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完另一位客人的问题，小二就走向了坐在这边的夫妻：“两位可有什么需要问的？”
凑巧于淑正想询问他，便道：“凌春楼还招长工吗？”
才收两人，也不知道满人了没。
“他家啊，还没呢。”小二无奈的说着：“凌春楼的掌柜严苛，对长工要求很严格，再加上有些女子不爱干酒楼，这不到现在都还差一位女工呢。”
“客人您要是想去，咱们可以陪你过去，那掌柜的虽然严苛，但脾气好着呢！”
小二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人，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他们这里是有牛车的，可以带着人直接送到想要做长工的地方。
许墨看向于淑：“听起来不错，你觉得呢？”
虽然这些介绍人经常会夸大其词，但是眼前这位介绍人却没有眼花缭乱的夸奖那掌柜的，反倒是将掌柜的性格说了出来。
不过对方做的毕竟是酒楼，酒楼不严苛那距离倒闭不远了。
“就他吧，就算是掌柜的在严厉，我也一定会做到他满意的效果。”
于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好这个长工。
许墨温柔的笑了笑，见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是那么的坚毅，不由得更加为于淑感到开心：“好。”
旁边的小二有一瞬间呆滞，但职业的素养还是让他立马反应过来，等人两夫妻交谈完，他这才开口：“考虑好了，就麻烦二位先去前面登记一下，牛车随后就来。”
于淑点点头，正巧现在没人排队，她就走到原来给文书的那位小二面前，将文书递了回去。
“选好了吗？想做那个？”
“凌春楼。”
“嗯，名字，年龄，家里情况。”
“于淑、年十五、已成亲，一家七口人。”
“会写名字不会？”小二这里问的很犹豫，但是考虑到对方的相公是读书人，眼前的女子也说话文雅，还是选择问了。
“会。”
“认识的字多不多？”
“千字文能熟读。”
听到这话，小二将手中的纸又添上几笔，这才递给于淑，指着某一处道：“这是个人状况的简易文书，方便你到凌春楼时掌柜的又问你。”
“麻烦了。”于淑接过文书。
“可以去门口等牛车，已经安排了人带你们去凌春楼。”
于淑拿着文书站在门口，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心里暖暖的。
“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会很麻烦。”于淑脸上的愁容因笑而散。
“在我看来，还是淑妹你厉害。”许墨想到刚才小二听到于淑说自己熟读千字文的神色，心里不断散发着开心的情绪。
他有心教于淑、许雅、许盼盼三人识字。
可因为自己的时间也过于紧迫，以至于只能就近先教于淑，然后在由于淑学会了教给两个妹妹。
于淑对于明目张胆的夸奖还是难以正面接受，她低着头发出一点点的气音：“……哪里……”
可这样低到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哪里能在吵闹的街道传到许墨的耳中。
“二位客人，这边！”
小二的呼唤声宛若救赎，于淑连忙闻声前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拉住许墨的胳膊。
“凌春楼不是很远，坐牛车两刻钟就能到。”小二说着，自己坐上车夫的位置，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两人道：“上车呀。”
如意坊配的牛车虽然不大，但也是尽心尽力养出来的。
“只有我们？”
小二见怪不怪：“是啊！只要是远的咱们如意坊都会送一程。”
如此竟显得许墨夫妻俩大惊小怪了。
许墨无奈的笑了笑，双手轻松将于淑抱上去，自己则跨步而上。
小二触景生情，感叹了一句：“你们夫妻俩感情可真好，少见有郎君会在外面抱夫人的，也少见陪着找长工。”
“这些小事，还是有很多人可以做到。”许墨不认为这是多么独特的事情。
“哈哈哈，洽！”鞭子打在牛的屁股上，不疼，但是会使它向前走去。
带着两人，小二路上都没在攀谈，直到到了凌春楼，停到门口了这才道：“二位，可以下车了。”
太阳悄然浮出云端，金色的光芒洒在古色古香的阁楼上，楼上的窗边总会坐着许多客人，他们最热爱的就是从二或三楼俯瞰雁明。
凌春楼这栋和许墨家就一百米的距离，真的很让人难以拒绝他。
于淑显然也发现了，她高兴的看看家的方向，又看看三层酒楼。
小二虽然不懂，但是善于思考，于是他问：“二位客人这是？可是觉得太远了？”
来回路程太远是很多长工的唯一缺点，而有的许多铺子并不提供住处，以至于许多人总会因为这个选择离家更近的。
许墨没有自报家门，他回避道：“并不是。”
聪明如她的于淑，同样也不想让刚认识一天都不到人知道自己住何处，于是她对这个问题同样默默隐身。
