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游戏没法玩了。
内卷到快成佛了,内卷值才升了5000,光是晚交一份作业,就要扣掉4500。
这岂不是意味着再晚交一次作业,自己必死无疑!
熬完最后一分钟,快要撕裂的肠胃才恢复如初,夏晓风满头冷汗,精疲力尽。
突然鼻腔一痒、身上一冷,感冒随着喷嚏的反作用力滑进了鼻孔。
早上玩水得太猛,着凉了。
他去医务室拿了几包感冒灵,召出小K,鼻音满满地说:
“我说,你就不能把惩罚改改吗?别动不动就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这真的很没道德。”
小K捕捉到“改改”的命令,继续原封不动地答道:
“作为系统负责人,我没有管理员权限修改任何事务。如果要开启管理员权限,需要将内卷值……”
“要将内卷值由负改零是吧,知道了知道了,你也这么死板。”夏晓风插嘴道。
他晕晕乎乎回到教室座位上,端起水杯,看见里面还黏着上次没洗干净的麦片,顿时懒得去洗了,干脆撕开感冒灵包装,直接把干颗粒倒进嘴里,灌了两口矿泉水咽下。
“哎,我那魔力值怎么来的,怎么它是正的,内卷值就是负的呢?”
夏晓风调出控制面板,蓝色的魔力值显示279。
“魔力值源于任务完成的优秀程度,系统内部评定S级奖励10点魔力值,A级5点,B级2点,C级1点,D级0点。你的初始魔力值为281点,‘先活下来吧’任务评定C级,奖励1点,购买万能锁,扣除3点,最后魔力值为279,你具有较多购买道具的机会,这是个好现象。”
小K解释道。
夏晓风沉默了半晌,失落道:“怎么我那装置才评C级……”
小K:“……”
——敢情还抓着那“自动浇醒装置”不放呢!不是,这人是不是还没搞懂同学们到底在笑什么?他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小K作为合格的负责人,还是默默将这句吐槽咽下了。
只见夏晓风从桌底下抽出浇花装置的次品——游星听了他的开题报告,一脸同情地将所有次品都送他了,假惺惺抹了抹眼泪,让他不要放弃。
夏同学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将次品头尾削平剪短,变成个两指宽塑料环,拔取浇水设备,然后搬了张凳子到墙边,咵嚓一下站上去,将塑料环黏到墙壁上。
“主人?”小K感到奇怪,好心提醒道,“社会实践课程已经错过了修改课题时间,不需要再做……”
“闭嘴,你话真多,”夏晓风说,“你看看你只能在我脑子里说话,又没手又没腿,天天只会那套暴君的言行,就不能多给我点儿帮助吗?”
小K闭了麦,敢怒不敢言:明明这个姓夏的才最聒噪。
夏晓风把椅子搬回来,拾起桌上的鼻涕纸,揉成一团,站到两条过道上。
然后双臂上扬,作投篮状,将那几团鼻涕纸抛到了环中。
“噫!好,我中了!”夏晓风咧嘴一笑,再把剩下的鼻涕纸抛了出去。
小K无语到极点了:“……这样是无法增加内卷值的。”
夏晓风鄙夷地说:“我又没说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增加内卷值,我现在又没生命危险,干嘛无缘无故开卷。”
他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叹气摇头道:“摆烂人的心,你不懂。”
小K再次无言以对。
可是好巧不巧,夏晓风抛出最后一个“带馅儿馄饨”,这物什穿过塑料环,不偏不倚砸到来人脑门上。
冤家路窄,真是纠缠不清的命运。
鼻涕团砸到谭逸脸上,这团还没完全包紧,那亮晶晶的“果冻”黏了两条在左脸上。
他像个机器人一般,僵硬地转过头,盯着夏晓风,一副快要杀人的模样。
夏晓风呆住了,没想到会这样,但见对方吃瘪,心里又高兴。
于是,他便“表里合一”地开怀大笑了。
谭逸的脸瞬间更黑了。
快上课了,同学们基本都待在教室里,这劲爆场景一路看下来,可是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同桌游星小心翼翼溜过来,就想拿他超低像素的手机开录。
谭逸朝夏晓风迎面走来,冷声说:“别挡路。”
夏晓风眨眨眼,说:“没挡呀。”
谭逸:“马上上课了,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夏晓风:“这不是还没上吗?”
谭逸决定不再跟他浪费口舌,一把拨开他,回自己座位了。
夏晓风揉揉自己被磕到的后腰,“切”了一声,对着正捂嘴乐的游星扬起下巴,凹了个轻蔑一切的造型,模仿谭逸严肃又滑稽地说了句“别挡路”。
然后二人开始爆笑。
坐在前排的谭逸今天再次燃起了想暴揍夏晓风的想法。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第二天下午,轮到夏晓风吃瘪了。
谭逸将夏晓风的值日偷懒、迟到早退两大恶行全交到班主任老张那儿了,这好了,老张抓纪律抓得严,自以为自个儿班风气杠杠滴,谁知出了这种“老鼠屎”,还这么久才闻到味儿!
张老师那是勃然大怒,罚夏晓风做这两周的值日,也让他担了个班长职务——自己座位监督员,去抓迟到早退的。
夏晓风在心里算是记下这笔恩怨了,日后他谭逸不给老子当年做马,就别想勾销吧!
——这个王八蛋,哪儿来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一次偷懒、一次迟到都没放过,比我自己都算得清楚!
