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徐强家抓捕了十五个人,徐强一家三口,还有十二个赌徒,都被暂时拘留在警局里。人赃并获,警察收缴了赌资近四十万,三人分别看管做笔录。
徐父跟徐母起初还狡辩,说只是聚集朋友一起玩玩,没有赌。这薄弱的谎言在金额众多的赌资和对十二个人的人际关系调查上不堪一击。
徐父身高体胖,一脸横肉,在审讯时胡搅蛮缠,做笔录民警不欲跟他多费口舌,跳过聚众赌博这一问题,问他道:“你知道你儿子徐强找小弟打人的事吗?”
徐父脸色一顿,又开始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高声嚷嚷道:“什么小弟?!我儿子一直待在家,他哪来的小弟去打人,警察同志你可以要查清楚啊,不要冤枉了一个好孩子。”
民警平静地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说谎可是会加重刑罚的。”
“我真不知道啊警官,这事我真的只是跟朋友打牌,谁叫我朋友多呢,我他妈也不知道跟朋友一起打牌叫聚众赌博啊,还犯法?!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警官,你一定要查清楚啊!”
“我们从你家抽屉里找到了记账的本子,谁跟你借了多少钱写得清清楚楚,那十二个人还在局里蹲着呢,我们一问不就知道你跟他们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了?声音大不代表你有理,好好待着吧,罚款跟坐牢跑不了。”
民警扫了一眼徐父难看的脸色,走出审讯室,与此同时,徐强那边,
负责做笔录的女警姓张,是之前陪在黎月清身边那位,她问:“所以你帮爸收钱追债,隐瞒你家聚众赌博,那你有没有找人打了黎月清跟唐谦吗?”
徐强脸色有点白,唇齿发抖。
他毕竟年轻,没有徐父那副滚刀肉的脾性,稍微一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了。只是听道张警官问他打人一事时,猛地摇摇头,“不……不是,黎月清那个臭……人,我早就跟她没联系了,唐谦……是她的姘头吧,不过那男的根本就看不上她,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没必要找人打他们。”
张警官点点桌子,眼神严厉地问道:“你确定吗,徐强?唐谦被人打成重伤进医院了,黎月清报警说是你找人打的她!如果你说谎,是会直接影响最后处罚的。”
徐强一愣,继而猛烈地摇头,言辞激烈地吼道:“妈的,黎月清那个小贱人冤枉我,我没找人打他们……操他妈的,是不是她跟你们说我家的事情的?!一定是她,我跟她提过一次,等我出去弄不死她!”
张警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徐强才闭嘴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只是他怒目圆睁,眼睛通红,看上去恨极。
张警官缓缓道:“我们早就发现你爸银行流水有猫腻,已经派人盯了很久了,黎月清跟唐谦是因为被人殴打才报警的,跟他们没关系。你真的没找人打黎月清跟唐谦?”
她说了一些假信息将黎月清从赌博案里摘出去,徐强一家都不是善茬,他们有保护举报人员的义务。
徐强将信将疑,看民警一脸平静的样子,他将心里的怀疑压下去,坚决否认自己找人打过人,
“我没找人打他们,我爸说让我平时少惹事以免惹上警察,我怎么会找人去打他们……警官你可以找黎月清跟我对峙,我真没找人打他们!”
张警官见他神态不似说谎,便将他暂时看管在局里。她联系上曾娴云,说想再跟黎月清聊一聊。
她来到门口,敲响了黎月清家的门。开门相迎的是早就在家等待的曾娴云,
“张警官,您来了,快请进。”
她请人在沙发上坐下,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黎月清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人忙放下手机,稍微有点紧张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警官。
曾娴云问道:“张警官您还有什么事情想了解的吗?我听您在电话里说徐强那群人抓住了,他承认了吗?”