既然到了地方，小二自然不会浪费时间，他将牛拴好在凌春楼侧墙处的地丁上，又麻烦对方的小二照看一下。
安排好他这才回来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如今还刚到上午已时，酒楼里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店小二在打扫卫生。
唯一的掌柜正在柜台前打盹。
店内的小二见到来人，赶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冲过去询问：“客人想要打尖还是住店？”
如意坊的介绍人笑笑的指指昏昏欲沉的掌柜：“我是如意坊的，这位夫人是来此找长工做的，所以我们先问问掌柜的。”
“啊？好好，各位请进。”顿了一下，小二立马请人进来，然后就转身去给几位取茶水。
“方掌柜！好久不见啊。”小二笑眯眯走上去，弓着腰和掌柜的说话。
“嗯。”方掌柜看向面前的三人，他的视线停在于淑身上。
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于淑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方掌柜：“您请看。”
接过文书，上面了了几字，方掌柜很快就看完了，他将文书放在桌子上：“会写多少字？算盘会不会？”
“可熟读千字文，会写有百字左右，算盘不会，但是我算钱绝不会出差错的。”于淑极力推荐自己的优点，希望能掩盖掉自己部分缺点。
“很好，欢迎加入凌春楼，以后你就跟着我学习。”方掌柜满意的看着于淑。
正好需要个认识字的来分担大量的工作，这就找到了。
希望你能符合我的要求。
“好的！谢谢方掌柜！”于淑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她开心的看向许墨，同样谢对方的全力支持：“也谢谢夫君！”
“不用。”
“以后每天早上辰时前到，晚上亥时关店，每天二十文，工钱月结，是你收还是如意坊的人收？”
小二见势不对，赶紧出声制止： “方掌柜！人可是我给你介绍的，肯定是我们如意坊收。”
“我当然知道你要收。”方掌柜斜了一眼嘴多的小二，便不再多言。
见气氛越发古怪，于淑赶紧道：“谢谢掌柜的，月钱给如意坊即可，只是……”她犹豫的看向小二：“我家就住在这附近，如意坊太过远，到时还需要麻烦你将我的月钱送来。可以吗？”
“那是当然。”小二对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从不拒绝。
长工一事敲定，许墨就同于淑离开了凌春楼。
走出大门，许墨提议：“刚才听有人说东市办了赏花街，我们去那边转转吧。”
“好。”
小二有些为难道：“二位要去东市？那边今天可是很热闹呢，只是我还要回去。”
“没事，你回去吧。”
……
“夫子，你和我们住在一起吧，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别的地方，孤家寡人也不安全。”他的声音晴朗而低沉，担忧的看着老夫子。
老夫子依旧摇头拒绝：“我身上有银子，不用你操心，你先管好自己。”
于是三人就此分开，刘永秀带着常幺妹租下一个老房子，每月一百文，远离热闹的市井。
因为身上的钱不是很多，刘永秀租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还要他自己办置家具，这也使得他又花费去不少钱。
面临着即将没钱的时刻，他赶紧出门找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此来补贴家庭开支。
老夫子则先找了个客栈住下。
他其实不同刘永秀所说的人生地不熟，他年轻时来过这里很多次，也认识一些老朋友。
如今因为疫病，再次踏入雁明，就借着时机见见老朋友吧。
“砰砰。”
“进来。”老夫子提起手里的茶壶，给几盏茶都添上茶水，头也不抬的道：“你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还想着得更晚一会的。”
彭习毫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就拿起一杯茶喝起来：“我素来准时。”他喝着突然看到另外三杯茶，手突然顿住：“你啊，还是如此。”
另外三杯茶不用老无病说，他就知道那是为曾经他们共同故去的三位至交所倒的。
“今天，在这里敬你敬我敬他们，愿来生我们依旧能欢聚一堂。”
“我这些年一直不敢来见你，就是因为没脸见你。”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大哥他们亦会同我一般欣喜。”
老夫子失落的摇摇头，自顾自的对着彭习的茶盏轻碰了一下。
彭习古怪道：“又不是酒，你碰什么杯，要喝酒我叫小二来送。”
“不！自从曾经那事发生，我就再也不喝酒了，喝酒……误事啊！”
见至交难得不沉迷酒肉，彭习为他感到高兴：“你最终明白喝酒误事了。”
