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水系异能初阶心法好啊,现在学院里的水系异能学生几乎人手一本!”
尽管没有东家小姐盯着,书坊的管事也还是异常热情地替米芽她们挑选着合适的书籍,不敢露出半点的轻蔑和不耐烦。
米芽没急着确定下来,只是仔细地翻看着,不时询问管事一些关于异能的事情,都能得到详尽的回答。
米芽现在手上拿的是一本水系异能心法书。这家店里的异能书籍基本上都被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书籍无一例外都是用最好的纸质和油墨印刷装订的,每本的价格从3两银子到百两银子都有,主要看书籍的珍贵程度。
“有的比较偏门的异能术现在已经很少人会脸,原来的雕版也已经遗失,就成了孤本。像那种孤本都是不卖的,如果客官非常想要,就只能等些时日,我们要派专人制作抄本。”
“雕版?什么样的雕版?”
米芽捕捉到了管事话里的重要信息。她需要确定现在的印刷术水平,来判定自己从前学的简易印刷工具是否还有用武之地。
“就是一块木板,有的地方也用铜板活着泥板。工匠在上面刻下字词之后,涂上油墨进行印刷。”
管事一边说,一边比划出比一页纸大出一圈的大小来。
“全是一整块?没有分开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吗?”
米芽拿两个指头比出书上一个方块字的大小来。然而管事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你是说只雕一个字的雕版?”
头顶上忽然传来了女声。拿着帷帽的麦色皮肤少女扶着楼梯走下来。她正是在店门口给米芽她们解了围的冉家三小姐——冉玲珑。
除了这个方圆书坊,冉玲珑在北边还有一处造纸坊。工坊里也养了些印刷工匠,主要负责翻印冉家收集的水利工程类书籍。其实冉家当家人是个没有异能的人,当初是靠俗学入仕,一直在工部苦哈哈地管各种工程建造,家中大量收藏的也是与之相关的书籍。
如今异能倍受朝廷重视,连带着异能类的书籍也成了书坊的主要收入来源。方圆书坊也不得不舍弃自身的特色,和同行们一样主打异能心法。同质化竞争的结果就是营业额大不如前。
除此之外,一套雕版的制作需要众多熟练工耗费长久的时间精力,但得到的雕版却只能印刷一模一样的书。若要印刷不一样的内容,每回都只有从头再雕。一本书的前期投入太大,冉玲珑其实最近也在苦恼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米芽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些启发。
“你说说,怎么个雕法?”
冉玲珑快步来到米芽面前,倒是叫米芽一时间有些吃惊。
按照书坊管事的反应,现在这个位面应该还在雕版印刷阶段,至少活字印刷技术还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想清楚了这一点,米芽没着急着开口说出核心技术,而是答非所问地说这是自己在外游历的时候听说的。
冉玲珑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
“实不相瞒,我有一印刷坊需要做出一些技术上的改进。若你能教会我的匠人们更加方便的新技术,我自有厚礼相赠。不如……我们上楼详谈?”
米芽微笑着点头,让念香和甄奇放心在一楼等,就跟着冉玲珑上了二楼。
-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树形烛台中的红烛泪迹斑斑。
身着五爪金龙黑袍的黎丁面目狰狞,猛地抓起一把白绫丢在底下人的头上。这样还不够,他甩出一把匕首,直接砸在了跪着的幸安公主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幸安公主,也就是黎丁同母的胞妹黎安,一声不吭,任由鲜血从额角往下淌。她面如死灰,感受不到半点痛觉,神思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一旁侍候的乳母实在看不下去兄妹相残,连忙扑上去,将黎安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抵挡住皇帝的怒火。
“陛下,陛下!您就饶了幸安公主吧,她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
“闭嘴!你个老奴懂什么!”
黎丁气得双眼发红,暴跳如雷,什么都往底下的两个女人身上招呼。
“你个不守妇道的东西,你让朕的颜面尽失!”
黎丁指着黎安的鼻子骂,一张酒肉灌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知骂了多久,他才累得不得不停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跟自己没有半点相似的妹妹,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已经毫无名声和贞洁可言,那么朕现在大发慈悲地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今晚就用这条白绫把自己吊死,朕对外宣称你自觉愧对祖宗天地,以死谢罪。要么,你就自己用这把匕首割了头发去侍神,也不算浪费身上的异能。”
“怎么样?”
黎丁的眼睛里写满了嘲弄。他从小就想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那样样都争强好胜的皇妹了。
“公主,快说去侍神,公主……”
乳母将匕首放到黎安的手心,满面愁容地哀求着她。然而她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对现实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哼,我到要看看明日你会给朕何等惊喜!”
