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就该把周云生留在哪儿争论不休,最后还是智能和尚侃侃而谈以一张滔滔不绝的嘴说赢了天山派及其他人。
明珛手指轻敲椅子的扶手,淡淡地开口道:“在下以为智能大师所言极是。不过为保妥当,我这有一咒术可封印不洁之力,若是施加在周云生身上,只要魔气力量涌动便会有锥心蚀骨之痛。当然,若是周云生好好跟着护国寺的高僧诵经念佛,清心正心,自然无虞”
众人:“……”这事儿可以早说,这样显得我们前面说那么多显得很多余。
智能和尚和善笑道:“明珛道友果然道法高深。”
明珛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是些雕虫薄技,这坏人还是我无道观的人做比较合适,也做习惯了。”
掌门叹道:“无道观众者大义。”
其他人亦是纷纷赞叹。
此事有了个结果,众人悬着的心也落下来,纷纷有说有笑。掌门发话说:“各位道友若是不嫌弃,可以在天山派小住几日,正好三日后我派每三月一次的弟子比试要开始了。如若不嫌弃,可留下观赏。”
寰器长老侧脸疑惑道地看了一眼其他同门,持剑小声道:“提前了十五天,掌门估计有自己的想法。”
掌门:“……”我听得见。
等人散去了,明珛低声问:“想留下看比试吗?”
徐玉淮自然不愿意,他巴不得赶紧走,“不想,快些下完咒法,领着周云生跟智能一起回护国寺”
就在旁边的智能笑道:“或许贫僧想看呢?”
明珛:“……大师想看?”
智能还未回话,寰器长老就受掌门要挟前来邀请明珛跟徐玉淮,“两位小友可有时间留下来?我听闻明珛道长剑法高深,徐观主亦是剑法绝伦,可否留下指点指点?”
清尘闻言立马凑上来,兴致勃勃地说道:“无道观久未出山,我很想见识见识徐观主的剑法!还有明兄,你说自小四处游历,学的是无道观的道术还是有其他心得传承,我第一次见你能凭空召剑甚是惊讶,平日也不见你带武器……”
智能和尚笑眯眯地说道:“我正好与两位好友商议,如不打扰,我们自然愿意留下。清尘小友自然有更多时间与两位好友切磋。”
徐玉淮:“……”
明珛:“……那便多叨扰几日。”
来到天山派的人除了明珛跟徐玉淮,少说也有十几人,大会结束之后,便由弟子领着入住客房,在天山派观光游赏。
明珛不欲与那些人撞到一处,便回了微轩阁休憩。徐玉淮自然跟他一起。二人用完午饭,小憩了一会儿。明珛躺在木椅上晒太阳,桌边小炉里温了酒。
徐玉淮手持墨雪,在院子里练剑。与其说练剑,不如说是舞剑。修长白玉的手指轻抚过墨雪纯黑的剑身,他姿态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楝色的衣尾随风而动,翩若游龙,潇洒飘逸。他一个空翻来到明珛的近前,用墨雪的剑尖挑起小案上的酒杯递给明珛。
明珛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徐玉淮收势持剑而立,神采飞扬,额头微微冒汗,脸上却是骄矜得很,“如何?”
“甚好。”
徐玉淮想凑到他身边,忽然想起自己一身是汗,便说:“先去换件衣裳,壶里的酒留我一半。
”
明珛道:“那你可得快些,酒不留人。”
话虽如此,明珛还是给他留了酒。
徐玉淮刚从温泉出浴,便听到院子里有人来了。掌门、持剑长老跟智能大师一起造访他们这座小小的别院。明珛将他们三人邀请进另一间客房。持剑长老素来直接,她问道:“明道友,你何时可以施咒?”
明珛为三人倒了热茶,淡声道:“持剑长老莫急,我须得跟师弟商量他为我护法一事。”
“为你护法?”徐玉淮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明珛的话,他头发半干,换上了身干净的衣裳,凝眉沉声道:“师兄怎么没跟我说?”
