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次的回家间隙让他发现小镇上的大摆钟和学校里的时针时间截然不同。
按宋怿洵的推测来说,这个学校应该是程淼漫的过去童年,而小镇生活应该是所谓的现在世界。
他只好和彼周行偷偷摸摸地来她的宿舍搜寻关键线索,毕竟系统已经莫名失踪,自己只能自食其力。
但是完全忘却了程淼漫回来的时间,两人只好紧紧相依地塞在床下,宋怿洵递给彼周行一个堪称完美无瑕的笑容,把彼周行的脸靠近自己的脖颈,后方柔情蜜意的手倏然迅速变幻出一把匕首。
噗嗤一声。
宋怿洵嫌弃地用力推开彼周行,防止他的鲜血沾染到自己一丝一毫,光明正大地从床底钻了出来,显现在目瞪口呆的程淼漫身前。
“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
程淼漫的紧绷情绪肉眼可见逐渐浮现在脸上,在她将要惊恐地大呼小叫,宋怿洵已经抓住稍纵即逝的短暂迅速地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你要是现在发出声把我暴露出去,在这点期间收到的所有资源补贴以后可能都会消失不见。”
“做人别总那么堕落,把对我的这个狠劲向那几个精神小妹使不是很好嘛?”
陈淼漫终于小心翼翼地不再挣扎自以为是的桎梏,宋怿洵看她愿意认真倾听自己的话,感到十分的欣慰的同时兢兢业业地松开围困的双手,生怕这小姑娘又耍什么心机。
他不知道的是,程淼漫已经放弃自己的人生,现在的处境有人来关心已经算是福音了,这让宋怿洵的关爱作用扶摇直上几万倍,成功知晓事情脉络。
木材堆砌成的火焰明晃晃地照映在瞳孔里,宁静的夜晚仅留存着轻轻微风的拂动,宋怿洵下巴顶着膝盖,看着火焰狂飞凤舞地摆动身姿,意识已经恍惚到思绪魂飞魄散。
他竟下意识地将手指伸向火焰顶端。
脖颈不知不觉被来人围上了围巾,彼周行稚嫩可爱的脸庞一本正经地盯了会宋怿洵,还没收到疑问就迅速跑出厨房,搬了个小板凳挨着他坐下来。
“地瓜还没有烤好吗?”
本来感到烦躁无趣的宋怿洵看彼周行过来陪他,马上欣喜若狂地环抱住他身子,扯扯拽拽往自己身上靠,亲切地把脸颊贴向他柔软的头发。
红扑扑的火焰让他们嬉戏打闹的闹剧变得格外温馨,连后方堆砌成山的材木都染上了一层灿烂的黄昏棉布,雷雨打碎树枝与击震地板的声音似乎也慢慢消失在耳际边。
隔日的春晚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孩子们都是嘈杂小鸟欢呼着歌唱,挥霍炫耀着自己手中的仙女棒,宋怿洵雀跃不已地边挥舞着边围着彼周行转圈圈,还把这种游戏轨迹命名为地球公转。
他也装模作样围着高举着仙女棒许愿的宋怿洵转了几圈,并解释道这是“白道”。
“这是什么啊?”
躺在地毯上摆动着双腿的宋轶许懵懵懂懂地指着本天文画册上面的图案,充满好奇地扭头问正整理书架的彼周行。
恰好他处理完,刚走近就被对方侧过身拉住手,急切凶猛地用力往下一抽,便顺势平铺在了地毯上。
“Jones-Emberson 1。”
彼周行轻而易举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又在宋怿洵目瞪口呆的惊讶中,边细声慢语解释边翻阅着页码。
“虽然被叫作裹尸布,还是长得挺美的,只是很可惜红色星云几乎是接近垂死的,他核心的氢和氯在经过数十亿年的核聚变后就会最终耗尽。”
纸张的翻页声停留在星云图画的那一面,彼周行望向正因怔怔出神而让脸色变得些许痴傻的宋怿洵,不自觉轻笑了声。
“你现在都学这么多的吗!”
缓神回来的宋怿洵扶拉着他坐起来,崩溃又崇拜地疯狂晃着两边胳膊,让彼周行眼冒金星。
“没有,我只是…把句子…记下来…”
彼周行遗留在晃荡的恐怖幽壑中吞吞吐吐解释,让宋怿洵终于被铁钳止住怒火直冲的喉咙。
安心恬荡下来后,他才郑重其事又不露圭角地说明道:“我只是随便看看,我妈说看我感兴趣,里面有些话能记就记下来,以后让我走这个专业,避免以后学的太辛苦就果断放弃了。”
“那这个是什么专业啊?”