张警官回道:“人抓到了,徐强一家聚众赌博已经证据确凿,不过……”她将视线移到黎月清身上,“徐强一直不承认他找人打了黎同学跟唐谦同学。”
黎月清茫然地说道:“可那群人打我们的时候,他们说是徐强让他们来的……”
她目光沉静地端详黎月清的表情,不放过一点细节,茫然又微微紧张,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受惊而感到紧张还是因为其他。
“徐强承认了他家赌博的事情,可他对打人这件事情坚决否认。”
曾娴云猜测道:“会不会是他害怕惩罚加重所以拒不承认?我去看了唐同学,他伤得很重,右腿断了,致人伤残是很严重的问题吧。”
张警官思忖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徐强并不知道唐谦腿断了的事情。当时那片空地没有监控,我想能不能让黎月清同学去警局一趟,她口述长相,我们根据她的描述画出模拟画像来找人。”
黎月清面上忐忑,“我只记得是有四个人,他们带着帽子,灯光很暗,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敢看他们呜呜呜呜呜……”
张警官追问道:“戴的什么帽子?”
“鸭舌帽,他们都带着鸭舌帽。”
她说着便低头开始小声哭泣。
曾娴云看着她,想起唐谦说的话:她拿起铁棍也想逼我说喜欢她。她一时间竟然在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哭,愣怔一瞬,才摸摸女儿的头安慰,“别怕,已经过去了。”
张警官还有一个疑惑的点,“那群人没打你,他们打唐谦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吗?”
黎月清仍然在哭,她有些痛苦地点头,“他们没打我,只是威胁我要是敢跑就打断我的腿,我很害怕,站在一边不敢动……”
张警官见问不出什么,便告辞去了医院。她找到了唐谦所在的病床,对唐谦、唐晚和萧讯三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萧讯今天下午没课,下班便来看唐谦。他跟张警官问了个好,询问对方的来意,“张警官今天来是案情有什么进展吗?”
张警官拿出笔跟记录本,闻言点头道:“是的。我们抓到了徐强,可他坚决否认自己找人打了唐同学跟黎同学。”
萧讯闻言皱眉道:“是拒不承认还是有其他情况?”
张警官:“这也是我到此的原因。”她看着唐谦面色平静地躺在穿上,她进来的时候对方似乎刚刚关掉手机。
“唐谦同学,你确认是徐强打的你吗?”
唐谦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徐强并没有真正出现,但是那群人说他们是徐哥让他们来教训我。”
张警官又问,“你看到他们的长相了吗?能做模拟画像吗?”
唐谦摇摇头,“当时是晚上,灯光太暗了,他们冲上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就被打到在地上了,我当时为了护住头跟腹部,全身蜷缩在一起,等我意识到没有棍子落在我身上时,他们已经走了。”
张警官忽然问道:“那你记得他们的衣着吗?”
唐谦皱眉回忆道:“很普通的穿着,当时很昏暗分不清颜色。”
“他们戴帽子了吗?”
唐谦闻言一顿,白色被子下的手指摩擦着裤缝,“戴了。”
张警官察觉到他的停顿,也发现他在思考,这让她心里的怀疑扩大,这个问题应该是不需要思考的,看不清脸跟衣服颜色很合理,但是带没带帽子一看就知道,为什么要犹豫?
“戴的什么帽子?”
“我当时太慌张了没注意,可能是鸭舌帽。”
张警官目视他半晌,缓缓说道:“介意我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唐谦有些犹豫,“您想看什么?”
“我想看看你跟黎月清的聊天记录,你应该是有她的好友吧。”
唐谦沉默半晌,才缓缓解锁手机,打开了跟黎月清的聊天框。张警官接过一看,最近的聊天记录是在昨天早上,内容是:
“你的右腿断了是真的吗?”
唐谦没有回。她将聊天往上划动,都是一些黎月清要求见面跟唐谦或是拒绝或是不回的信息,她将手机还给唐谦,
“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细节吗?”
