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不知是什么鸟在叫,叫得怪难听的。
洛基耐心整理着水果。破壁机的刀刃有些钝了,他预备今日去找工匠打制新的,顺便讨论下有没有改进的可能。可是米芽不在,不然总可以和她商量。
“嘎!”
鸟又叫起来了,像被人掐着嗓子。声音能将人的耳朵剌出血痕来。
一圈圈削下来的薄薄果皮忽然断了。
洛基盯着自己指腹上渗出的血珠子,又在发神。他最近老是发神。不知是怎么了。
哦,果皮断了。
他回过神来。
定是被那鸟打断了的缘故。
也或许是因为想到了米芽?
不知她最近怎样。杳无音信总让人心惶惶的。可他又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其他人也会受影响。他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店里的。
他刚想把受伤的指头含进嘴里,想到什么,又放下了刀,用水冲洗起伤口来。
“要保持清洁才能去触碰食材。”
她要是在的话一定会那样说。
洛基脸上浮现起略微轻松一点的神情。
可是她不在这里。
“嘎!”
洛基紧绷着嘴角,走出去。刚准备打开大门,就见一只漆黑的胖头鸟挥打着翅膀,直往玻璃门上撞!
“哎呀妈呀,总算开门了,累死老子了……这破活,谁爱干谁干去!”
打开大门后,胖头鸟很是自来熟地拖着它的包裹往店里走,张望了一下墙壁上的菜单,很不客气地乱点一通。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
洛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好脾气地解释着。然而那只鸟却根本没听进去,反而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屁股看,看完了还纳闷地说道:“坏了,咋没尾巴呢?老大一条尾巴的啊……”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洛基看着怪异的胖头鸟客人自言自语起来。
“哦,跟你打听个人。这个店里有叫琼恩的人吗?他有条橘红色的大尾巴。”
胖头鸟长开翅膀,比划了一下尾巴的大小。
“他要等一会儿才会过来。”
洛基走到料理台边,给来客倒了一杯员工喝的冰镇大麦茶。
洛基是来总店收材料的,本来预备今日营业前就回学院分店那边。琼恩这段时间忙着跟茶农对接新鲜茶叶,干脆睡在那边的村子里,说了今日早上会回来跟洛基交接。
“那就没找错。我这里有一份他的包裹,来信人留的名字是米芽。”
渡鸦杜杜见蘑菇桌上没吃的,便拨着玻璃花瓶里的紫罗兰玩,跟个小孩似的。
“信在哪里?”
洛基端着杯子的手一滞,杯子惊险地落在了桌子上。他撑着桌子,急切又惊喜地问。
杜杜赶紧伸出双翅,将其捧住,鸟喙叼着吸管。冰凉的琼浆流通了酸痛的躯体,驱散了一路的劳顿。
“爽!这种天气果然还是得喝冰的!”
杜杜却亳不着急,他顶着洛基炽热的目光,喝光了一杯大麦茶,又琢磨起菜单来。
“哎呀,带着这么重的东西飞了那么久,饿死我了……”
杜杜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去觑洛基,摆明了要敲诈些吃食。洛基这会儿也顾不上开业时间没到了,利索地从冰箱里拿出来冷藏的大块蛋糕来。杜杜埋头苦吃,整个头都探进挖出来的蛋糕洞里。
杜杜确实是饿了,为了按时到达,一天只吃一顿饭,前段时间养的肥膘都掉了不少。这会儿连干了一盘蛋糕和一整条长面包都不够,洛基只好又切了一个西瓜。
“现在可以给我看信了吗?”
洛基望着杜杜沾着奶油的鸟喙,探出身子问。
然而吃饱喝足的杜杜还是拒绝了他。洛基不由皱眉。
“你在耍我?”
洛基直起身子来,盯着杜杜,虽然没做什么,但还是让杜杜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杜杜放下啃得坑坑洼洼的西瓜,连忙解释。
“不是我不让你看,我们有用户隐私规定的。她指定了琼恩签收,我们就不能把东西轻易交给别人。”
听到后半句,洛基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
这时风铃叮铃作响,店门被推开,员工小花和西瓜来上班了。她们跟洛基打完招呼,都奇怪地看向了黑漆漆的杜杜。
洛基思索了片刻,干脆摘下自己的围裙,仔细挂到了挂钩上。他简单给小花和西瓜交代了两句,留了一句“马上回来”,就快步走了出去。巨大的翅膀从他的脊背挣出来,带起一阵风来。
杜杜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活人变成了飞龙。
禁忌之地不缺奇怪的家伙,可是能长开这么宽阔的翅膀的龙人混血还真是少见。按理来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会在成年前早早夭折,少部分就算能活过成年也羸弱不堪。
真是稀奇。刚刚差点还以为会被暴打一顿。
杜杜晃了晃脑袋,继续干饭。回程的时候也要多带点吃的才好。
夏日的青空万里无云。因为时间还早,风还是清爽的,不至于像日头正盛时那般潮热。
朱朱骑着改良版加大三轮车,刚刚开过镇上的公墓。车厢里是新收上来的茶叶。大包小包中还歪躺着憔悴了不少的琼恩。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点地,也就能在路途中不大安稳地小憩一会儿。
没骑多久,朱朱就感觉头顶撒下来了一片阴影。她刚一抬头,就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龙爪伸下来,硬生生地用爪子嵌进土里刹住了车。
朱朱认出那是洛基。
然而来不及询问和回答,洛基便将迷迷糊糊的琼恩背到了背上。
“我们先回店里!”