黎丁拂袖离去,太监们纷纷虾着腰跟出去。不知今日又是哪宫的娘娘侍寝,把大小太监们都打点得喜滋滋的。
乳母见没事了,赶紧抹掉眼泪,扶着自己几乎是一手带大的公主回了寝宫,替如木生根的她擦脸换衣,让她好生歇下。乳母生怕公主想不开,将白绫藏了起来,自己就睡在隔间的小榻上。公主有一点动静她都能听到。
黎安平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办法入睡了。神奇的是,她之前一直不觉得困。
不过她确实能感觉得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察觉到这一点后,她就放弃了进食。尽管有乳母盯着她用餐,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饭菜切碎、藏匿以及转移。在加快自己死亡的进程的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心终于迎来了平静。
马上就能和她重逢了。
意识一点点消失,病态的幸福浮上来将她的眼睛蒙住。
黎安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置身于一条缓缓流淌的红色河流中。粘稠的深红色河水齐她腰间,她抬起双手,河水就从她指缝间滑走,留下粘腻的触感,滴下去的样子活像血液。
恍惚间她瞧见前面的河中央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黎安抬起笨重的身躯,抗拒着河水的阻力,逆流而上追寻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然而到了面前,她又迟疑了,停在了原地。
“是你吗……”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身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苍白的脸上有两个凹进去的深洞,里面淌出来的两道血已经干枯。脖颈上有条一指头宽的血痂,颜色深得发黑。她无言地注视着黎安,七窍再次渗出新鲜的血液,像是在流泪。
黎安不觉得恐怖,只觉得疼痛难忍。她刚一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就听到砰通一声,一颗头掉进了血河里。
“公主,公主——”
乳母推搡着黎安,不停地拿湿帕子揩黎安头上豆大的汗。
乳母不过有一会儿没注意,黎安就忽然发起烧来,整个人还不听地说着呓语。她跌跌撞撞跑出去请太医,却被陛下的人给拦住了。只有一个从前相熟的老太医实在看不过去,偷偷帮忙抓了药出来。
黎安醒过来不久,就被乳母灌了半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她浑身发冷,皮肤却滚烫潮湿。嗓子扎满了刀片,根本说不出话来。
黎安歪歪扭扭地下了床,捡拾起桌案上的龙纹匕首。她抓起自己及腰的乌黑长发,拿起削铁如泥的匕首就是一刀。锋利的发尾贴在她下颌边上,正好是侍神女子头发的长短。
乳母以为她想开了,上前抱着她高兴地哭起来。
“会好的公主,别害怕,老身会陪着您一块去的……”
黎安不错眼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陌生的脸庞,心道根本不会好。
皇帝黎丁倒是有些可惜黎安没死,挥挥手将她打发去了藏经阁。黎安跟乳母收拾东西搬去了宫廷西北角的藏经阁,这里年久失修,唯有蛛网、尘埃和古籍相伴。
乳母仍然热情地打理一切,将为数不多的新鲜素菜料理成可口的菜肴。她看着黎安不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逐渐放下心来,想着在这清净的地方待一辈子也不错。
然而,某天藏经阁的顶层忽然散发出了阵阵黑气。乳母不敢惊动旁人,自己胆战心惊地冲上顶楼,却见本该安心抄经书的公主坐在满屋的红卷轴中央。
红光和黑气萦绕在黎安的身旁,她的皮肤上爬满了蜿蜒漆黑的符咒。她拿匕首划开自己的手心,任由血液成股掉下,浸满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咒语。
乳母泪流满面。
她来晚了,公主已经触发了被视为不详禁忌的异能秘术。
“公主,你会永世不得超生的啊——”
“那又怎样?”
黎安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里面满是哀恸。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能改变这个日日发|情的国家,她在九泉之下会心碎难当,会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熔炉》:“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养育我们的女儿吗,在这个发|情的国家?”
*文里的油墨不等于现代印刷中的油墨。中国古代的油墨其实更多的还是水性墨。还有就是事实上雕版印刷,活字印刷还有手抄本在很长时间里是共存的。这跟汉字的字太多(不像拼音文字雕基础字母就可以了)有很大关系。
文里会参考一些现实技术,但介于作者是工业制造的门外汉,所以还是会用奇幻色彩圆过去(作弊)ORZ这部分大家看个乐子就好。
*希望大家没有忘记这篇文的世界观。
可以理解为不同基础背景设定的平行世界,同一个灵魂在不同平行世界都会出现,但身份、外貌还有记忆都不大相同。女主事实上已经和很多之前遇到过的人重逢了,尽管她可能还没意识到。
有些单看这一卷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方,放到完结后来看会明白的。
相似的命运不代表在每个平行世界都完全相同。这也是有的卷更温暖搞笑,而有的卷更痛苦压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