唐谦依旧摇头,“我目前回忆不起来,之后如果有发现会联系警官你的。”
张警官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晚,她调查了解了唐谦的家庭,也知道唐谦对他的妈妈感情复杂,她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找不到打人的是谁,医药费方面可能无法索取赔偿了。”
唐晚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萧讯,又看了看儿子唐谦,“赔偿啊,可是你们警察找不到,我们也没办法啊……曾娴云说他们会承担一半的治疗费……”
萧讯看她,“什么时候说的?”
唐谦插嘴道:“昨天上午,曾阿姨过来看我,说很感谢我保护了她女儿,愿意支付一半的医药费。我说我没保护黎月清,她还是态度坚决地要承担。”
曾娴云或许是因为黎月清牵连唐谦受伤至残而感到愧疚,又或许怕他将事情全部抖搂给警察影响黎月清的名声。
但是唐谦不在乎,他残了的右腿,势必会讨回来的。张警官到达黎月清家的时候,黎月清的手机正处于跟他通话的状态,所以张警官在怀疑什么,他很清楚。
在张警官来医院的路上,他摘下耳机,删除了通话跟聊天记录,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张警官看了唐谦一眼,她见过许多张面孔,恐惧,痛哭流涕,后悔,怒意滔天……明明唐谦脸色平静戴,她却能感到极深的恨意。
然而他跟黎月清却是咬死没看清打人者的脸,而徐强坚决否认自己打人,总有一方在说谎。她一度怀疑唐谦跟黎月清串供,可手机聊天记录上并没有聊天记录,难道是提前已经商量好,或者聊天记录在她来之前已经删掉了?那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个男生为黎月清争风吃醋?不,她看得出来,唐谦对黎月清没那个意思。根据唐、黎二人的叙述,徐强是因为看不惯黎跟唐牵扯不清才找人揍他们的,因为徐强跟黎月清在一起过,没有打女生,这个猜测很合理。
可徐强说他早就没跟黎月清来往了。
有人在说谎。
她回道警局,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又跟同事抽调出酒吧附近的监控逐一排查。
只是那附近监控不多,他们找到两个带鸭舌帽的人,追踪找到人之后发现只是普通的路人。没有发现四个人一伙出行,即使那天下雨,来往酒吧的人也很多,一个一个排根本排不完。
张警官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跟徐强或是跟徐父徐母有恩怨的人嫁祸,他们家开赌馆应该得罪过某些人。”
一众人又跑去审讯了一番,徐母那边很沉默,她说她只知道欠她家钱的人很多,其他的不清楚。徐父却是列举了一串的名单,张警官他们去逐一走访。他们花费了很多时间跟精力,发现对方只是跟徐父都有恩怨,不过家庭社会背景简单,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徐强为了摆脱自己伤人致残的罪名,绞尽脑汁地回忆,他追过债的赌鬼,吵过架的混混逐一列举,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事,他高声道;“对了,还有一个人,他叫郑军,他老爸郑大伟在我家赌钱输了好几万还不起跑了,我去跟他要过两次钱,差点打起来,他后面借钱还了赌债,他有好几个兄弟,对!他有兄弟,就是他!”
张警官闻言迅速驱车去到了郑军家,来开门的是一个寸头的年轻小伙,他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出示警官证,将人堵在门口,“警察?干什么?”
张警官问道:“你认识徐强吗?”
郑军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耐烦地说道:“认识,不过我爸欠的赌债我已经还上了。他家开赌馆你们不去抓,来我这儿干什么?”
张警官;“那你认识黎月清吗?”
郑军眼皮子一抬,“不认识。”
张警官:“我听说你手底下有一帮小弟?”
“我是有几个兄弟,难道有几个兄弟抽烟喝酒也不行?”
“方便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住址跟联系方式吗?”
郑军直接拒绝,“不方便。”说罢他用力关门,却被张警官用脚卡住了。
张警官厉声道:“郑军,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起伤人致残的事件有关,请配合我们调查!”
