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三青‘送’信来警示,不过这两日沄剑山庄平安无事。
扶渊跟鄢守行逐一排查了沄剑山庄的人员,从砍柴做饭的伙夫到丫鬟小厮,就连狄宏统领的六十余位护卫都一一检查了身份,并没有发现身份可疑的人。
贾斐人注意到他们动静,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很可能是凤凰教的人已经有动静了。可是为什么文世语还没有去找云紫衣离开?要是跑慢了被凤凰教抓住,那就必死无疑了!
他鬼鬼祟祟地到处找文世语,终于在廉王的门口遇见了人。他拦住文世语,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想看看传说中的廉王长什么样子。
文世语拧眉斥道:“你脑袋不想要了!”
贾斐人缩缩脖子,讪讪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试探道:“我看沄剑山庄近日风声鹤唳,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文世语还有廉王吩咐的任务,没空理他快步离开,随口敷衍道:“有事,最近别乱跑。”
贾斐人小跑追上去,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凤凰教的人知道了,我们要不要先离开沄剑山庄……”
文世语侧脸看他:“我们?”
“对啊,神医谷也不安全,你去神医谷接上云紫衣,我们一起离开。”
文世语停住脚步,语气情绪不明,“我、你和云紫衣给沄剑山庄带来了麻烦,现在一走了之?”
贾斐人理所应当道:“不走留下来等死吗,事情总是会发生的。”
“那贾兄知道是你私自下山被凤凰教的人发现行踪才引起祸端的吗?”
贾斐人一脸不信,不屑呿道:“怎么可能是我?凤凰教的人又不认识我。”
文世语忽然觉得他盲目自信又彷佛掌控一切的样子实在令人发笑,他刚认识贾斐人那会儿竟然以为他是个高人。
文世语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
“廉王在这里,我是他的下属,不可能离开,贾公子请自便吧。”
说完他径直离开,留下贾斐人一人在原地吹胡子瞪眼。他暗骂道现在装得这么大义凌然,到时候还不是带人离开了。
鄢守行抱胸站在树后,手痒痒地看着贾斐人,“能不能把他丢出山庄?”
“暂时不行。”
扶渊靠着树干,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贾斐人穿越到这个世界属于不稳定因素,这次引来凤凰教的追杀,下次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鄢守行怒道:“他乱跑估计会被凤凰教的人抓住,他这个样子肯定一吓就什么事情都抖落出来。”
他咬牙切齿:“凤凰教,我跟他们势不两立。”
扶渊摸住他的后颈揉捏,若有所思道:“这样,我们打个商量,要是我灭掉凤凰教,能不能当作聘礼娶你进王府?”
鄢守行假装凶恶地拍掉他的手,“别捏我啊,才不嫁给你呢,嫁给你就得天天蹲在深宅大院里,还得被京城那些贵族评头论足,你嫁来沄剑山庄还差不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有啊,我爹娘打算给我说亲,不过我没答应。”
“等风波过去了我去跟义父义母说。”
鄢守行拉住他捏自己手握着没放,低声道:“我会跟你一起。”
沄剑山庄晚饭的时间一般在酉时,庄内百余人的饭食都是由厨房做的。厨房的人分了两拨,一拨专门负责护卫们的食物,一拨负责准备主子跟其他丫鬟仆役的餐食。
肉禽这类食物一般会从山下买处理好的,除非像扶渊那个好吃的事儿精从山里逮到野味或者其他人自己开小灶。
临近傍晚十分,厨房这一块十分热闹,锅碗瓢盆翻炒吆喝,声音十分嘈杂。
马二刘平时在管家手底下做事,平时不怎么来厨房。一个厨娘端着一盆蔬菜瞅见他进来,吆喝道:“哟,马二,你来厨房干什么?彭管家催了?”
他忙摆摆手,“嗐,我肚子饿得慌来看看有什么吃的,有啥吃的没?”
“别瞎捞啊,那里有煮的鸡蛋,可以吃。”
“好嘞好嘞!”
