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望七，恩科会试最后一天。

夏知许和宋雨薇酉半时分就到了考试院外。她俩到时，考试院外就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数是同二人一般来接考生的，也有一些是来瞧热闹的。

夏知许透过马车的帘布往外看，从人们脸上形形色色的神情，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人来这的目的是接考生还是瞧热闹。考生的亲眷，不管是平静还是喜乐，多多少少都是带了一丝焦急在眸中的，甚至有些都在紧张的吞咽口水或是不住的踱步搓手。

夏知许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会试的排名对于沈青川和她来说都相当重要。

可以说，会试若排不到前十的话，基本上就预示着沈青川不可能成为状元了。甚至绝大多数情况下，殿试的状元只会在会试的前三名中产生。考不到状元就会被抹杀，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毫不在意会试排名，从未说过她的在意，也只是不想沈青川压力太大。

但除了紧张，更多的还是期盼，她相信沈青川。沈青川的努力她看在眼里，沈青川一直以来的成绩她也看在眼里，她期盼着一个好结果。

宋雨薇也担心，但她担心的点和夏知许完全不同。她只担心唐宏裴这九天都待在号舍，过的太过辛苦。她之前就同夏知许说过，哪怕这次会试不过都是不打紧的，唐宏裴想再考几次或是捐个小官做都成。她其实对唐宏裴真的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知许，我觉得他们在号舍待了九天，这出来人是不是都臭了啊。而且我夫君最是坐不住的，九天诶，他该不会都在里面晕倒了吧。”宋雨薇望着还未打开的院门，眉头轻触。

宋雨薇这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有些夸张。

考试院外之所以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就是因为九天考试结束，好些的考生是胡茬满面、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更有甚者，才出考试院门就会晕倒过去，或是言行举止瞧着便痴痴傻傻的。

读书人平时哪个不是穿戴的整整齐齐的，也就会试结束这一天，能瞧见不少读书人的乐子。

夏知许拍了拍宋雨薇的手，无声的安慰着。沈青川应当是正常的，夏知许其实也不确定。九天八夜，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独处，而且还要面对会试的压力，多多少少是会有些影响的。

戌时一到，考试院们便缓缓开了，开始陆续有考生走出考场。走出来的人，或是面带愁容，或是如释重负，有看到来等候的亲眷后开始叽叽喳喳，也有始终一言不发的。

唐宏裴先出来，他才上马车就委屈的要去抱抱宋雨薇，看到唐宏裴这副模样，宋雨薇自然知道唐宏裴只是看着憔悴了些，都还好好的呢，便嫌弃的一把推开了，然后对唐宏裴的妆发点评了一番。

三人再等了会沈青川，在沈青川出来后，马车便往长平伯府驶去。

“哈哈哈哈哈，青川兄你也是这副模样啊！”刚被宋雨薇无情点评过的唐宏裴，看到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沈青川自是不加掩饰的大笑起来。

向来沉稳的沈青川难得闹了一个脸红。方才他会出来的晚了一些，就是因为他还试图整理了一下仪容，只是既没铜镜又无工具，他的一番整理也是徒劳。

“咳，宏裴兄，考的如何？”沈青川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忙说起了考试。

看出沈青川的欲盖弥彰，夏知许轻笑一声，也不拆穿，同宋雨薇一起坐在旁边听着沈青川和唐宏裴讨论会试。

唐宏裴说他到后几日有些头脑发昏了，薄荷香膏都救不了的头脑发昏。但是第一场应当是答的还不错的。

第三场，他也算有点优势，他爹就是父母官，民何苦没有比父母官更了解的了，往日里他爹也会跟他说一些民生疾苦，旨在让他以后当官一定要当个好官，多以第三场的题对他来说，难度也不大，就是第二场可能不尽如人意。

至于沈青川，一直都是坐的住的，连坐九天是长了些，但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他发挥的还算是正常的。

但还是“民何苦”那题，沈青川自认为没有唐宏裴答的全面，唐宏裴的很多角度的确是他想不到的。

会试成绩十五日便会出，比往常都会快上一些，这也是因为这次会试的时间在年前的十一月份，成绩肯定是要在新年前送到考生手上的。

会试通过的人，府衙也是会派人去家里报信的，且报信人都是县府里的衙役。会试排名会先从金陵送至各个省府，再到县府，县府再派出衙役去通过者家中报信。

沈青川在出来前，也是通过了唐宏裴拜访了唐县尊，他若是通过会试，就不需要去北塘村报信了，他会一直在金陵待到殿试。

用过晚食，沈青川先好好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刮了胡子鬓角，才回到卧房，抱住了夏知许。