“天文。”
彼周行看着眼前心花怒放的脸蛋眉梢上都挂满了喜悦,悄悄牵住了他的小手,颇有点花遮柳掩。
虔诚地许愿般又补充道:“我们以后可以上同一个专业,还可以有同一份工作,到时候我一定向你解释清楚什么是Jones-Emberson 1,还有你之前提到的狮子座天区。”
“我答应你。”
宋怿洵不假思索便轻松发出了承诺,还顺带调侃了他的条件太过于简单了。
已经习惯被突然拥抱的彼周行盯着近在咫尺的笑容可掬,不能理解为什么某人能一直有那么乐观的心态,无论是面对挫折或喜悦,表现形式似乎如出一辙。
“那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
彼周行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他持续输出的满面春风像泡沫一样,总带着棉花糖般的甜腻。
“留在我身边。”
宋怿洵收回早已与火焰热情环绕的手掌,看着他神奇般恢复成先前健康的模样,但内心的千愁万绪并没有因此迁移到好奇的赞叹中。
他想,《天文爱好者》中描绘的双子座天区双人舞,他们七零八落的团块之前合并是什么样子他并不关心,但是明确知晓它们之所以会扭曲得这么特别,是因为这两个星系距离太近了。
只是因为太近了。
宋怿洵把自己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一个球,双手抱住小腿后整个脑子都死命想要融入到膝盖里般使劲。
滚烫的心脏与炽热的耳郭、脸颊无一不在煎熬着自己,帐篷外纷纷扬扬冰凉雪花的缓缓飘落与他轰烈的心跳震动声相违,被天寒地冻结成冰似的气流轻轻碰触到他的指尖就迅速融化成水,放归了春天。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亲爱的五月,我的彼周行。
第二天的到来非常迅速,因为正当他进入深睡就被早已不省人事的系统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你能不能不要需要帮忙的时候就隐藏于山林,到别人需要休息的时候,你又突然出现布置任务,你见哪个游戏系统像你们公司置办的这个样子?”
“知道现在国产科技品牌的竞争力有多强吗?”
宋怿洵头头是道地凸显出自己的不满,刚还要往外吐一大堆酸水,反手就被视若无睹的钟觉浅迅速开口堵了回去。
[让你找的十三封信找到了吗?]
“没有。”
[不用找了,我会意错了让你进来的主要目的。]
“啊?”
宋怿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钟觉浅迫不及待又插了一嘴:“没关系,你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不过把自己搭档杀了,是怕他抢你功劳吗?”
这不提还好,一提宋怿洵马上就怒火冲天地开始像个白痴对着空气辱骂:“你还好意思讲,你们但凡换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杀人犯都好,偏偏你们非要弄一个熟人,并且连他的性格特征描绘都做不好。”
“我从遇见开始和他一起待着有五天,里面有三天连我的手松都没松开过!”
宋怿洵“哭诉”的嘶吼声顿了顿,提高了声量。
“你他妈当我是他对象啊!”
钟觉浅始终从容不迫,面无表情地看着检测仪上一路飙升的数据,柔声关心道:“请把你的心跳声留在自己告白的时候好吗?”
“他的性格设计我并没有参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把制作人请到面前,你当众骂。”
“没有很多时间了,就直接先把你传到下一关卡吧,并且在这期间我们不会有任何交流,治疗愉快。”
还没等宋怿洵发表面面俱到的怨声满道,钟觉浅就立马转换频道。
因为另外一个显示屏上三番五次显示出系统故障的提示词,又不断蔓延而覆盖整个屏幕。
“……”
终觉浅无奈地佩戴上另外一个无线对讲耳机,温柔的声线里饱含着咬牙切齿,“彼周行。”
“不行。”
彼周行跃跃欲试地张开了口,还没有说出话,脑内就传来了钟觉浅直截了当的一句警告。
“……”
“你现在任何一个违反设定的话语和行为都能完全颠覆他在本次治疗中的进程速率与成功率。”
“作为一个成熟的个体生物,他应该有能力面对任何在社会生存中出现的意外与不堪,哪怕是与恶魔做交易。”
“就算你害怕他最后会失败,你也并不能在此之前伸手拉他一把,你这样是剥夺他勇敢的机会,人是不应该害怕勇气的。”
“并且,你现在只是他的追求者,而并不是伴侣,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止他下一步是如何进行的。”
“听不到。”
面对钟觉浅的谆谆教诲彼周行的内心回复依旧以一种冰冷语气传递。
从纸杯的细微扭曲程度可以看出来,钟觉浅已经极度忍耐住欲想爆发的火山情绪,几度循环呼吸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方知有他已经死了。”
“他们在芦苇湖旁找到了方知有的戒指,我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整个心理研究所的秘密人员全部都去帮他抓人和垄断信号传播。”
门闸一打开,钟觉浅的怒火就狂奔似的阻拦不住,柔和的语气颇有些龇牙咧嘴。
“最重要的是,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破坏了我的约会,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最后治疗结果不理想,也是你自己背的锅。”
耳机被“啪”地一声直接扔在了机桌上,周围都散发出怒火中烧的烟气,终觉浅看着侧边显示屏,粗具梗概地修改了一下程序设定后直接关闭成黑屏。
他顺手拿起手机又再次拨通电话号码,结果三番五次后仍然还是未接通。
错综复杂的无奈遍及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钟觉浅思索片刻,把手机在空中抛了抛,披了件在椅背上的外套便心急如焚地匆匆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