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喜欢向日葵?”宋怿洵像是发现了什么。
“嗯。”
“你和多少人说过?”
宋怿洵并不想自己对小时候被人嘲讽的事情铭记于心,但直至到现在那记忆似乎不知为什么越发清晰。
他不相信彼周行就没有被人讽刺过。
“有人问我就说。”
“你运气真好。”
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喜欢花有那么多舟中敌国的看法……
“我也觉得。”
彼周行笑着看了看宋怿洵。
“?”
那他们现在干吗?总不能就杵这儿吧。
“那个……要不....呃...”
“你先坐!”
宋怿洵憋半天就憋出三个字,把彼周行向椅子上一按,他真弄不懂为什么自己有点手足无措。
“径向速度法学会了吗?”
彼周行把他的袋子放在桌上,拿出了里面的笔记本电脑,真就开始养尊处优了。
“不会……”
彼周行站起身后再找了个椅子放在他旁边,宋怿洵只好无奈地坐上去,他听到彼周行笑逐颜开地说:“我教你。”
“……”
彼周行忍俊不禁地看着宋怿洵一脸被迫学习的样子,说:“我们一共少了三天课,不补完去学校就没时间补了,你想期末考试不及格吗?”
“不想……”
“那我们先从椭圆星系开始吧。”
“行……”
彼周行点开电脑文档,鼠标在老师发过来的PPT上筛选页面:“椭圆星系分为什么?”
“嗯...Sa,Sb,Sc,SO,SBa,SBb,SBc。”
“……”
彼周行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不对吗?”宋怿洵不解。
“分类……”
“哦,漩涡星系,透镜状星系,棒旋星系。”
“嗯...”
“这个是老师上课整理的思维导图,新增了几个知识点。”
彼周行点开一页PPT,鼠标指着一张分析图。
“这个是活动星系核,它是星系中心的一个紧密区域,包含了超大质量黑洞和吸积盘。”
他又点开另一张分析图。
“这个是哈勃常数。”
彼周行看了看宋怿洵满脸的不耐烦,逐个展开解释:“宇宙微波背景,重子声学震荡,类星体,造父变星,巨脉泽。”
“ 67.4,67.6,73.7,74.0,73.9。”
鼠标键被点击的声音随着数字一个一个,彼周行看着宋怿洵沉默不语。
“嗯,我在听,真的,你继续。”
宋怿洵瞬间表现得精力充沛,像是他只要认真听,就真的听得进去似的。
一整个下午宋怿洵就在彼周行温柔的魔鬼教学下垂死挣扎。
四个小时的连续撞击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凌日时间变分法、微引力透镜、天体测量学、直接成像。
还有很多星在头上转——超巨星、超新星、中子星、白矮星。
“……”
真的会死……
宋怿洵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片刻后,走到衣柜拿了自己的衣服冲进浴室。
刚要把门关上又探出头来,他看了看彼周行,问:“你衣服怎么办?”
“不知道。”
“我有套比较大的,新的,借你。”
宋怿洵说完关紧浴室门。
“行。”
彼周行钓鱼成功。
宋怿洵房间安装得令人荒谬绝伦,浴室就安在书桌旁边。
彼周行坐在书桌边打字,很快浴室就有水流声,他听得格外的洗眉刷目。
甚至都能无师自通地想象到宋怿洵拿花洒喷头冲洗,用沐浴露涂抹身体的场面,水流、淋湿、脊背、揉、搓、捏,在他脑内不断循环。
彼周行后背贴着座椅,头往后靠,小臂遮住眼睛没遮住面红耳赤,嘴巴微启饱含笑意。
真是疯了……
等宋怿洵洗完头洗完澡出来,彼周行从后靠变换为趴在书桌上,手指微屈,握着自己的后脑勺,唯一不变的就是面红耳赤。
宋怿洵下意识地以为彼周行发烧其实没完全好,又复发了。
他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名字,成功把彼周行激醒了,甚至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他刚还想说着什么,脚下莫名其妙地一滑,重心不稳,本来已经被彼周行快扶稳,结果彼周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他重心不稳,两人摔在了地上。
宋怿洵看着撑在他身上的彼周行,关心道:“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还没等到彼周行回答,宋怿洵的房门就被打开,这一幕让何晚理屈词穷,只好哑口无言地看着。
片刻后,端着水果盘又出去了。
彼周行:“。”
宋怿洵:“!!!”