他从一旁的篮子里拿了一个鸡蛋坐在井边,剥开壳囫囵吞下。他目光游移在厨房进进出出的人之间,趁没人注意他,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进水井。
夜色降临。
沄剑山庄早早地点上了灯笼,此时在山间能隐隐看见烛火。
笑松山内虫鸣鸟啼。
一个黑发黑袍的男人站在沄剑山庄门口的树林里,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见苍白瘦削的下巴,他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沄剑山庄内人群慌乱跑动的声音,而本来应该看守在大门前的护卫也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出来。
他身后身穿黑衣的属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尊上,现在出手?”
药尊恍若未闻。
男子低垂着头,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他身边的一个墨绿色衣裙的女子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面上却是谨小慎微不敢放肆。
良久,沄剑山庄内脚步声跟喧闹声愈发嘈杂,黑衣男子的脖子已经没知觉了,药尊才缓步走出树荫。
男子抬起头不敢用手揉,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风花散药效起作用了,先抓廉王和扶渊,尊上要活的。”
手底下的小心翼翼地问:“那鄢家跟云圣……”
说话的人话未说完,便在男子危险的眼神下噤声。
“其他人能活抓便抓了,等药尊发落,不能活抓直接杀了也无妨。”
众人齐齐应道:“是,大圣使。”
黑崇分出两队人马绕后将沄剑山庄包围,自己带领人快步跟在药尊身后,晚绿步姿婀娜地跟在一侧。
药尊轻松一跳越上屋檐,黑崇走到门前以掌续力,低喝一声猛地拍向大门,厚重的红木大门应声而倒塌,尘木碎屑四溅。
“什么人?!”
“有人袭击山庄,快敲响警钟!”
“站住,来者何人?!”
“黑袍,左手红袖……他们,他们是凤凰教的人!”
“天啊,这个时候……”
药尊并未理会惊恐嘈杂的护卫和仆役一路走向正殿,黑崇跟晚绿跟在他身后。
他们后面跟着三十多个黑袍红袖的教徒,加上包围山庄的总共八十余人,武功皆不俗,要屠戮现在的沄剑山庄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们一行人步向正殿,这些人身上浓重的杀戮气息跟隐约透出来的血腥药味,失去功力的护卫跟仆从根本不敢阻拦。
夜黑风高,风声鹤唳。
正殿灯火通明,舒尔一阵风被卷起,又悄悄地从地上溜走,留下烛光摇曳。
“廉王,许久不见了。”
一道低沉粗哑的声音响起,药尊一脚踏进门,目光未作停留一路巡视到端坐在椅子上紫色华服的男子。
廉王敲敲扇子,好整以暇道:“我似乎并未见过你。”
“我见过你就够了。”
药尊打量在他身边的扶渊,冷笑一声,一一扫过沄剑山庄的人,如毒蛇一般盯住鄢焕,“交出铸剑谱。”
鄢焕怒喝道:“卑鄙无耻之徒,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铸剑谱给你!”
黑崇邪笑道:“哦,鄢庄主不怕死,可你这一双儿女怕不怕死呢?他们不怕死也没关系,将鄢大小姐送给那群药奴,他们肮脏得很,满身脓疮。至于二公子,砍断手脚去试药如何,或者把他也送给药……”
他一个‘奴’字还未出口,一道袖箭出其不意迅猛飞出,直直朝黑崇的咽喉飞射而来。
不过四五米的距离,他未曾料想鄢守行会偷袭他,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穿喉。
袖箭被一只苍白硕大的手横道截住。
药尊反手将袖箭戳进黑崇的左眼,“再有下次,圣使可以换一个人当。”
黑崇捂住流血剧痛的左眼,脊背发寒一身冷汗,忍痛低声道谦:“是是是,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一阵剧痛,他却不敢发作只从怀里摸出一颗解毒的丹药服下。他眼神阴狠地盯着鄢守行,彷佛一头被惹怒的鬣狗。
药尊掏出一截干净的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后将手帕丢到地上。他吩咐道:“廉王跟扶渊留下,从鄢焕口中逼问出铸剑谱的下落,其他人都处理掉。”
“随地丢垃圾是不是不太好?”
