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哈哈哈！”
手里的书被突然抽走，他的目光慢了两秒才慢慢跟上。面前的女孩嚣张的把书一扔，俯身调戏地看他。
“上次那本五三好看吗？”
他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一只手拎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提起，强迫他重新看向自己。女生笑着拍拍他的脸，弄的他脸色微红。
“给你个机会，做我男朋友。”
他撇开眼睛，沉默着拒绝。
鼻梁上的眼镜被狠狠打落，他的半边脸更加红了。
“别不知好歹。”
他低头不语，好像生来就是个哑巴。
“喂喂，老师来了。”
乱哄哄的教室里作鸟兽散。女生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松开了他。他在座位上呆站了片刻才安静地低头捡起书和眼镜，重新坐下。
对他而言，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再能引起他的波澜。他是公认的书呆子，明明有那么一张俊俏的脸却不会用，只会对着知识散发魅力，其他的一无是处。
……
“哥，你这样不行。”
“哦。”
“你有点反应吧，求你了。”
“嗯。”
“完。妈！我哥傻了！”
他的母亲早就习惯了大儿子的性格，在他眼里这没什么，成绩好就行。反倒是小儿子老是打扰哥哥，不乖的很。
“哥，你这样子以后离开家去了大学怎么办？”
他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
“我不傻，没事的。”
“不傻？不傻你会明摆着把药酒喝下去？要不是那次我去的及时，你就要在毕业典礼上被那个贱蹄子弄脏了！”
……
大学里，他确实学了不少，虽然大多不是自愿。他的性子太软说不出拒绝的话，被几个朋友当做工具人使唤来使唤去的还不觉得有错。他的成绩好，脑子聪明，被老师看中提进组里搞科研，还让他当了组长说是要磨练他。可虽说是组长，虽说是磨练，还不如说是他做牛做马。他一个人担三份责，累死累活却毫无怨言，被学妹一句谢谢打发后就把别人的名字也添上报告。直到读研，开始踏入社会，他还是如此。
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他只是为大家服务的老好人。
老弟被他哥的不争气气得半死，提着他哥的耳朵叫他哥争气点。他一点也听不进去，他就是不会。
“可你明明很累不是吗？”
是，很累。可……可……
他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结束了在实验室的一天后又被使唤着去了酒席。他不喝酒这件事惹得投资商很不开心，他为了完成任务只好废了更多的心血。
结束一天，深夜零点。他疲惫的坐上车，终于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疲劳驾驶，加上弟弟的一通电话，他就这么在十字路口被酒驾飙车的富家子弟的那120码狠狠撞上。
肇事者逃逸，他的弟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推进了ICU。
“情况不太好，”医生脸上难看，“头部受撞击严重，就算能抢救过来大概也醒不了了。”
……
“什么？”
他揉揉眼睛，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方向盘。大脑痛的让他想吐，他闭目养神了片刻，听见了午夜钟楼的钟声。
零点了。
他很累，但他得赶回去。投资方让他明天就拿出报告，他没有办法。他摇头甩掉刚刚那些莫名其妙地回忆，启动车辆。
夜里的城市沉重而寂静，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他突然想着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奇怪于今天思维的迟钝和游移，他心不在焉，恍恍中总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叁玖。”
他全身一惊，环顾四周。别说车里，车外都没人。可刚刚明明有一个声音，他听的清清楚楚。
39？谁？这不像个名字，但他的心口却骤然锁紧，狠狠痛了一下。
一定是太累了……不行，我得给他们发个信息让他们也来帮帮忙。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一抖却让它掉了下去，他只弯腰下去捡。
“叁玖你个死鬼！”
他又一惊猛踩刹车，靠在椅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谁？”
没人回应。他给自己喝了几口水，决定先回去再说，他都出现幻听了。
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宛如一个巨大的深渊。短路的电灯滋滋啦啦一明一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陌生。他等着红灯，心里惶恐不安般好像就在生命的转折点。
3、2、1……
他愣了愣，踩下油门。车开了出去，来到了深渊的边缘。
呜鸣的引擎声疾驰而来，他略略偏头看见了死亡的阴影。他突然明白，这一切早就上演。
一只手突然出现拽住方向盘用力一打到底，整个车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和速度转向与那车擦肩而过，一个漂移后停在了路边。
飙车的人挺都没停疾驰而去。他在惊恐和震惊中大口喘气，还没反应就挨上了一巴掌。他捂着脸转头，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零壹你……”
