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外的怪物，自然是六家一起，联合处理。

报官的报官，看守的看守，直到京兆尹衙门衙差来，利索登记，拖走一条龙。

问起如何处理，衙差们一句话冷酷带过，这等怪物只有烧死，方才大安。

白凝脂听小厮们议论时，站在街心好半天。

曾经也是百姓，曾经只是牲畜，只是被狠毒的人利用，就成这般凄惨下场。

要怨，只能怨那个罪魁祸首。

一旦被她知晓或者抓到，定会给他千刀万剐，才解恨。

捏紧的拳头，炽烈的太阳，身前的牌坊，身后的宅屋，还有无数宅屋里的人。

她的后背绷直，后颈窝的汗珠子，都不去擦一下。

经过一下午的比试，赵瑾自然成魁首。

倒是第二名，谁也想不到，娃娃脸，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明煜，射箭居然练得快准狠。

而第三名，落在不出头，也不落后的白麴尘身上。

第四名，却让人跌掉大牙。

是项坤，花花公子改邪归正，就是这么不同凡响。

四人沾沾自喜，笑意掩毫不掩饰。

落选的几人，鼻子不对眼睛，都在挥汗如雨练习缠斗。

射箭不行，其他总要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哪一天总会用的上。

谁比谁差。

白凝脂没空去看他们的脸色，直接让小辣拿出赵一烆和江游给她的京都舆图，对照地面和地下，认真对照起来。

“在外打探的小厮在哪里？”声音清脆，却自觉带着威严。

三名小厮鱼贯进来，正要跪拜，白凝脂连忙打住，“你们在外危险又辛苦，以后都无需行礼，有事说事便是。”

小厮们垂首，开始一一禀事。

“昨晚深夜，住在石碾子巷对面的人，听见有人吹哨，声音很轻，可那人是家大户的训鸟师，耳力一向很好。

据他说，听到那哨声后，石碾子巷的人，明显躁动起来，等到衙差砍了几人，才稍微安静下来。

衙差们找了一圈，都未找到那吹哨的人。”

另一个小厮赶紧补充，“小的负责观察城北，那里的富贵巷也出现异像，而那条巷子住的全是饲养牛马的人，牛马一夜都在叫唤，周围百姓怨声载道。”

白凝脂面色更冷，牛马一旦染上，人力根本控制不住。

众人大概也想到，全都如丧考妣。

负责观察今日沿路行进路线的小厮也说道，“怪物们沿着路线走，没有一个偏离路线，都是在沿路上袭击那些没防备的百姓，正值上街时间，街上不少人被咬，明日···”

白凝脂忽地打断他，“据你们观察，石碾子巷还剩多少人？北城那富贵巷有多少人家，又有多少牛马？”

大家这才明白，白凝脂这么问的原因是什么。

首先要解决眼前，明日会有多少怪物出现，该采取什么法子抵挡，才是最紧要。

三位小厮茫然对视，白凝脂正要挥手，让他们下去，随后，又一名小厮满脸流汗，连后背都是一圈湿痕进来。

示意小辣先给他杯茶后，白凝脂耐心等待。

“禀白小姐、各位殿下、公子，小的是负责京都城墙外消息收集的，据几个南城门外的乞丐说，有几个紧身黑衣蒙面汉，住在京郊一处宅子里。

小的便花一两银子，让乞丐帮忙盯着，昨儿深夜，乞丐说那几个人出了院子，一溜烟却不知去到哪里。

今早听说有怪物出来，便把这消息告诉小的。”

赵谨打断，“既然住城外，城门关闭，乞丐怎么断定是进城内来？”

“人家乞丐是收钱办事，总要胡诌出一些事来，不然，银子拿的发虚。也许是随意乱说，也不一定。”

江河狠狠瞪了眼脑袋空空的小弟，“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咱们这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总不能一摸瞎，有点线索，总比没有的好。”

白凝脂朝他竖个大拇指，莞尔笑。

她这一笑，所有儿郎，顿时眼眸熠熠。

“暗道机关，但凡家里私产多些的，都会想到修筑暗道，只要城内宅子离城门不远，不是多难的事，即便距离远些，也能挖通，左不过是拿银子开路便是了。”

明煜不紧不慢，晃了晃手里的薄尖刀，“这位小厮能见机行事，是个机灵的，哪家的？叫你主人赏你。”

才被打击的江海，立刻顶起大肚子，“江家的，小爷我自会赏他，丫丫要有事，吩咐就是，他叫扁豆。”

“好，扁豆，下去休息吧，等晚些你过来，我吩咐你接下来的事。”扁豆立刻精神抖擞，能被白小姐看中，在坊间，可是所有小厮羡慕的对象。

另外三个没被点到名，顿时有些驮肩勾背。

“其他三位也辛苦，都一起来，你们熟悉路线，深夜给我们带路，能做到吗？”

“是，听白小姐吩咐。”声音响亮，几乎震穿在场人耳膜。

四位小厮下去后，白凝脂招手，“四人过来，其他人待候。”