扶渊站在廉王旁边,抽出自己的吟闲剑。
剑身雪白,黑色的剑柄上刻了一个‘渊’字。
他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想如果他、廉王跟杜悉不在这里,沄剑山庄该有多惨烈,鄢焕夫妻会死,鄢凝姐姐会死,他才情卓绝的凇白画师会被砍断手脚丢去试药。
晚绿娇笑一声,“怎么,吟闲公子想拼死一搏,这可有些不自量力了。”
鄢守行忽地笑道:“各位客人不觉得屋外有些安静吗?我看这位黑衣瞎眼的客人真像只王八啊,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真应了瓮中捉鳖四个字。”
晚绿脸色一变,立马转头看向药尊。
药尊嗅觉灵敏,嗅到了从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向廉王:“你们没中毒?”
他这般问语气确是肯定。
廉王莞尔,“马二刘在井里投毒,我们之后在井里放了解药,也没用井水洗菜做饭。如今我们这桌上茶都没有一口,也是拜药尊所赐。”
黑崇难以置信地怒喝道:“风花散乃奇毒,无人可解!你们是如何解……难道是云紫衣……”
晚绿跟他对视一眼,噤声不再说话。
晚绿扫了一眼并未发现云紫衣的身影,她低声请示药尊:“若云紫衣真的做出解药……”
药尊似乎并不害怕,“前不久他们去西南找了巫医,做出解药并不稀奇,我本就没把风花散当作一回事。”
晚绿试探道:“那尊上打算如何处置云紫衣,属下也好去办。”
药尊无所谓摆摆手,“叛徒如何处置她便如何处置,要本尊教你们?”
晚绿低低垂头:“是。”
药尊忽然咧嘴笑道:“前提是我们能活着走出沄剑山庄。”
晚绿跟黑崇心里具是一惊。
药尊嗅闻着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廉王府百夜十六卫,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而十六卫是护卫首领队长,每队又八位百夜。我猜这次起码来了一半的人,加上沄剑山庄的护卫,外面教徒应该快被杀光了吧。”
倏尔一只袖箭飞出,黑崇一直盯着鄢守行见状立马拔剑抵挡,然袖箭并未飞向他三人,势如破竹地射中房梁上一个白色的小布袋子。
袋子破裂,飘飘洒洒落下一些细白的粉末。药尊瞬间用斗篷遮住头飞身朝后掠了出去。
黑崇跟晚绿没有他如此反应力,皮肤上骤然泛起刺痛,瘙痒难耐,一边惊恐一边抓耳挠腮。
晚绿脖颈起了一片红疹,越挠越痒,“这是什么毒,我明明百毒不侵!为什么,尊上,尊上!!”
扶渊看着都觉得痒痒,他并不着急追药尊,颇有闲心地解释道:“不是毒,是超级痒的痒痒粉,过痒就会发疼了。”
黑崇痒得恨不得脱了衣服在地上滚,可是大敌当前,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你们真卑鄙!”
知道他们不惧毒物,居然用痒痒粉!