明珛看他头发都没干,不经说道:“怎么没收拾好就出来了……确实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徐玉淮直觉不妥,因为以明珛的性子,如果能一力解决,便不会多跟其他人说一句。而从上午散会,已经快过了两三个时辰,明珛却一直未跟他提及此事。
掌门见状,笑道:“我们只是顺路过来问问,小友压力不要过大。既然如此,那我跟师妹、智能大师先行离开,不打扰你二人商议。”
智能道:“阿弥陀佛,那贫僧便不打扰了,如若需要,贫僧可助友一臂之力。”
持剑长老朗声道:“我亦可。”
“有劳了。”
明珛将三人送走,回到屋内,徐玉淮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越是强大的咒法,对道行的损耗越大。”明珛与他说道:“我施术后灵力会半枯竭,所以需要师弟你为我护法。”
“多久可以恢复?”
“两三日。”
徐玉淮提剑就走,“我现在就去杀了周云生。”
明珛见他真的动了杀意,将人拦住拉了回来,“最重要的不是灵力枯竭,而是我一旦虚弱,就很难让人近身。”
“嗯?”
“可能会无差别攻击靠近我的人。”
“为何?”
明珛不甚在意地说道:“因为曾经有人在我虚弱的时候试图杀我。”
上辈子有一次他入定修炼,被视为好友的药修背叛,那药修贪图他身上的秘府宝物,趁他无法御敌之际以无色无味的药物悄无声息地散去了他的灵力,在他身上搜寻无果之后在他心口补了一刀才离去。
万幸他灵脉护体,虽被重伤但活了下来,只是那次修行遭反噬又被偷袭刺中要害,他筋脉受到重创接近半瘫,只能手脚并用像条野狗一样在山林里爬行躲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饿了只能吃蛇虫鼠蚁,就连林中体型稍微大些的野兽他都避之不及,苟延残喘近一月,他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等伤好之后,他寻遍一切可能的地方找到了那个伪君子,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废了他的灵脉,又因为被人目睹,他的凶名再度传遍修真界。
自那次起,他身边从不留人,一旦陷入虚弱的状态神挡杀人佛挡杀佛。
徐玉淮轻声问他:“你需要我为你护法,但是又怕伤害到我,所以才迟迟不说吗?”
“嗯。”
徐玉淮眉眼一横,怒道:“果然还是得杀了周云生,杀了他其他人也不能奈我如何。”
A9顿时出现,目光幽幽地看着明珛。
明珛不得已劝道:“他毕竟是个凡人,不可滥杀。如今你我是道侣,我信你为我护法,你也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徐玉淮一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心里流过一股暖流,痒,带着丝丝淋漓的痛,他放下剑,紧紧抱住明珛的腰,“我一定护你,也决不跟你动手。你要真杀了我倒好,等你清醒,你会心痛一辈子,愧疚一辈子,记住我一辈子。”
明珛可不想,他将徐玉淮从心魔手底下救下,可不是留着自己杀的。
明珛轻斥道:“说什么呢,没那么严重。与其让我记你一辈子,你活蹦乱跳地好好陪我一辈子不是更好?”