郑军一个人不敢真的跟警察对着干,他站在门口听张警官说完事情警过,嗤笑道:“我他妈闲得蛋疼去打徐强那狗东西的情敌嫁祸给他?他算老几啊?!那天晚上我跟我朋友在火锅店里吃火锅,不信你就去问火锅店的人。”
张警官又追问了一些细节,让郑军说出了一起吃饭的人的名字跟联系方式,其中有白川的名字。白川之前在滑雪场跟谢砚他们说徐强的事情,大概率是从郑军这里听来的。
不过张警官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细节,她又驱车去火锅店,很幸运的是火锅店留有监控,确认几个人是在吃火锅,而不幸地是线索又断了。
伤人致残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头绪,可徐强一家聚众赌博一事板上钉钉,法院的判决很快下来了,徐父作为主犯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罚款两万,徐强跟徐母拘留十五日,各罚款三千,参与赌博的十二人拘留五日,各罚款一千以示惩戒。
一场大雨刚停,积水冲刷着石板路流到低处,高二(1)班本来是体育课,因为下雨的原因不得不被困在教室里自习,一片死气沉沉。
谢砚趴在桌子上一边看题一些打草稿,刷刷刷写完大题,他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睡觉,结果被他们班长叫起来了。
刚刚教导主任路过他们班看见几个人在谁大头觉,便将班长叫出去好好交待了一番。
谢砚爬起来,鼻子有点堵,他赶紧抽了纸巾捂住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前两天听说唐谦跟黎月清狗咬狗,被打进医院,今早听闻曾娴云想带黎月清去看心理医生被对方暴躁拒绝,他心情大好,然乐极生悲,他感冒了。
他浑身无力,头晕乎乎的,鼻子不通气。校医说他流行性感冒有点发烧,给他挂了水。
萧寻远一下课看就跑到校医这里,谢砚正在晕乎乎地睡觉。他特意去他的班上拿了水杯,帮他接好热水放在一旁。他没叫醒人,只是看了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又给他擦擦汗才赶忙回去上课。
这一场感冒来势汹汹,挂完水谢砚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
还有半小时下午的课就结束了,他不想回去,便躺在病床上休息。因为输液他的右手冰凉,嘴里发苦。他起身想去接水,看见自己的水杯立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他拿起水杯开打喝了一口,又躺会床上开始放空。
“宿主,水是任务对象给你接的噢。”
A9冒出来蹲在他的肚子上,隔着一层被子,谢砚没什么感觉。
“徐强一家涉赌的案件已经判了,不过负责这个案子的张警官还没找到打人的人,她怀疑唐谦跟黎月清说谎,可他俩统一口径没看到打人的人,声称只听到对方说他们是徐哥派来的,其他的他们也不知道。而且唐谦跟黎月清作为受害人对追赔偿不是很热衷,看似配合实则切断了所有线索,警察那边无计可施。”
谢砚闭目养神,淡淡地说道:“唐谦断了一条腿,以他狭隘、睚眦必报的个性,他跟黎月清还有得闹呢。”
A9唏嘘道:“对啊,他明里暗里跟曾娴云说黎月清精神有问题,会伤害身边的人,让曾母注意自己尚且年幼的双胞胎。”
谢砚声音有点难受,他咳嗽一声缓缓说道:“曾娴云前两天送黎月清去看心理医生,说明她已经被唐谦说动了。黎月清反抗很激烈,她跟她父母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A9一边翅膀将被子往上推了推,一边说道:“黎月清确实精神不太稳定,她很偏执,而且她因为打断唐谦一条腿,变得更暴躁易怒。起初她只是想教训唐谦打他一顿,没想到打手下手没控制住打断了他的腿。”
谢砚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再过一周,高考就要开始了。
萧寻远只要正常发挥,考上目标院校没问题,他每天吃吃喝喝心态挺好,像每一个高三生一样忙于学业,担心男朋友感冒难受,即使课间只有10分钟休息也跑到医务室看望,应付父母老师的叮嘱跟期望,课间跟同学讨论难题和说笑,回到宿舍一起聊八卦打游戏。
他破碎的灵魂回到原本的轨道,一路往前,荡漾起年轻的波纹,翻涌着灿烂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