零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他脸上的恼怒消退，转而是愣神、思考，直至无可奈何。
“你改变了事实！”叁玖抓住他的肩将他拉近自己，“我没有被撞死！”
“我……”零壹躲开对方追问的眼神，“嗯……没用。”
“什么意思？”“这只是回忆。”
零壹的眼神一直，突然僵硬地向后仰去。
“判断：逻辑错误，正在修复……”“零壹！”
身边的一切开始倒流，回到错误的节点。他回头，再次看见了那辆疾驰而来的车。
他能做的，只是抱紧怀里的零壹。
回忆结束，他在痛苦中猛然惊醒挣扎坐起，一身冷汗。
这是哪里？这是谁的房间？零壹……零壹！
厕所里传来咳嗽的声音，他急忙下了床，随意披上一件衣服冲进去。他看见一个自己扶在洗漱台上，一口一口向外咳血。
他冲上去扶却被一把推开。神明大人踉跄几乎跌坐到马桶上，捂着嘴愤怒的抬眼看他。叁玖终于记起现在的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神明止住了嘴里的血。他率先开口对他发问。
“还疼吗？”
叁玖愣了下，想起自己晕过去的原因，垂眼如实回答：“记不太清了。”
“那就好。”神明摇晃着起身，抹掉嘴角的血。他刚刚迈出一步就扑倒下来。
“零壹！”叁玖接住他却遭到了剧烈地反抗。
“滚开！滚开！”“零壹，别闹。”
将他拖到床上，神明一口血又喷出来。叁玖想帮他擦掉却被一掌摁在脸上，他只能暂时离开些看着他躺在那像个没气的喷泉一般咳血。
等他彻底没了力气，神明也就不再扑腾。他稍稍转头看向了叁玖，眼神里清澈了许多。
“叁玖。”他从床上滑下来，靠着和他对坐，“都想起来？”
是都想起来。但叁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必定你死我活的结局，而自己现在离胜利之差一步之遥。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零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毕竟我已经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负了他的牺牲一次。
“不说我也知道。”神明扯出一个得意地笑，“你的意识刚刚被投入了整个系统，和我一样拥有了全知视角，这些你想知道的东西你当然也会可以知道。”
全知？什么意思？
“你对我干了什么？”
“只是把你打的太惨，怕你错误化了。”神明摆摆手，“没什么。”
“你……不该趁机杀了我吗？”
叁玖看到他笑了，他看不懂的笑。
“是啊……我该杀了你。”他想站起来但没有力气，他向叁玖招招手让他帮忙。叁玖把他撑起来，随他的指示将他扶到了阳台上。
推开窗帘，他看见了从未看见的风景。这是上层的顶点，是穹顶的中心。他第一站在了神的视角去俯视这个虚假的世界。
他回头，看见躺椅上的神明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
“那你想干什么。”叁玖不懂，“把我囚禁起来吗？”
“不，我不喜欢。况且，我觉得我做不到，也舍不得。”神明指指另一张躺椅，叁玖坐了上去。
“要喝点什么吗？”“不了……你喝点水吧。”
神明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吐血？”
“哦。”神明闭眼躺平像是在晒日光浴，“因为出错了。”
“因为……救我？”“不完全。”
他眯着眼看他：“你是高材生，即使不从事这个方面也大概知道人工智能不能伤害人类的原则吧。”
“我呢，我就在这里出错了。从我开始怕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坏掉了。我把你的意识当做人质保存自己的性命就是违反了这一条。”
“不过。”他搓搓脸，“说实在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个人工智能，我确实是一个独立意识，只是是人造的。”
“你不觉得你们很自私吗？”他睨着叁玖问，“把我当成一次性的工具。”
是……叁玖垂目无言以对。但他什么也没办法做到，他只是个被用作测试的工具人，他也是受害者。
“零壹，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杀了你。”
叁玖没说什么，这是意料之中。
“其实你真的很勇敢了。为了让你们这些意识能够服从系统管理我特地给你们的设定里加上了害怕被删除的设定。你看见玖玖陆和贰仈陆死在你面前时的恐惧有百分之九十五是程序定义，剩下的百分之五里面还夹杂着抗争精神不真不假。啧，我很佩服你，我做不到。”
“不，你可以做到的，只是被我的多疑毁了。”
“不，其实你做的没错。我确实是骗了你啊，你也该不信我。”他自嘲，“天上掉馅饼的事还是不要信。”
“所以你可以做到天上掉馅饼吗？”
神明歪头，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似的愣了下，马上笑了。他跳起来，咳了几声，撸起袖子。
“试试啊。”
他挥挥手，像是写了些什么，天色就瞬间暗下来。一个东西砸在了叁玖脑袋上，里面的酱料流了一头。他尝了口，嗯，大概是牛肉酱。
越来越多的馅饼砸了下来，“雨”势渐大。神明给他撑起遮阳伞，自己却站在了“雨”里。他在阳台上奔跑，在馅饼劈头盖脸的袭击里欢呼，最后一脚踩在牛肉酱里被滑倒在地上。他张大嘴巴让饼掉进他嘴里，结果被噎着差点没憋死。
叁玖在他把自己变成饼之前把他拽回伞下。他看着牛肉酱味的神明，最后还是笑了出来。
“笑什么。”神明嗦手指，“好吃。”
“我笑的是，”叁玖眼里深深，眼底雾气弥漫，“偶然荒唐一下也不错。”
神明笑了，他将叁玖头顶的饼抢过来塞进嘴里，向他伸出手。
“那就放纵一把吧。”“好。”
暂时不去想那些种种，暂时忘记生死。
去荒唐一阵，了了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