徐玉淮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说道:“蹦蹦跳跳成何体统?那今日就去施法,过几日是天山的弟子比试,晚了万一灵力来不及恢复,怕他们找你麻烦。”
明珛点头道:“今夜满月,自有福佑,不必担心。”
要是他真没控制住杀了徐玉淮,那他们姑且算殉情,反正徐玉淮死了他任务完蛋也活不了。
他转移了话题,“我观察了一下,这天山派虽然繁文缛节甚多但门风清正,那位掌门和几个长老城府很深,不过并非奸恶之人,门派尚武,到时候估计会有人约你比试,无道观的门脸就交到你手上了。”
徐玉淮冷傲一笑,“我自是不怕他们。”
明珛抱起他,笑道:“弟子们你纵然不怕,若是那几个长老恐怕得小心些。”
徐玉淮双脚环住他的腰,手搂住他的脖子,以免他将自己丢到床上,“我观那掌门修为最高,其次是持剑长老,余下几位旗鼓相当。我觉得我对上持剑长老势均力敌,若是掌门,殊死一搏亦有可能获胜。”
“你对上持剑有八成的把握能打过,至于掌门,我与你想得一样,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独门秘技和法宝。”
明珛想将他丢到床上盖被休息,可是怀里的人手脚并用紧紧地缠住他,于是他只能坐在床边,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自己下去。
徐玉淮从他身上下来,好奇地问道:“你呢?你对他们又如何?”
明珛心里问A9。A9表示:“全胜时期的宿主可以秒杀他们。”
明珛第一次听到‘秒杀’这个词,觉得这个小东西挺会遣词造句,问道:“现在呢?”
A9摸摸下巴,经过精确地衡量后说道:“他们合力打不过你。”
“我觉得天山派加上护国寺,或可以与我一战。”明珛说出的话狂傲无比,语气却是自然而然不见任何倨傲,就好似只是在称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有可能会受些伤。”
徐玉淮越来越好奇他的来历和生平,“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明珛摸摸下巴,煞有其事地说道:“说不定我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你的。”
A9立马出现怒视宿主,这种模棱两可的泄密是不允许的!
徐玉淮微微侧脸,这句情话是他听过最好听的了,他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你之前与我说你去过秘境,九死一生才获得了这一身的本领,或许你能进秘境,就是老天爷让你有这一身的本领来结果心魔几百年的闹剧。”
明珛身上有秘密,不过这无伤大雅,他能从他的话语间勾勒出一副大致的人生轨迹,这就够了。
“或许吧。”
明珛觉得八九不离十,若他不来,这个世界的修道者会因为心魔重生折损陨落大半,除秽者消失了,那邪祟污秽便会弥漫,扰乱人世间不得安宁。
是夜,月光皎皎。
周云生被看押在持剑长老的惩戒堂里,一日三餐由她的嫡亲弟子清时送,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清时蹲坐在房顶看月亮,马尾束发,寒夜之下不见一丝冷意。她长相清丽,天赋很高,在年轻弟子一辈与清尘并驾齐驱。夜晚十分安静,一丝动静也无。
忽然‘哐当’一声,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而来是人的痛呼声。清时娥眉微蹙,翻身下,从窗户看到周云生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你怎么了?”
清时问了一句,可对方无暇回答,而眼底渐渐猩红。她直觉不对,跳进屋内,打算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冷静下来。
她刚伸出手,周云生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虚弱道:“我自小有头疾,能劳烦姑娘帮我找点药吗?镇痛的药就行。”
他言辞恳切,眉目俊朗,面色却苍白,眼睛看向清时满含情真意切,这副病弱公子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软。清时有些犹豫,忽略了从他眼底闪过的一抹黑雾。
“我只需要些简单的镇痛药,姑娘放心,我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更何况逃出持剑长老的阵法。”
清时看他确实痛苦不堪,便答应了他,她起身欲走才响起自己的手正被对方紧紧握住,她顿时有些别扭地挣脱,“稍等片刻。”
她起身往外走去,周云生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阴沉地看着她的背影,悄无声息地从长靴里取出藏在其中的匕首,伸手朝她的背后袭去。
清时一眨眼,迎面一把墨色的剑以极快地速度飞刺到她面前,她心中大惊,下意识抬手抵挡,那柄墨剑擦过她的细发往后飞去,她余光瞄见它绯色的剑柄,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乍然响起,比她刚刚听到的真实很多。
持剑长老率推开房门,抬脚跨进屋子,“警惕心太差了,明日挥剑三千下,抄清心经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