朱朱再次仰望天空,一人一龙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明明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不知这是闹得哪一出。懵懂的朱朱载着重要的茶叶,继续吭哧吭哧地骑起车来。
“所以,米芽姐有消息了!”
琼恩被强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整个人死死抱紧了龙背,要扯着嗓子才能让对方听见自己的话。真不知道米芽姐之前是怎么撑过长期飞行的。
洛基三言两语交代的起因经过就不再多言,卯足了劲儿往店里飞,强度大得连他一时都有些吃不消。好在直线距离不算太远,没过多久他们就乘风在街道降落。变成人的洛基架起虚浮的琼恩,大步走近店里。
“他就是琼恩,现在给我们看信吧!”
瘫在椅子上的杜杜放下了茶杯,仔细看了琼恩风尘仆仆的脸和大尾巴,终于点了点头,将一直守着的包裹推了出去。
洛基急忙上前拆起包裹。那结打得太紧,可洛基又怕弄坏里面的东西,一时间满头大汗。好在细心的琼恩帮忙,拆出里面一封薄薄的信和十几袋种子来。包种子的布上写着“给戴安娜”。店里的大家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米芽的来信。
洛基攥着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上面只有四个字。
“平安。勿念。”
大片的空白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信的背面则是一栋尖顶的小房子,房子周围长着茂盛的花朵。那或许就是米芽如今在的地方。
洛基想去触摸那张笑脸,可又怕手上的汗将笔墨擦花,只好收回了手,轻轻将信纸皱起的边缘抚平。
用逆鳞做的护身符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至少说明米芽没有什么人身危险。但看到这封信,洛基心中的大石才能真正安定下来。能将平安信寄出来,说明米芽现在在禁忌之地站稳了脚跟,正式开分店的日子也不远了。
更重要的事情是,重逢的日子也不远了。
洛基看着长着鲜花的小房子,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与此同时,被大家惦念着的米芽刚刚起床。
安定下来后,米芽按照承诺将欠条还给了潘妮。潘妮将欠条付之一炬,此后,她的丢脸往事都将烟消云散。
心愿已了的潘妮告别的玫瑰小屋,踏上了回巫师塔的路途。再拖上些日子,她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顶层阁楼如今只有米芽一个人在住。等过段时间,她也会搬到新建的宿舍去。
米芽叠好被子,轻着脚步下楼。客人们大多还在安睡。
骷髅人们将木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古老的木制品发出奇特的气味。米芽偷偷摘了凉拖鞋,让柔软的脚心同木地板厮磨。像是走在树木那层层包裹的温暖心弦上,米芽心中悠然升起一阵宁静的愉悦。
走到一楼,她好好穿上了鞋。正准备洗手,就看见鲛人塞伯德蹲在地上,沉静地瞧着水缸里的几尾鱼。那是矮人们玩性大发去附近的河里钓上来的,说是要留着做下酒菜。
“早上好,塞伯德。”
米芽思索起了他的名字,打起招呼来。
魅魔温妮莎在黑市出手了大部分的奴隶,带着亡灵法师和鲛人塞伯德来玫瑰小屋落脚,预备前往岩山庙宇。
短短几日,亡灵法师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然而一直欢笑着的温妮莎却总是笑盈盈地掰开他的嘴,塞进去冷硬的黑面包碎。她会让他一直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而对待塞伯德,温妮莎则完全不同。
“他跟别的奴隶不一样,不是我们狩猎的对象。他爱上了一名失踪的魅魔,为了追寻情人,和海妖做了交易,变成人上岸。结果因为太傻,他几经转手到了我这。我倒是想给他找个好下家,但他每天必须得在水里泡两个小时,其他零零散散的要求更是多,在黑市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这小子居然还非要去光明大陆!唉,我又不能把他带回岩山庙宇,那里可没有多的水给他泡澡。该不会真要砸在我手里了吧……”
痛饮烈酒后的温妮莎拉着米芽,大倒苦水。
坐在对面的塞伯德只是喝着清水,一言不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来这里后也干过一些活,似乎对处理鲸奶和海产品很有心得。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接来毛绒绒店员,但现在潘妮离开了,店里就她主厨,骷髅人要打扫和端菜,人手不足。
米芽听着耳边温妮莎虚无的声音,盯了安静不多言的塞伯德良久。
终于,她问:“你愿意做我的员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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