宋怿洵刻不容缓地让彼周行拉自己起来,毫不犹豫就去转门把手,结果发现被锁住了。
“……”
宋怿洵后背靠门从站着滑到蹲着,毛巾持续搭在头上的双手抱着膝盖。
彼周行走了过去,伸了手,宋怿洵下巴顶着膝盖,把他的手打掉,愀然不乐。
“都怪你。”
“我的错。”
异口同声。
彼周行又伸出了手,说:“你先起来,我去和你父母说。”
宋怿洵别过眼,宁死不屈:“门锁了,打不开,密码锁。”
彼周行无可奈何,直接拿电脑开始工作。
……
笑死,他在期盼着什么?他能用电脑破解密码锁就好玩了。
看来他不得不换另外一种法子了——找宋舒窈,希望大女明星现在有时间。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门开了,宋怿洵坐得腿麻,差一点因为门开就摔了下去,站了起来悍然不顾地走向床边,直接抬腿躺了上去。
倚靠在房门边的何晚和彼周行对视一眼,彼周行不言而喻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回到家的还有宋怿洵的父亲——宋向野。
他此刻坐在沙发上眼神有点哀怨,彼周行不解地看了看他。
在看向电视屏幕后瞬间茅塞顿开,阻碍到男女主角亲热了。
何晚坐回宋向野旁边的位置,让彼周行也坐在侧沙发,他们可以好好聊聊。
彼周行没坐,直接开始主题:“您不能把他当作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来对待。”
何晚愣住片刻,横眉怒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怎么?还没进家门就想着管我家事了?”
宋向野也意料之外地看着这不速之客。
“这种类型的休克性治疗后期会严重导致大脑神经萎缩,甚至还会出现头晕、呕吐、烦躁、失眠,您这不是在救他。”
何晚紧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泛红,咬牙切齿又目光冷峻:“你是已经全部知道整件事情缘由了吗?”
“没有。”
何晚手中的玻璃杯幸好先前因为被宋向野拿回放在桌上,不然现点早就“啪啦”地摔在地上,稀碎。
“阿意。”
宋向野站着用手抚着站起来后即将发怒的何晚的肩,苦语软言地叫了她一声,但是何晚没听,继续唇枪舌剑。
“你知道一个人的童年阴影对成长的影响有多大吗?你是觉得我能狠心到伤害自己的孩子吗?”
彼周行顷刻之间似乎点石成金地了解到了什么,他问:“什么?”
“你不是想让他想起来吗?去问啊?”
何晚鄙夷不屑地看了看他,重新坐回沙发上,转头缠绵幽怨地看向宋向野。
宋向野慢慢地在她双手皮面上抚摸,百般抚慰道:“我来吧,别生气。”
何晚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气急败坏地点开了视频播放键。
“我们换个地方吧。”
宋向野以礼相待地向彼周行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
宋向野把他带出门外,坐在红豆树旁边的长铁椅上,地上没有微风徐徐,天上没有满天星斗,月亮却格外的亮。
他们在月光皎洁的照射下各自沉默了很久。
“你叫什么名字?”宋向野率先开了口。
“彼周行。”
昙花一现的思虑后,宋向野发现他听过这个名字,但又不确定。
“你和小洵是大学认识的,还是……”
“都不重要了,您能告诉我他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宋向野顿了顿地叹了口气,内心有些哽咽难语,他说:“挺严重的,如果不是因为坚持这个治疗,他很有可能活不到现在。”
“你说我能怎么做呢?”
