复:“那天师还干些什么?”
温玉沉扯谎道:“画符,挖灵器,布阵...”
眼瞧着女人垮下脸,满眼失望,温玉沉又慢条斯理的说道:“算命。”
女人连忙接道:“怎么算啊?能算出还没出生的小孩是男是女吗?”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过急切,笑着打马虎眼:“没想到天师还会算命,当真是神了。”
温玉沉点头,道:“能算,二位日后若有需要,在下可以帮二位算上一算。”
“当真?”
温玉沉:“当真。”
夫妻二人此刻也不装了,凑上去问温玉沉:“那天师现在能算吗?”
男人解释道:“省的我们日后劳烦天师,再耽搁了天师养伤。”
温玉沉脸上笑意不减:“好啊,算谁的?”
“算算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多谢天师了!”
温玉沉道:“但这胎儿多大了?还未降生的孩童并无生辰八字,便要胎儿月份,以推测出孩子降生的时间,方能算出孩童命格。”
他胡诌的能力在这黄粱梦里练的炉火纯青,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拿算命这茬骗了两户人家了。
女人毫无防备,信了他的话:“八月了,现在八月了。”
温玉沉神神秘秘的阖上眼,像模像样的掐了两下手:“是个女儿。”
得到结果后那女人步伐一虚,向后瘫坐,亏得男人手快,扶住了她。
“但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前尚有转圜的余地。”话音一转,二人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若以法阵为辅扭转阴阳乾坤即可将胎儿性别转换。”
“不过么...”
那夫妻二人当即握住了温玉沉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他诉苦,最后说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他家拼尽家底也会帮温玉沉寻回。
其实将生魂放入胎儿体内不需要做法阵护佑了,也并没有温玉沉说的那般麻烦,但温玉沉觉得事情说的越艰难,这两人越是会相信自己。
而后温玉沉也没耽搁时间,干脆利落的画了个乱阵故弄玄虚,随后成功将生魂沁入胎儿身上。
成功沁入生魂当日,那对夫妻为表感谢让他在这多留些时日,温玉沉并未拒绝,毕竟他还要等这祀幼降生。
后来这对夫妻还特意准备了个小宴会,说是要给温玉沉饯行,宴请了不少人,他从丫鬟口中得知,这里便是文家大院。
而那对夫妻是文家二房,刚好怀了孩子,若是诞下长孙就能改变被人轻视的现状,也难怪他们如此重视胎儿是男是女。
阴差阳错,刚好方便了他灭门。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养孩子日常
某日,烛封突然化形了,成了个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对此温玉沉焦头烂额,因为烛封总喜欢拽他头发。
他正打算出言管教一下烛封,但余光看见正朝着他走来的华清棠,他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拧着眉,偏头由着烛封拽他头发。
这一幕刚好被华清棠瞧见,果不其然,烛封被华清棠提溜起来教育:“烛封松手。”
温玉沉故作坚强,朝着华清棠强颜欢笑道:“无碍,你不必怪她,我不疼的。”
烛封:?
计谋得逞的温玉沉在华清棠看不见的角落朝烛封扬了扬眉,烛封气的想拽他头发,被华清棠提溜着制止了。
夜里,他搂着华清棠的腰,下巴抵在华清棠的颈窝上,鼻音极重,声音还带着些似有似无委屈:“烛封手劲好大。”
华清棠推开他的脸,一脸正气:“师尊,我帮你教训过她了。”
温玉沉眯起眼:“那她的主人不打算给我些补偿么?”
华清棠义正词严拒绝了:“不。”
温玉沉:......
某人独守空房,宛如怨夫。
下章!!!下章华天仙肯定会出来!!!(暴风雨哭泣)
本来以为今天肯定能出来了,结果——
所以就给大家补偿个长一点的小剧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