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文心里咯噔一下。
“你懂什么？还不快去把先生留的功课做了！”陆信不满地盯着陆什，示意仆从把他带下去。
陆什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时还眼巴巴地望着欧阳文。
陆家主母清清嗓子，主动开口询问：“不知欧阳姑娘家住何处？找个日子陆家也该登门拜访，见见欧阳姑娘的亲人。”
欧阳文只能尴尬一笑道：“陆夫人，小女父母早亡，家中没有亲人了，不必特意拜访。”
陆家主母有一瞬的哑然，随即宽慰道：“无事。等你嫁入陆府，我们便都是你的亲人。”
她看向陆佳道：“佳儿，如今你三弟也要成亲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却还不娶亲，成何体统？”
陆佳为难地拧着眉，却并未反驳。
“你就偏记挂着小时候那桩亲事？”
陆佳正色道：“既已做了承诺，便当践诺。”
陆家主母叹息道：“那算什么承诺？既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且不说你根本找不到那姑娘，即便找到了，兴许她早已嫁为人妇。那时你又当如何？”
“儿只求问心无愧。”陆佳伸手触了触腕间一截老旧的红绳。
欧阳文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红绳真是眼熟，因为她家里有个一模一样的。
这下完了！她莫不是拆散了原主和陆佳之间的大好姻缘？系统不把记忆给她，原来是等着在这坑她呢！
“糊涂！”陆家主母声音发颤，“一意孤行，这是不孝！”
陆信夫人急忙上前安抚。
欧阳文站在这些人中间，实在是觉得融不进去。陆家主母扶着额，摆手示意：“倩儿，领欧阳姑娘去花园逛逛吧。”
陆倩乖巧地走到她面前：“欧阳姐姐，跟我来。”
丞相府的后花园种着许多奇花异草，还养着不常见的珍奇鸟兽。欧阳文一会儿觉得在逛植物园，一会儿又觉得在逛动物园。
“孔雀！”她兴奋地叫出声。
她在现代都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孔雀，竟到古代来开眼界了。
“小妹，你们家有没有大熊猫？”欧阳文好奇地问道。
陆倩不明所以：“什么是……大熊猫？”
欧阳文比起两个ok的姿势，放在眼前：“就是眼睛有一圈黑色，胖嘟嘟的，毛茸茸的，耳朵小小的，很可爱的……”
欧阳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能形容出大熊猫的精髓：“我下次给你画张图你就知道了。”
“好！”陆倩笑着点头，“欧阳姐姐，你与三哥是如何相识的？之前从未听三哥提起过，怎的陛下突然就赐婚了？”
欧阳文正端详着几支香雪兰，随口答道：“也就两个月前才认识的。赐婚是他跟陛下求的。”
“那三哥定是极喜欢欧阳姐姐咯？”
欧阳文愣了一下：“可能吧，这你得问他。”
“难道三哥不曾向姐姐表明心意吗？”陆倩问题一个接一个。
表明心意吗？欧阳文想起陆佑在小皇帝面前，说过痴情于她的那些谎言，着实好笑。
她禁不住噗嗤一声：“算是表过心意吧。”
她这笑在陆倩看来却是娇羞之笑。
“姐姐得三哥钟情，做了三哥的正室夫人。等婚事传开后，盛都中不知多少名门贵女要气得牙根痒痒呢，即便她们再如何肖想三哥，也只能委屈做妾了。”陆倩一脸天真地说着。
“妾？”欧阳文满头问号，“我可不会跟别的女子抢一个夫君。”
“姐姐不许三哥纳妾？”陆倩略显吃惊，“可三哥——”
欧阳文整张脸皱在了一起：“不是我不许。我只是见不得别人纳妾。他真想娶别的女人，那便等我们和离之后，他再娶。”
陆倩从未听过如此奇异的言论，这位即将成为自己三嫂的女子，还没嫁进陆府，就已经开始想着与三哥和离的事。
陆倩为难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种话姐姐切莫在三哥面前提起，毕竟三哥也是庶出……姨娘她……”
“倩倩，云先生要考你的功课，快去。”陆信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回廊上。
陆倩急急应了一声，朝欧阳文福身：“姐姐，我先去了。”
陆倩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陆信却一步步靠近。
欧阳文心中忐忑，方才在堂屋她就感觉陆信话里有话，恐怕和原主确实有点瓜葛。她那部分记忆缺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方才你与倩倩说的话是真心的吗？”陆信问道。
欧阳文伸出手指挠了挠侧脸：“哪句？”
“见不得别人纳妾。”
欧阳文“哦”了一声：“是真的啊。”
陆信伸手折断一支花茎：“就因为能做正室夫人，所以你就选了三弟？”