宋向野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彼周行,手肘各靠在两个上腿上弯腰低着头,满眼失落与自责。
“他不会自杀,他以前和我说过,他要自由且幸福地一生。”
我们不能保证光明总能普照大地,所以我们必须要学会自己在黑暗中前行。
“我们以前工作就忙,陪他...”
宋向野舌挢不下地愣了一下,看向彼周行:“你们以前认识?”。
“是啊,也算吧。”
少年的语气温柔如海,笑容可掬地盯着前方。
“我就说嘛,难怪这个名字听着耳熟。”
宋向野顾左右而言他的手肘搭在铁椅后靠背边上。
“我只是想要个原因。”
彼周行特意转回宋向野打岔的话题,看着他说。
“你这么在意他?”
宋向野也毫不回避,看着彼周行冁然而笑。
“我喜欢他。”
不知为何宋向野在他身上看见了一位老朋友的过往,可能是因为他给那人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
这让他更加为难了。
“哎,他还没有第一次治疗之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靠吃安眠药支撑,而且你根本不能把他独自关在一个房间,后来我们去心理医院检查,发现他主要患上了黑暗恐惧症,如果我们不去治疗,他一辈子都看不到月亮。”
“他可喜欢月亮的……”
宋向野抬头看着月亮,突然很想抽烟,但他已经戒十年了。
“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杀,这是你们强加给他的,他一辈子都好强。”
“他不会因为黑就藐视生命,他很爱他自己,怪的只是你们没有好好照顾他,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宋向野才从自己的思虑中抽离出来。
“确实,我们亏欠得太多了……”
水刀成为世界上最削铁无声的刀,谁能想到那温柔的水能成为锋利的原材料呢?
人是双面的,都可以展现出有着强势的另一方面孔,只不过他们害怕。
夜晚的时光在不断地流逝,他们接下来的话语在月光注视下似乎聊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何晚听见他们进门的声音,关闭了手机上刚刚和宋向野联通着的秘密通话。
等他们走到沙发旁,她难得眼神平淡地望着彼周行,手搭了搭他的肩。
彼周行听见她说:“等着。”
等何晚从地下室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数码相机和一个厚实的信封。
她把信封打开,把里面的照片转移到彼周行手上,呈现给他看,都是他和宋怿洵。
是他的念念不忘和重蹈覆辙。
叶晚把数码相机的带子也戴到彼周行头上,沉默不语地看了看他,在他已经脱离绷带束缚的手中还塞了一个药膏。
“明天就好了。”
须臾之间又转身坐回沙发,看向电视屏幕,点开了遥控器按钮。
爱确实能伟大到救人,她曾经见到过,但她怎么能保证彼周行的感情牢不可破到像太阳东升西落,天经地义。
彼周行身处此情此景,默不作声片刻后吐出三个字转身走向楼梯。
“谢谢您。”
何晚本来还有句尖酸刻薄的话,到喉咙口还是打算咽下去这句。
在心底给自己强调道,世上离别错过空欢喜、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喊他名字,他就会回头。
救不活就把你的心脏挖给他。
何晚想出了这个面目可憎又令人作呕的点子来自我安慰。
如果彼周行是个孤苦伶仃的流浪画家,他会十分欢迎死亡,艾灵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该死的大情种。
彼周行回到房间,看着正在熟睡的宋怿洵,他什么都没做,就单单地看了好久。
今早城市浓雾弥漫,人们在风雨漂泊中奔波劳累,但太阳仍然住在云端上。
彼周行眼眸暗下去,而后向四周扫去,刚好看到一个卷起来的床垫,他把床垫铺在床边,没有多余的被子。
他就只身躺在上面,闭着双眼,脑海内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想想。
只是希望这一场见面就是永远。
晚安,我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