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人要走了!
燕大人不在安阳镇上做官了!
这几日,安阳镇上的百姓整日讨论的都是他们最敬爱的燕大人要调离安阳镇上的事情,甚至有人专门去衙门问衙役,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衙役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近来县丞等人都在整理衙门的簿子,说是新认命的大人即将到来,燕大人命人将衙门这一年来的账簿、吏簿、税簿等记录册都整理出来,等新来的大人一到位就呈给大人看。
“县丞大人,这消息也太突然了,燕大人干得好好的,为啥要调走啊?”衙役不解,他有些难过,这一年来燕大人和林先生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那是真真为了镇上百姓把心肝肺都掏出来了。
如今的安阳镇不说天下第一镇,那也是顶尖的镇子了,百姓们不懂什么税收,他们只知道自己如今有活做有钱拿,赚的还不少,光是一家两口子的收入就能让一大家子过上好日子,在以前这哪敢想?
特别是在外面跑商的,更是对安阳镇如今的富裕感触颇深。哪怕是到了府城,那也是有穷苦人家艰难度日的,可如今的安阳镇,只要你身体健康,就可以去衙门登记让衙门分配活计,便是身有残疾,也能叫衙门安排轻松些的活做,总之不会让人没有钱拿过不下去。其他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县丞一开始跟上燕子沐时心里是有几分心虚的,总怕自己哪天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大人给咔嚓了。可这么久的共事,他也清楚大人是个专心公务的,只要自己事情办得好,不会找自己麻烦,更何况自己先前贪的钱早就被送出去了,算是给自己买了条命,大人对他十分宽容。
说真的,现在的县丞还有些舍不得大人,虽然大人为人严厉,有些冷漠,可做的事情样样都是为安阳镇百姓好,县丞原先家里人口多,贪来的钱才堪堪养活一家人,可自从大人上台后,家里人都有各自活计做,他便是只老老实实地拿奉例也能过得好,更别说拆迁时他家可分到了四套房子!
“上面的事,我哪能清楚?不该问的别多嘴!”县丞先是将人训斥一顿,又降低声音神秘地说:“大人明年才去赴职,还早呢,说不准中途能有啥变故,又给人留下来了!”
衙役不懂这些事情,可上面的命令还能说变就变?他们安阳镇都没有过这种事呢。
如今面对来询问的百姓,衙役只推说不知道,让百姓不要乱传,小心吃板子。
可安阳镇百姓胆子大,关于燕大人调离的消息还是甚嚣尘上,百姓们都依依不舍,不想让大人离开,是整日整夜在家盼着念着,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地乱念一通,希望哪路神仙听到了能将燕大人留在安阳镇。
“子沐,如何?”林晚修揶揄身边的燕子沐。
燕子沐被调离,林晚修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的,这次他们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打算去坎儿村住上几天,让林晚修好好同二老做个告别。拐走了林家唯一的儿子,燕子沐内心有些愧疚,这次去他打算留下几个人保护林家父母的安全,让林晚修再无后顾之忧。
方才从镇中打马而过,燕子沐听到百姓大声地表达对自己的不舍,还说宁愿同燕大人一道走这样的话,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会跟自己走,可看见自己治下的百姓对自己的留恋,燕子沐还是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心底充斥从没有过的旷然。
“这些百姓都很好。”燕子沐内心再感动,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平淡,“便是我离开了,他们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哦?子沐已经知道新调来的县令是谁了?”