扶渊冷笑道:“比你们放风花散好一点吧。”
黑崇跟晚绿虎视眈眈地与众人对峙,快步退出了正殿。
屋外血腥味更重,原本寂静无声的山野传来阵阵惨叫声,参杂着偶尔从山间传来的虫鸣跟野兽嚎叫。
屋外八个方位站着玄色劲装的百夜护卫首领队长。
扶渊拎着剑出门,跟身侧的鄢守行说道:“药尊,我,那只黑老鼠跟姑娘,你。”
鄢守行哼一声表示听到了。
唐尺拱手道:“世子,药尊就交与……”
他话未说完,便被扶渊伸手拦住了,“唐叔,你跟百夜负责保护父王跟义父义母他们。”
药尊从被背后抽出长刀,一股猛劲震碎了裹刀的黑布。大刀拖地,刀锋森寒,刀身上盘着麒麟纹,在月光下寒气逼人。
廉王端详那柄刀,半刻终于知道药尊所说的那句‘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了。
唐尺也很快反映过来,俯身在廉王说道:“武辉将军的次子,当年抄家的时候并没有抓住他。”
武辉将军是三皇子一党,当年追杀王妃跟幼儿扶渊便是他们出手所为。扶竞当时气疯了将武将军养私军的事情捅到先皇面前,加上二皇子助力,武家被满门抄斩。
只是当时翻遍京城也没有找到武辉的次子武心。
药尊举起自己的刀,冲廉王森然笑道:“看样子廉王是想起来了,我武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除了我没有一个活口。当时,我正好跟父亲吵架离家出走说要去闯荡江湖。”
廉王:“成王败寇,当初你父亲追杀本王的王妃跟幼子时,也没有手下留情。”
“成王败寇……都说皇家无情,当今陛下能亲手砍掉三弟的头颅,如今廉王你权势滔天,你猜他能忍你多久……”
廉王摇摇头:“你不必挑拨,皇兄在想什么,本王在想什么,你一个在荒山野岭苟且偷生连京城都不敢踏进半步的败家之犬又如何评说?”
廉王几十年如一日,上在朝堂应付他父皇跟皇兄,下周旋朝廷文武百官,老妖怪一般的人,怎么会被一个□□教徒挑唆。
反倒是药尊被戳住痛楚脸色狰狞,长刀宛若长蛇以迅猛之势朝廉王突刺而去。
一道身影翩然一跃,宛如鬼影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靠近,雪白亮剑宛如飞絮轻盈却以破空之势袭向药尊,刺破风声猎猎作响。
药尊浑身不寒而栗,油然而生的危机感迫使他弯腰几乎触地,拖着长刀一个翻滚狼狈地躲开了吟闲剑。
药尊以刀撑地半跪在地上,面色极为阴沉,惊疑不定地看着扶渊。他本以为武林盟那群废物选出的什么天下第一跟那群人一样不过是一个泛泛之辈。
可这剑法剑势,他竟然完全没见过,甚至因为轻敌差点一招败北!
唐尺无不赞叹道:“世子武功招式精妙,属下竟然从未见过。”
廉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学的是何种武功,要是能教授百夜一招半式……”
系统蹲在廉王的头顶,闻言低头看了廉王一眼,得意又小气吧啦道:“不行噢,这功夫我从数据库搬出来的,只能扶渊一个人学,不能外传的,除非你们能自己看了学会哈哈哈哈哈!”
扶渊飞剑起势,剑随心动,衣摆凌于半空,眨眼之间人已经落在慌忙起身举刀抵挡的药尊面前,冰寒的剑刃抵住长刀宽厚的刀身上,剑鸣惊空。
他身形极快,剑势又极为精猛浩荡,药尊肉眼只能堪堪看清他的动作举刀相迎,被逼得连连后退。
又十几招刀光剑影,药尊被扶渊剑气震开快步后退,长刀在地面划出深刻的白痕,带起尘土飞扬。
他站稳身体,紧紧握住刀柄手却在发抖,刚刚的一击震裂了他的虎口。扶渊曾一人单挑二十余位武林高手不败,而此时对方招招都是杀意,刚刚的交手已经让他心生怯意。
然扶渊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剑势眼花缭乱,看似猛攻实则虚晃一招,以掌轰向药尊腹部。
内力浩荡雄浑,药尊实实承受了这一掌,当即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俱裂,身体重重地砸到墙壁滚轮在地上。
两位百夜从墙头一跃而下,朝扶渊行礼,熟练地将药尊五花大绑。其余百夜亦纷纷跃下墙头,单膝跪地齐声道:
“参见世子!”
扶渊没受过这么大的礼,提着剑就想跑,转念一想自己面子不能丢,于是摆起高手风范淡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黑崇惨叫着捂住双眼跌跌撞撞地后退,被石头绊住形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双眼汩汩流血,因看不清方向四肢并用在地上爬行,浑身瘙痒难耐,已经被抓得破皮流血。
作者有话要说:扶-别逼我开大-渊:那些年我双手插兜,不知什么叫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