至于对当年的事情，他清楚的知道就算老夫子有天大的能力，也不可能让先皇松口放人。
更何况当时的他二人都不过五品之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唉~”两人对坐而无奈叹息，透过雕花窗口看着楼下：“你这次打算在雁明住多久？”
虽已知道老夫子的现状，但彭习知道对方那闲不住的性格，必然是要继续去别的地方。
“还在考虑，我想过段时间去袮城和都勾城看看，那边要是……”
“那边情况你知道了没？你就过去！”
老夫子愣了几秒：“什么情况？”
彭习见至交如此，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怒道：“因为黑死病，吕皇已经下令将袮城所有人杀死，现在它就是个空城，你去做什么？给吕皇送自己的项上人头？”
“这个我知道，你别管我，我有自己的打算。”老夫子不愿多谈这个事，给两人的杯子添满茶：“你最近如何？听说你没让松儿他们考科举，也不让他们入朝为官。”
“我松儿天资聪颖，入朝为官如同进牢，还不如让他出去游历一番，看看人间的风采。”
“倒也是。”
彭习见老夫子犹犹豫豫的样子，连忙提议：“我看你也别走了，我现在在长青书院当院长，你也来当个夫子。毕竟你曾经也当过太子太师，现在继续教学子也是轻轻松松。”
“当过了，教的都是一窝歪瓜。”老夫子说到这里就来气。
彭习不满道：“你啥时候当的？你的信里可没写过这件事。”
“反正不干，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嘿！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老犟筋。”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夫子斜了一眼彭习，将茶水满口喝下：“行了，借我点银子，晚点还给你。”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彭习拒绝借钱：“不过你要是愿意来长青书院当先生，我每月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
“来不来？”
见老夫子一直不吭声，彭习也有点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但是这个月钱已经开到副院长的位置了。
在高要不他退位把院长给老犟筋？
“天黑了。”老夫子看向窗外。
“你！”彭习被老夫子的话噎住，生气了：“老无病！你到底来不来！”
“你别急，我看到了熟人。”
老夫子推开花窗，对着窗台对面的许墨招招手：“许生！”
正帮于淑擦窗户缝隙的许墨听到声音回头，目光扫过半圈发现对方坐在厢房里的老夫子。
“夫君，是夫子唤你。”于淑终于找到机会，她飞快抽走许墨手里的抹布：“夫君你快过去，别让夫子久等了。”
终于，于淑心满意足的看着许墨离开，见到她这才松口气。
今天许墨晚上放学晚，回家的时候路过凌春楼，就过来等她一起归家。
可是今日凌春楼客人很多，她就没跟着掌柜的学子收钱记账，反倒是跟着帮助打扫卫生。
夫君看到她在擦窗户，就也来一起，任由她怎么劝都不听。
许墨走近发现坐在窗口的不止是老夫子，还有同样探头看来的彭院长，他拱手道“夫子，彭院长。”
“我怎么看你在擦花窗？”彭习皱着眉头，十分不理解眼前这位新学子前些天还对他说明年考秀才，如今却在此处风花雪月。
“内人在此处做长工，我下学便来等她一起归家，正好看到她做的事我力所能及。”
自讨没趣的彭习默默地缩回去：“哦。”
“你们俩认识？”
这次彭习没在开口，于是许墨道：“学子前些天已经进入长青书院继续学习。”
老夫子诚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不错，你果然是越来越努力了。”
“他不会就是你之前的学子吧？我记得他从绥阳县来的，这些年你都在绥阳县？”彭习大侦探附体，眼神狐疑的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
老夫子一看他那个样，就知道他又在猜测自己：“我之前就是在绥阳县，八月的时候收到你的来信，就果断前来雁明了。”
“他是宜昌书院的学子，不是我的弟子。”
“哦，最好不是。”彭习还是不太信。
虽然他觉得许墨看着不是个差劲的人。
可是谁让这位曾经的太子太师眼光太差，收的弟子全部背叛他自己，所以彭习对老夫子眼光的不可信也是必然。
“进来喝杯茶？”老夫子指指桌子上的杯子。
许墨摇摇头：“不了，学生还有同内人回去，夫子住在何处？待学生有空去拜访您。”
“害，等明天他就去书院当夫子，随时都可以见。”彭习挥挥手，把老夫子想要逃避掉的事彻底拍板定钉。
“好，那我先行离开了，时间也已经不早，夫子和彭院长也早日归家。”许墨拱手道别。
“行，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