“新调来的县令是太子太傅的嫡孙商芷,同样也是太子心腹,主张开源节流以充盈国库,同太傅一般也是个保皇派。”
虽然太傅很看不上自己,可燕子沐对太傅谈不上讨厌,那个老家伙脾气执拗、循规守旧,看不上自己的行事作风很正常。可作为人臣来说,太傅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不仅培养出一干人才,还个个都以皇帝为尊、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本,是煜朝的肱股之臣。
商芷尤其青出于蓝,十五岁考上状元入翰林院,二十岁随军出征讨伐飞旋,不出一年就成了大将军麾下一等谋士,战争平定后,他便卸甲归家,深入浅出,不在京城一众才子中露面,可没人能忘记当年剑眉星目踏马游街的小状元英姿勃发的身影。
能请出商芷来坐镇安阳镇,可见太子对此地的重视。
“那就好,眼看安阳镇成为如今繁华的样子,若是来了个贪的,就苦了这些百姓了。”林晚修心下稍微安定一些,听起来太子一派的人都颇有正义,是懂得君舟民水之理的。
“商芷这个人我不认识,此人有个外号曰‘一心禅师’,是京城官宦子弟私下叫着,说此人无欲无求,克己复礼却又行事随心,似是个宦游和尚。”
关于商芷当年为何从翰林直接调去边疆是一个谜,除了永宁帝没人知道他为何要做下这个决定,当时许多人都以为商家会闹,可商芷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就去了边关,商家也安安静静,让人摸不着头脑。在边疆的出色表现更是让本就风光四溢的商芷愈发名声大噪,成为了京城女眷心中嫁人的首选。
可谁知,回到京城的商芷选择在家闭关,说是要写佛经供奉商家先祖,不欲同尘世女子有染,一辈子青灯古佛,了了此生。这可让贵族小姐们心碎不已,“一心禅师”这个称号也渐渐蔓延开。
“真是个妙人。”林晚修叹道。
燕子沐颔首,不再说这个,换了个话头:“听闻西域风沙漫天,环境艰苦,晚修跟着我过去,可是要受苦了。”
“这又如何?”林晚修眼睛亮晶晶,看着燕子沐笑道:“亲朋易寻明主难觅,我可得跟紧子沐了。”
“只怕伯父伯母心里难受。”燕子沐虽亲缘淡泊,可看见百姓其乐融融的样子,又感受过林家的温馨,自然知道对于林家二老来说,孩子要远行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悲痛。
“自古忠义难两全,好在炭坊已经开通了和西边的互市,届时也好托人带信。”林晚修反倒安慰起燕子沐来。
燕子沐点点头,不再说话。
果不其然,得知林晚修要去西边的林家父母是哭的泣不成声,一声声的呼唤能让人听得心碎。
“修哥儿,修哥儿,做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娘这辈子都快到头了,我还能见着你吗?”林老娘哭得眼睛都要肿了。自从自家儿子经过那一遭大难苏醒后,她就感觉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上次下山救灾就已经让她不舍,可想到孩子还在镇上,便放手让修哥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去的那几个府城,别说去了,便是听都没有听过,一问,两地之间来往要走上两个月,她一把老骨头,哪里能经得起折腾哟!修哥儿这一离开,可不是永远分开了吗?
“娘您别这样说,您现在身体好着呢,大人给您请了大夫,就留在坎儿村专门照看您和爹的身体。”林晚修抱着自家老娘,轻声哄着,“您要是想我了,就让人给我写信,让炭坊的人送过去,我到了后只要有商队就给您寄信。”
林老娘哭声呜呜,止都止不住。
林老爹则要冷静些,只是眼眶还是红透了,他声音哽咽地问:“修哥儿,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这安阳镇上不够你施展便去府城,为什么要离家这么远?”
“爹,事情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这次是上面下的圣旨,大人没法违逆。”林晚修将话说得严重了一些,“若我抛下大人独自留在安阳镇享福,和那背信忘义之人有什么区别?”
燕子沐对林晚修是有救命之恩的,二老听见这话,实在不好再说什么,若是再强行让儿子留下来,让恩人独自远去,他们都难面林家先祖!
林老娘稳住心神,红着眼睛说:“我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娘也不能拖你后腿,我去给你收拾东西,离家远,多带些家里的东西,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说完,林老娘就风风火火去收拾给林晚修带的东西了。
林老爹见林老娘走了,问起林环:“环姐儿怎么说?”
他害怕环姐儿也要跟着林晚修一道走,让老妻伤心,只能等人离开了才问起来。环姐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最先去安阳镇上做院长,遇到了那么多不平事都一个人扛下来了,如今是愈发威风。若是林环要跟着离开,他们就更劝不住了。
林晚修沉默一瞬,道:“阿姐明日回来,让她自己说吧。”
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林老爹怔然,他心中涌起比林晚修要走还要巨大的恐慌。没得林晚修的时候,环姐儿就是林家的小棉袄,贴心顺意,小小的人儿就撑起了家里的重担。
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了,可以让环姐儿享福了,闺女又执意要去做出自己的事业。如今这个风筝线是彻底断了,他们只能看着孩子们越飞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