儿郎们各自正色，围拢过来，都盯着桌上的两副舆图。

“还是从城南碾子巷查起，这一处，有我大兄和赵大哥一起，沿着铜鼓大街，穿这三条巷子，便到朱雀正街，刚才小厮也说了，怪物走的便是这里，咬的也是街上的人，并未袭击到家里去。

今晚，你们的任务便是仔细沿路观察，被咬的人是否会进化？

最好是遇见那吹哨的人，跟着，好好瞧瞧，是哪里的狗崽子，能趁机杀就不要等到明日。

小坤子，上次你在那宅子里倒过滚油，应该熟悉这宅子，你带领扁豆，找这宅子的暗道，记住，不能莽干，有危险变撤退，不丢人。”

众人颔首，白凝脂又指着城北的富贵巷，用指甲画了个圈，“这里，才是最麻烦的。今晚，由我和小煜子去。

牛马，人力不不能控制，更何况是染病的，我和小煜子的重点，是查清这一处有多少人家？多少马厩牛棚？估算有多少染病的牲畜。还有地下暗河的详细情况。

咱们集思广益，也得要想个法子出来。真正等他们被有心人利用，攻击到咱们清风坊，那才是灾难。”

“街上到处是大树，取弹力绳索设置路障。”墨缙云见大家都看他，有条不紊，“其他法子费人费力，最直接有效的，便是这个。牛马奋蹄时，被绳索绊倒，趁此机会，杀之，就到不了牌坊前后门。

还能震慑怪物们。”

油然升起睥睨众生的优越感，让他眼角微挑，“孤和弟弟的人，愿意承担这份重任。”

室内阒静，谁也没想到，四皇子居然愿意掺和起来。

再一想，也了然。

五皇子为了清风坊，出人出力，有目共睹。

住在白府的四、五皇子，怎么也不该置身之外。

儿郎们颔首间，去看白凝脂。

“好，那多谢，安排有困难，尽可以和任意一家管事提。”

白凝脂就说这几句，然后继续看舆图。

墨缙云没再做声。

其实有句话，他很有一股冲动说出来，最后，只得噎下。

手指在一处，白凝脂转颈问站在后边的项坤，“小坤子，上次你和小煜子一起杀去麻雀巷时，可记得当时详细情景？

我有种感觉，和这家住的人，应该有关系。你们看，假设他们离开的时候，手里带着东西的话，蓄意投在暗河，十分正常···”

细长手指指着江游给她的拓印图，“这家如果，按照小煜子说的有暗道的话，无需多费力，就能和暗河并行。

而城南的石碾子巷，就在麻雀巷的后一条街。还有这里···”

指着石碾子巷并行的后一个巷口，“···香粉巷，应该是后一步爆发的点。如果那东西一直在的话···赵谨，你爹他们查到这了吗？”

“查了，没发现蹊跷，按你说的，我马上派人告诉我爹去。”召来机灵小厮，把全身武装起来后，迅步骑马离开。

众人默然，现在联想起来，麻雀巷那宅子的主人，果真是第一嫌疑人。

只是大家都被需要怎么防守的想法禁锢住，没多朝外伸展想。

而朝廷四面楚歌，危机在即，也没多关注这边。

纵使父亲在朝为官，真有危机，还是要靠自己。

时间快到傍晚，赵夫人又在热情张罗饭菜。

可这次，其他几府的夫人派人，直接各自从各家送来酒菜，不到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便摆在赵家花厅内。

没谁矫情，直接开吃。

各自任务在手，都在思忖，没人说话。

乌兰和几位夫人研究一下午的衣裳，也算抢工，做出来三件。

软薄兽皮，用搅成麻花的麻线缝合，像软甲，又比软甲轻薄灵活。

赵谨自己有软甲，这三件，便给了今晚出去的三人。

明日，继续有成型的出来。

四个小厮，已经趁夜色出门探路。

白凝脂拿着舆图，又在细看。

赵谨和明煜都在她身边，其他几个没落到差事的，眼巴巴等她后续。

“小乾子，你和江河，在坊外西边接应，一旦发现不对，按照吹树叶为讯号，可记得？”

“江海和表哥，你们俩等会去离咱们坊最近的茶楼茗香楼二楼，去观察周边动静，同时听茶客们谈论什么。

坏人既然想害咱们清风坊，谣言攻势，也是一项利器呢，想让咱们孤立无援，他们更好打击咱们。遇到可疑的人，派人去查，不用你们亲自前往，太危险，可懂？”

墨青郦一脸喜色，点头如捣蒜。没想到，他也有任务。

只有苦相满脸的墨沧浪，还有看似淡然的墨缙云，仍然扇着一把并不出风的檀木香扇。

深蓝，深棕，今晚怕是忙得很。

月如指甲盖，星子如芝麻点，天，明日还是晴天。

墨缙云胸有丘壑，他自有一番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搓小手，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