“吱吱，方才我说，‘民何苦’那题，我答的不如宏裴兄全面，但那题我应当也是答的不错的，这还要多谢你。你还有香膏小院，若是没有你同我说的许多，这文章我也是很难写的。应该很多考生这道题都会写的很是狭隘，因为大多数人知道的都只有自己的苦。”

“而且，我觉得我当真幸运，这次考试的位置也很好呢，自从遇见了你，我的运道当真是很好。”

大致说了些会试的情况，其实大部分情况他在车上也同唐宏裴说过了，他知道夏知许虽然没有插话，但一直听的很认真。他还是更想听听夏知许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便问：“吱吱，这几日你有没有在金陵逛逛？”

“我和雨薇还有姐姐有四处逛逛，但主要还是在找房子，来之前不久说要在金陵买一处院子吗，本来是不急的，但住这姐姐姐夫着实不方便，我就想着迟早是要买的，不如早买了。这几天我瞧上了一处二进的院子，在北城，将来你到西城这边上职也是方便的。等你明日先休息一日，后日我们再一块去瞧瞧，你若也觉得还行，我们就买下来，正好收拾收拾可以准备过年，好不好？”

“嗯……吱吱……”沈青川的声音逐渐模糊。

夏知许转头一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沈青川的眼睛已经闭上。借着月光，夏知许看清了沈青川眼底的乌青，很是心疼，这九天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夏知许醒的时候，沈青川还睡着，她正准备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沈青川就睁开了眼睛。

“吱吱，再陪我睡会。”沈青川将夏知许又拉着躺下了。

夏知许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反而是沈青川又嘟囔了句：“吱吱，再睡一会。”

夏知许到底还是心疼沈青川在狭小的号舍待了九天八夜，便也没再要起身，就躺着陪着沈青川。

夏知许再醒来时，还是被沈青川喊醒的，可以吃午食了。

难得早睡晚起的沈青川已经半点不见疲态，他牵着异常热情的雪球，还提议，今日就去看看那处院子。

昨夜他是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今早醒来，又回忆了下夏知许说的话，知道夏知许看中了一处院子。

夏知许满意的话，他是不会不满意的，只是左右现在两人都无事，去看看院子还可以再四处走走。他也已经很多天没有陪夏知许了。

要去看院子，雪球自然也是要去的。昨晚在夏知许去接沈青川前就将雪球送去了夏大娘处，让她帮忙照顾一夜。实在是雪球太久没见沈青川了，怕他太粘人，沈青川可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二人便拒绝了宋雨薇说安排的马车，就手牵着手，带着雪球一块走路去了牙行。

牙行的伙计还记得夏知许，当即就拿了钥匙把二人带到了那处二进的院子。

这院子占地也不是很大，进了大门，通过外院便是二门。说是外院，更像一条宽点的长廊。内院的面积会稍微大些，有一个水井，然后种了两棵桂花树。再有就是一间正房，两个耳房还有两间厢房，也都是常规布局。沈青川没有什么意见，便问了牙行伙计什么时候可以过户。

见到沈青川和夏知许这般爽快，才第二次来看就定下了，伙计顿时是喜笑颜开的，说是原房东是已经离开了金陵的，这房子现在就在他们牙行名下，随时可以去官府办理过户手续，大概半日就可以办好，只是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今日不行，二人便与伙计约了明日，二人都不是拖沓的性格。

既然约了明日去官府过户，沈青川和夏知许就准备再去买点东西，叨扰了昌平伯府这么久，于情于理也是要和宋家大哥说一声再走的。

第二日，房子过好户，沈青川与夏知许以及夏大娘和谢婶就准备离开了。那小院的床都是可以用的，只需要铺上垫被，住人完全没问题。

倒是宋雨薇极其舍不得夏知许，说和夏知许做了快一年的邻居了，突然就不是邻居了，再要见一面都要跑半个城。

还是夏知许说了，等她再收拾几日，金陵的香膏小院也要开始招工了，人还是会经常见的。

不过话虽这般说，两人也都知道，金陵这香膏小院，两人都不会经常去了，毕竟要为着沈青川和唐宏裴的身份着想，现在虽然会试成绩还没出，但是最怕有心人。

只是毕竟还都在金陵，不讲天天见面，隔个三四天见一次面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