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深巷中,浓重的酒气混杂不明恶臭折磨着过路人的神经,两个醉鬼相互搀着骂骂咧咧往外走。
“又他妈输了一晚上,真是操蛋!”高个子一脚踢上路边的废旧铁桶,铁桶倒地当一声重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猫叫。
矮个子横鼻子竖眼瞥着受惊窜出来的那只白毛流浪猫:“瘦不拉几死老鼠一样,看着就晦气!老子今晚的手气就是你给败光的吧!”
正说着,他抬脚便踹,充满恶意的一脚直踹在白猫瘦骨嶙峋的腹部。
小猫爆发一声惨叫,歪在脏水里呼吸微弱,夹着泥尘的黑水糊住了它不满拳头大的小脸。
他还欲再踹,被高个子一拦,后者朝墙边的铁棍使了个眼色,矮个子立马将一臂长的翘头铁棍挥至半空,双目充血通红恶狠狠道:“老子送你去见你老母!”
铁棍落下半路猛地转了个弯,远处倏然袭来一个空酒瓶,直接在矮个子头上炸开。
两个醉鬼朝来源一看,当即怒了。
“又是你个小崽子,多管什么闲事!”
巷子口路灯下站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短发清爽,一张脸像是嫩生生的削皮苹果,,白鹅绒样的脸蛋藏在硕大的兜帽里看不清楚,但这俩人还是能在脑海中第一时间勾勒出那张精致的面孔,以及那双海蓝色犹如冰晶般透亮的眼睛。
这是他们这个月第五次在这家赌场外面见到他,只见过五次,是因为他们这个月只来过五次。
“赌输了就来欺负一只猫,你们只有这点本事。”少年清润的声音冷冷道。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矮个子顾不得满头血,衣袖一撸莽着一身劲猛地朝他冲去。
不一会,深巷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酒瓶炸响声,铁棍砸在皮肤上的闷响,以及此起彼伏的哀嚎,给那氤氲在空气中的恶臭添了一丝血腥气。
足有一支烟的功夫,声音渐渐平息,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巷口的路灯下,抬手抹掉脸颊上沾着的血迹,用衣服裹着那只胸骨塌陷的小白猫。
他眼前浩浩荡荡过来几个人,起伏的人头将背后闪着金光的硕大发光招牌遮住,“阳光城赌场”只剩“阳光”二字看得见。
“小子,天天来我门口站着,现在还动手了,你揣得哪门子心思?”为首那个穿着花西装的胖子叼着烟问他。
他抬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招牌:“我要一份在这里的工作。”
西装胖子嗤笑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吐了口烟圈玩笑道:“你才多大,这地儿你得吗让你来吗?还工作……”
“17,符合劳动法。”
“呦,还挺清楚,叫什么名儿?”
“刑陌,刑罚的刑,陌路的陌。”
这个花西装胖子是赌场的经理,带着17岁的刑陌走进笙歌鼎沸人群欢闹的□□。
大厅数十桌赌徒神色各异,他们从过道中穿过,有一把豪赌翻了几十倍喜极而泣的,也有连输一整夜暴躁狂怒的,掀桌的动作太大差点撞到刑陌。
刑陌敏捷的后撤几步灵巧躲过,几名保安冲上前来将闹事的拖走。
“原本你这年纪来我这也没什么别的可干,倒是这小模样还不错,做个陪赌的luck boy倒是可以。”胖子经理抬起他的下巴笑了笑。
“我不做那个。”刑陌偏开头,声音极冷,年纪不大,却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不做?”经理冷笑着瞪他,“不做这个你能干什么?我们这可不收你这么小的打手。”
刑陌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一个月前这小孩就在他门口将一个赌客胖揍了一顿,过后每天都来门口站着,跟守门的石狮子似的。
那人他没印象,叫人去查了才知道,也姓刑,是这孩子的赌鬼老爹。
因为还不上赌债就把老婆卖到□□来做舞娘,是个十足的混账玩意,挨了那顿揍就跑得没影了,剩下的钱是一分没见着,早被赌场拉入黑名单了。
刑陌环视四周,最后指了指其中一桌的荷官:“我可以做这个。”
经理抱臂不屑一笑:“这活可不是你看到的,光站在那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
然而刑陌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坚定,如同锁定猎物的狼,让他不自觉脊背发凉,这小孩似乎真的没在开玩笑。
经理眼睛眯了眯,转头朝一个空赌桌走去道:“过来。”
半小时后,经理脸上彻底没了玩笑的神色,因为刑陌实在具备一个荷官应有的所有能力,且挑不出半分错,甚至在他这若大的赌场里还能算得上优秀员工之列。
这是有备而来啊!
