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出来稀稀疏疏的嘟囔声，宋怿洵还没来得问出什么疑惑，钟觉浅就快速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她的名字叫做程淼漫。”

“喂！喂喂！”宋怿洵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颓废地耷拉着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自己剧本杀的那条神经突然崛起。

程淼漫？

宋怿洵独自苦恼地思考着，他十分确定自己听过这个人名。

案件……

距今八年的南阳初中女生自杀的那件案子！

宋怿洵瞳孔猛缩，脑海里慢慢描绘出程淼漫的面容，房屋不合时宜地开始颤抖起来，崩塌的势力迫在眉睫。

他再次被一阵狂风卷入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但警惕心也马上就打起了响铃，不得不强压住恐惧心理，谨慎地贴着墙壁小心判断这个路段是怎么回事？

系统不应该直接把他传送回村庄吗？

这暗无天日的封闭场所有的怕只是红肿毒疮的腐尸烂肉吧，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活人？

宋怿洵的理智在一点点克服恐惧，相比他第1次就被大风胡乱地卷进鬼屋里相比现在的他可以说得上是冷静镇定了。

除了心跳速度加快，额头冷汗如春芽般飞驰地冒出，丝毫没有停止的征兆以外，他的面容与白昼中看任何一件物品相差无几。

不出意外的话，他记得方知有连PTSD都可以自我痊愈，何况他只是稍微有点怕黑而已。

那可是ptsd啊，真不知道方知有是怎么办法妙手回春的。

宋怿洵边想着边在附近的地板上胡乱地急切寻找着他得心应手的那把九二式。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惋惜那把枪已经被系统斤斤计较地吝啬回收了，钟觉浅永远从容不迫又温柔敦厚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为了节约时间，就率先把你直接瞬移到了决战场。]

宋怿洵一听系统终于肯从虚影化身为信而有证的答案跃然纸上，马上猝不及防地开口。

“703案件的程淼漫，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指的应该是那个和我同一个初中，并且在初中阶段就受到校园霸凌与□□的那位女孩。”

“你们现在正在追查的案子是路时宜跳楼自杀，我猜是因为这两个案件里面有一些相似的关联性，所以你们很想让我通过精神刺激，恢复起以前被休克治疗前的全部记忆，因为你们觉得我应该也掺和在了以前703案子中，对吧？”

钟觉浅本来一听他欲想开口的呼吸声就想强行断掉连通器，但意外的是宋怿洵的聪明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他瞥了瞥眼另外一个电脑屏幕，程序错误的消息接连不断地发出来，逐渐淹没了整个屏幕动态画面，怔怔地盯了两秒后，无动于衷地回头与宋怿洵对话。

[是的，你不想知道自己以前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不想。]

快速又毋庸置疑的一句回答倒是让钟觉浅的兴趣又高了几分。

他脸上的笑意将他的疲倦狼狈多数都盖了顶帽子地掩盖了起来，开始无厘头地东扯西扯。

“不知道方知有有没有跟你讲过，他那早已经死了几百次，进了18层地狱经过烈火烘烤又皮开肉绽地鞭打过几百次的仇人。”

“知道作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南亚大毒枭最后是怎么失手的吗？他要是像你这样被人不知情地就拉去做休克手术，说不定现在还在缅北过着叱咤风云的生活呢，变得和未来的你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钟觉浅的声音在宋怿洵那边听着越来越像凶狠恶毒眼镜蛇在吐舌信子，传输的毒素直冲向他逐渐迟钝麻木的大脑。

“人一旦没有了感情做什么事情都会是事半功倍。”

终觉浅像是感慨至深地补充了句话，宋怿洵敛声屏息地倾听着脑海里回传过来的任何一缕气息。

但他的本来就眩晕的脑子被铁锹狠狠地砸了下去，没有片刻怜悯感叹的间隙停留，又被胶带纷至沓来地狠狠地勒住了早已溃烂泛青呼吸道。

只能想象着烟头的点点星火，清楚地记住了钟觉浅那方似乎吐了口烟气，而后又缓缓说了最后一句悠长的警告。

“我不是心理医生，病不是我来治，所有的一切自然是您自己来决定，但是您最好还是选择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且又有千万条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上一个选错的，还正在殉情呢。”

宋怿洵把头塞进屈着腿的膝盖里，不知道系统是不是已经自动退了联系频道，她就像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地趴着，他的目光是涣散的，但是并没有凄凉。

从这一刻他居然觉得黑暗也并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他想回去，思念从古至今亘古不变的就是拥有着一颗摄人心魄的心脏。

虽然不知道方知有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自己应该是个突破点，但是他一个失忆者，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缓慢死亡式的方法来激活自己的记忆。

他宁可选择那种快速的电压激活方式，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宋怿洵这人一向是信仰苦尽甘来。