欧阳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卢氏并无错处，我一时无法将她休弃，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陆信望着她，眸中暗流涌动。
欧阳文吃到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瓜，差点把她的下巴都惊掉了。
“还是说你已移情别恋，看上了三弟？”陆信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攥在手心。
欧阳文立刻朝他腕间穴位一打，他瞬间被迫松了手。
“陆二公子，请放尊重些。”
陆信似是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一般。
不管原主和陆信过去发生过什么，欧阳文都不想再和陆信有瓜葛。毕竟这很影响她的任务啊！
“往日种种，还请公子忘了吧，我早已什么都记不起了。我如今一心只想和陆佑好好过日子，什么正室不正室的，我不在乎。”她干脆地说完，便想抬脚离开花园。
“陆佑不过是个庶子，将军又如何，一旦边境不稳他便要上阵杀敌，他能让你过什么好日子？”陆信在她身后问道。
欧阳文眯起眼笑着：“可是，我喜欢他啊。这不就够了吗？”
她踏上回廊，在尽头，见到了陆佑的那一抹身影。
欧阳文随陆佑出了府门，沿路一直想着陆佑到底听到了哪句，该不会已经听到她和陆信有私交了吧？
马车上，欧阳文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陆相答应了募捐之事？”
陆佑点点头。
“怎么在陆府没有见到你娘？”
陆佑回答：“她平日里不住在陆府，改日我再带你去见她。”
欧阳文小声嘟囔：“你们一家人关系还挺奇怪的。”
“论奇怪，怎及你与次兄的关系？”
果然还是被他问到了。
“你们怎么都在花园？偶遇？聊了些什么？”陆佑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打了过来。
不过他这么问，倒是说明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内容。
“我原本是与你妹妹在逛花园，你次兄唤她去教书先生那，这才与我碰着了。你这位次兄不怎么待见你，我还帮你反驳了他两句。”欧阳文半真半假地回答。
“那你倒是说说，是如何反驳他的？”
欧阳文笑道：“他刻意在我面前数落你的不好，我便说，你再不好，我喜欢你就够了。”
“你喜欢我吗？”
“我当然——”欧阳文话说到一半刹住了，“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佑认真说道：“世上哪有爱听假话的人？”
欧阳文收起心绪，笑道：“如果你无法分辨我说的是真还是假，那么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即便我对你说真话，你也有可能以为那是假的。而当你能分辨孰真孰假时，就不需要我再给你答案了。”
马车停在了花月楼门口，此时正值傍晚时分，花月楼尚未开门迎客。
“你又到花月楼做什么？”
“做思想教育工作。你要是感兴趣，就一起跟来看看。”欧阳文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花月楼，开启了她的征程。
张子昂打过招呼之后，楼里也没有人拦着她，任她自由进出。
花月楼里的娘子们一个个都还在梳妆打扮，欧阳文站到一楼表演的舞台之上，轻咳两声，紧接着大声开口道：“花月楼的各位姐姐妹妹们，请大家听我一言。”
娘子们本来一个个都没有动，直到月娘先走了过去，其他人也便从善如流，跟着走到了舞台边上，好奇欧阳文究竟要说什么。
“楼里有多少姐妹做了三年以上的花月娘子？麻烦抬起手我看看。”欧阳文询问。
台下大约有二三十个人抬起了手。
“是要发工钱吗？”底下有人笑着问了起来。
“虽然不是发银钱，但也是件好事儿。姐妹们有没有人愿意离开花月楼？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让大家离开。”
“月娘，这小姑娘原来是来挖你墙角的？”娘子们又笑作一团。
欧阳文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挖墙脚，是想让大家彻底离开这儿，过普通人的生活。”
“怎么离开？你替我们交赎金吗？”其中一名女子一边问着，一边瞟了瞟月娘。
“大家不用担心赎金的事。只要你们愿意，就可以离开。”欧阳文回答。
“离开之后去哪儿呢？”那女子继续问。
“离开之后，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买卖，打杂工，什么都可以去做。”
风月楼内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