经理摩挲着下巴乐道:“也行,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用你工资把你老爹的债都还上,不然就别想走了。”
就这样,刑陌在□□的大厅赌场里谋了个低级荷官的差事当。
很快他便在大厅区拥有了自由行动的权利,但□□真正的黄金区域远不是这个普通的头面,而是更高层的高级VIP区。
刑陌每天下班都会去楼梯拐角待一会,即使没有权限上去,他也会在那处安静的站上一时片刻。
但很快刑陌便因为他出色的外貌与从不出错的业务能力,在大厅区叫响了名头,开始有慕名而来的豪赌客点他去高级区开桌,不过往往都只允许他在赌.博区行动,不会带他去娱乐区的舞池消遣。
刑陌很快意识到这样不行,他学不会别的luck boy谄媚撒娇的模样,只能逼迫自己无视客人的咸猪手,在客人高兴之后咬牙提出自己的诉求。
有些人碰巧就吃他这一套,会带他去舞池逛一圈,过后刑陌总会白着脸冲进洗手间,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一并吐个干净。
那段时间他瘦的很快,尖削的下巴更加小巧了,直到某天刑陌跟在一个长相还说的过去的银行家身后,见到了他惦念已久的人。
整个□□出了名的冷美人舞女“菲利亚”,美到令同台舞女嫉妒的在她洗脸的毛巾里藏刀片,就为了毁了那张占尽风光的脸。
“菲利亚”的原名叫谈绯,也有一双冰封湖面一般纯净的蓝色双瞳,与刑陌的一模一样,身上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总是带着各种伤。
谈绯在见到刑陌时愣住了,总是毫无感情的眼神中涌动起万千情绪。
银行家带着欲色的□□,粗粝的手指摸上她的胸部时,她望着刑陌通红似有火烧的双眼摇摇头,趁他还没有失控前将那个恶心的男人带进了里间反锁房门。
刑陌听着里面的动静,细痩却有力的五指攥碎了玻璃杯,锋利的切面狠狠切刺进皮肉,疼痛却不能缓解他心头的半分焦灼。
但是现在就冲进去阻止这一切没有任何用处,赌场经理会对他产生警惕,他不会再有接近母亲的机会,谈绯依旧躲不过被迫陪客的命运。
只有永远的离开,彻底的逃离这里才能解决问题。
那夜以后,那个银行家又来了几次,刑陌知道这人不过就是个倒插门的垃圾,是在赌桌上听到他破口大骂他的妻子生育无能的时候。
“连个孩子都生不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还不是没人要,得求着老子接盘!等老子把她家的钱都搞到手,看她还敢不敢给我脸色瞧!”
刑陌拿几杯酒将那个银行家灌醉,三言两语怂恿得男人要把他往家里带,在富丽堂皇的别墅中见到那位女主人时,男人却又怂了,只称他是请来吃饭的朋友,对着妻子谄媚讨好。
因为男人的全部成就都倚仗妻子的家境,他一无是处,可他现在依旧有大把金钱可以挥霍。
那位夫人强势精明,一眼就看穿了刑陌身份,酒红色指甲抚上他的脸,明媚的红唇一弯一合:“真是漂亮的脸蛋。”
夫人将刑陌带走了,那男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没人知道这一晚繁奢的别墅中都发生了什么。
几日后,刑陌却完好无损出现在赌桌上,还听到一桩新闻,势头正盛的银行家被破门而入的抢劫犯连捅数刀身亡,貌美妻子出席追悼会却一滴眼泪也没掉!?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玄机,外人无从得知,刑陌对此毫无反应,就像听了个过眼云烟的笑话。
他渐渐成了□□的一块活招牌,级别爬的很快,很快便能在VIP区自由出入。
总有人能碰见他去见舞女“菲利亚”,甚至有传言说他看上了“菲利亚”,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知道,“菲利亚”是被刑陌的赌鬼老爹卖进来的老婆这个大八卦。
与此同时沸反盈天的还有另一个传闻,凡是点过“菲利亚”的客人都会遇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有时候是吃点皮肉苦头,有时候甚至是性命。
渐渐地没有客人敢点“菲利亚”,她成了众人眼中的瘟神。
那天“菲利亚”握住刑陌干瘦的手,把他拽进了自己房间,将这个瘦得不成人样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陌陌,不要再做那些事了,太危险了。”
哪有这么巧的霉运竟然全都降临到那些客人身上,谈绯没有那么傻,她知道她的儿子十分聪明,做得到这一切。
刑陌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我找到他们把守的缺口了,只要再试验几次确定没问题,我就带你走。”
他低头固执的把谈绯手上跳舞时缠的丝带扯掉,那双手明明是用来治病救人的,现在却被定位器捆缚,如果不是那个赌鬼畜生,谈绯现在应该在市立医院的手术室里拿稳她的手术刀。
“对不起陌陌,我不仅没能好好做你的榜样,还害你落进现在的处境。”谈绯摸了摸刑陌的脸颊,语气万分懊悔。
情况似乎在慢慢好转,刑陌一日日掰着手指数日子,确定赌场对各个角落的巡逻时间差。
但他发现最近总有个男人围着谈绯转,那是个大厅区新来的荷官,叫安东尼奥,是个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