夏晓风做完值日,揉揉酸痛的手腕,同舍友侯志博一道,去食堂吃饭了。
侯志博是个胖子,脖子上的肉能叠三层,上个楼梯喘得同牛似的,跑步时舌头一定要露在外面,夏天总能出很多汗,出汗的轮廓是个离谱的爱心。
侯志博虽人长得歪瓜裂枣了一点,但对朋友很仗义,人也很大方开朗,他是107宿舍里最能跟夏晓风聊上天的。
今天食堂扒饭区竟然有炒粉,那是百年难遇、千年难求——往常扒饭区只有煎猪扒、煎鸡扒,油多到不要钱的样子;只有这个炒粉放的油少,加的料多,炒的又香。
夏晓风和侯志博排了老久,终于排到他俩,不幸的是,侯胖子刚好打完了最后一份炒粉,到夏晓风只能吃凉了的煎猪扒。
他眼泪汪汪地端着盘子到座位上,眼泪汪汪地啃起了皮鞋硬的猪扒,哀叹我怎么这么难,被人坑去做值日还没打到炒粉……
侯志博知道这人装呢,便好心地将炒粉分了他几口。夏晓风感激涕零,打算将“皮鞋”也切他一半,人家却立马婉拒了。
夏晓风边吃边聊:“你说那姓谭的为什么老对我臭着个脸,搞得我怎么他似的。”
侯志博噎了一下:“你说谭逸?”
夏晓风:“那还能有谁?”
侯志博:“他本来就那样,你别想多了。”
夏晓风:“不是吧,我总觉得最近他对我态度更差了……自从我开始认真学习之后。哎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小心眼,怕我成绩反超他啊?”
侯志博:“……你别自作多情。不过最近确实感觉到你有点儿……好学?怎么回事,弃暗投明了?”
夏晓风:“不懂别瞎他妈讲,老子一向热爱学习好吗?以前还没睡醒,现在睡醒了,那些前十名该有危机感了。”
侯志博哭笑不得,觉得这人吹水愈发牛逼了,他想了个点子:
“你不是觉着自己跟谭逸关系不好吗,马上换同桌了,你私下跟老张说下,让他俩把你跟谭逸安排在一起呗?”
——高一三班有个规矩,每两周换个座位,座位安排以随机数表定。表面上是固定了,但有特殊情况,班主任有权私调。谭逸开学要求过要单独一个座位,不要同桌,都独享幽静两个月了。
听了侯志博这句话,夏晓风吓得筷子都掉了,他错愕道:
“侯老哥,你别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跟他做同桌?那天天打架了。我跟他八字不合、水火不容。”
侯志博说:“谭大佬才没工夫跟你打架。你跟他做同桌,第一可以促进友谊,第二可以共同学习。大家都是同个屋檐下的,关系搞好点。”
夏晓风突然想起昨天清晨谭逸的笑容,那笑容中没有一点儿阴郁和压力;再往前想,那是系统第一天接入身体,他在厕所里见到七窍流血的自己,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很多时候,谭逸身上的光环太亮、期望太重、标签太多、气息太冷淡,这总会让他遗忘——
他其实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夏晓风默念呼唤小K,在心里问道:“我要是跟谭逸做同桌,内卷值会提升多少?”
小K说:“跟他做同桌这一行为,不会提升内卷值;但是跟这种学霸做同桌,一定能触发更多内卷任务。”
夏晓风陷入了沉思。
侯志博见他久久没说话,便补充道:“如果实在不愿意,那不做同桌也没事,日后慢慢……”
“行,”夏晓风突然开口道,他斩钉截铁道,“那我去跟老张说一声。”
“你不用勉强,我也是随口一说。”
“没事,为了内卷,我自愿。”
“真去卷啊?你这周作业基本都交了,也没有迟到早退……我和游星还说你是不是吃错了药了。还真是性情大变。你一个摆烂王卷来干嘛?”
最后一句可是直戳夏晓风的痛点了,他一脸悲壮地说:
“为了活下去。”
侯志博:“?”
夏晓风率先吃完离座,马上跑到办公室找老张了。
他是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以前怎么傻、怎么蠢,没有承担一个学生应有的责任,应该棍棒伺候、大卸八块。
再满腔激昂地说要金盆洗手、重振旗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把生命献给伟大的学业。
然后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说自己渴望学习却找不到门道,也没有高朋知音助他一路求学,那是老骥伏枥又怀才不遇。
老张听得头疼,让他停停,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想干什么。
夏晓风顿时抹去鳄鱼眼泪,淡定地说,下周换座位,我要跟谭逸做同桌。
换座位日。
大家都凑到黑板前去看座位表,原以谭大佬还是那“世外高人”,没想到他加入了配对的队伍,身边有了人。
令所有人震惊掉下巴的是,谭逸的同桌,正是班里的摆烂大王、一个在课堂展示上说要做“自动浇醒装置”的离谱搞笑男——夏晓风。
夏晓风将少得可怜的课本笔记搬到对应座位上,再将一大堆七零八碎的“垃圾”小心翼翼搬过来,其中包括实验室用完的、里头还剩结晶的试管,用作测试加速度的打点纸带,几沓湿乎乎的叶绿素提取试纸,写满古风歌词的英语单词听写本,画满鬼脸的一箩筐乒乓球……
那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他朝抱着书山的谭逸扬了扬下巴,原以自己摆了个非常友好的表情,实则只是又贱又猥琐地嘿嘿乱笑。
谭逸抱着书山的手臂一紧,只觉拳头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