人生本来就是需要一个庞大的理想来支撑着自己行走的崎岖。

不要每次都妄想着那个坐享其成的幸运是自己。

所以宋怿洵在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后，都能平静地坦然对待。

人生的途径与方向本来就是多样的，登峰造顶的方法变化莫测，但是顶峰却永远就只有那么一个。

就算人生的路径有多次被错误选择，而使自己的跋山涉水饱经风霜，面临栉风沐雨，也必须要学会踩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草鞋，挥舞着斩妖除魔的木剑，拯救自己筚路蓝缕的人生。

狂风过后，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幸运儿。

宋怿洵打着油灯，看着镜面上的自己，自从被狂风卷进第一场鬼屋里后就被系统直接升级成十五六岁孩童。

他心想还是算了吧，这个系统虽然说话的语气泥古拘方且不容置疑，没有人能反驳他的任何事已成定局的观点与看法。

但是总不至于让自己死在这里。

凌迟就凌迟吧。

毕竟它确实对每一个游戏参与者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金手指。

宋怿洵来到封锁的庙里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气喘吁吁找开关，房顶上的灯摇摇欲坠，水滴声下落分散的一阵阵凄凉逐渐渗透到心脏深处。

要不是系统在关键时刻插了句话，他完全没法察觉到倒吊挂在房顶上被血黑杂糅融合的少男少女，以及在蛇声若蚊蝇的声音陪衬下出现在宝座上的蛇女。

宋怿洵壮着胆子，直接取悦地向对方叫了声“姐姐”。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接踵而至地夸耀了起来。

系统只言片语又认真谨慎的告诫中，他才好不容易摆脱了蛇女殷勤又热切的孩童折扣。

还说起了自己的感人故事，在不断靠近柜台的路径中，小心翼翼地用系统提供的透明液体涂在手碰触过的每件家具上，避免女鬼突然暴走，让大型木架毁坏阻挡逃跑路线。

但是事情进展得并没有宋怿洵想象中那么顺利舒畅，在蛇女即将要起疑心，系统又不知为何措手不及断开联络的紧急情况下，他果断放弃了系统之前提出的方案。

主动画起了五子棋。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个蛇女应该就是陈淼漫，至于路时宜所说的喜好不知真假也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蛇女放下警惕，慢慢聚沙成塔般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下一步棋如何发挥。

宋怿洵马上凭空唤出符咒用力一贴到女鬼前额，在蛇女千钧一发的呆滞中，勇猛精进往外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斗过那些傀儡孩童的，毕竟感知封闭让宋怿洵丝毫不感觉到任何痛苦，只是身上多处的伤痕，已经染成血色的衣服显示着他的苦难。

等他好不容易碰触到大门，还没有在猛力打开后看到屋外的晴空万里或斜风细雨，马上又迎来了一阵疯狂的风急切又凶猛地拖拉着他前进的步伐。

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情绪还没完全被迫退化成黯淡无光，从门缝里伸出来的一双手铿锵有力地将他扯向门外，大门直接轰咚一下四崩五裂。

宋怿洵望向正怀抱着自己的人，脑子不知是放松还是死寂，变得空白，脸上也呈现不出任何的情绪化表现。

彼周行完美的侧脸倒映在他的瞳孔里，连睫毛都清晰可见，紧绷的下颚线一直收缩到无法窥见的阴影里，红热的阳光似乎也是刺进了他的眼里，将冷若冰霜融化成碎片，而又融烤另一个火伞高张的夏天。

雕塑原来是温热的。

这是彼周行打断宋怿洵思绪前最后一秒的内心独白。

他刚想回应，彼周行的拥抱的姿势就从单手侧挽着变成全身裹挟着。

宋怿洵发自肺腑之言觉得还是当一个白痴好，什么都不用思考纠结，反正他已经屡次脑子跟张白纸似的。

本来还有一些疑问想询问系统的，但是人怎么歇斯底里乱叫都不出来，他只好率先选择和彼周行回学校。

这个小巷城除了作为参与者的自己来说没有神经感知，其他一切都堪称完美，跟现实世界别无二样，无论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和明媚阳光或竹苞松茂的树林。

还是作为虚物的……感情。

都引起心脏骤然发起警笛，不禁感叹，南京的春天撞怀里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我们来过？”宋怿洵兴高采烈地问向身旁。

明明是没有感同身受的神经组织，却连自己都开始发觉心脏跳动的频率正不明所以地迅速膨胀。

彼周行并没有回话，只是不遗余力且正经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导致宋怿洵脑抽一激灵，下意识就要把手收回来，但反手就被彼周行狠狠束缚住。

“……”

这使他内心的疑虑更加深重了。

一回到学校，宋怿洵马上凭借着系统可怜他才吝啬赠予的复原药水，伪装成老师去图书馆寻找资料，没有去报到还被查了出来，被迫在国旗下念检讨。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的人生中总有一次检讨的机会，不是在现实就是在虚拟的梦境里面。

但好歹后续工作宋怿洵完成得谨小慎微，宛如如履薄冰，不断地苦恼探索成功让他找到的与蛇女面貌一致的女孩，也就是说程淼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