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这种狗血故事和说书人卖人设的行为非常不适,独自走在大街上的徐晚还是忍不住赞叹那些桌椅、摆设和那高保真音效的神奇设备。
这听雨轩既然肯这么下本,那赚的必然也不少。
其实也怪不得说书先生要搞一个忧郁书生的人设,看现场听书的客人里面,夫人小姐真的不少。产品总要跟着市场走,取悦衣食父母嘛,这没什么可诟病的。
毕竟策划行业里有个铁律,名媛在哪里,钱就在哪里!
从这个角度看,这个说书的还是一个优秀的市场策划呢!
徐晚灵光一闪,转身快步往回走。
上辈子的云帅帅父母工作忙,学生时代的课余时间几乎都是看电视剧度过的,装了一肚子非主流时代的狗血剧,就像骆驼的两个驼峰,现在也是时候拿出来变现,维持生存了!
好歹是做了七年的策划,赶路的同时徐晚心里已经想好了两种变现方案。
第一个是“代理”,把故事卖给那个说书的,零投入低风险低收益,旱涝保收但没什么前景。
第二个是自主经营,说野书,高投入高风险,但是一旦成功也会有高收益,单看那些听众的热情和架势,说不定自己会成为人气top说书人什么的,唉呀妈呀莫名其妙的穿到异世界还成了网红!
被自己的幻想傻到了,徐晚不由地嗤笑一声,并加快了脚步。
其实进门之前,她还是更倾向于第一个方案。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她是怎么来的,要如何回去,她都一无所知,目前的她只想填饱肚子,然后想办法找出路,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虽然失恋又失业,但是父母亲友都在那里,有美食有网络有酒吧,她想回家。
再次走进听雨轩,这时讲的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她没有再去那位大小姐的雅间,而是猫着腰找到一个靠近舞台的角落席地而坐,怀揣着寻找商机的心态再去听,似乎也没有那么煎熬了。
说书的竟然还换了个造型。头发用枯草束了起来,一身棕色短打,还磨了毛边做了旧。徐晚凝神一听,这次讲的是一个江湖侠客惩强除恶的故事。
听了一小段,她心下了然且得意。言情和武侠嘛,咱那个时代可是有很多代表性作家,写了那么多万人空巷的好作品出来的!搬运到异世界换点银钱填饱肚子,一不出版二不发行,咱讲完就跑,又留不下证据,应该不会犯法吧?
一拍脑袋,这买卖能成!徐晚焦急地等到一段故事结束,就迫不及待逆着人群往后台挤。
“哎哎,小乞丐,这是你能来的地方?”
好不容易挤到舞台一侧的门帘前,却被一个老头拦下了。
还有保安?
徐晚从老头的年龄和战斗力大胆判断,有人想闯后台他指定拦不住,尤其这闯后台的她还是个泼皮无赖。
左躲右闪,一个假动作绕开老头钻了进去,回头挑衅地略略略。
哼!老头骂骂咧咧甩甩袖子去收拾听众留在桌上的果盘茶壶,徐晚嘿嘿两声,转头去找那个油头粉面的说书先生。
“小娘子,擅入后台所为何事?”
后台幕帘纵横,徐晚正遍寻不着,身后突然传来说书先生浑厚的声音。
“找,找寻先生,图,图一大计!”学着对方酸腐的语气扭捏作态,有求于人嘛,就得入乡随俗。
“呵!”说书先生不屑地轻哼一声,“想要扇子须得等明日到尚文街凭票领取,这样可叫小生为难了。”
“什么?什么扇子?”
“你何必假装……你,你是苏大小姐那位座上客?”随着两人走近,说书先生看清徐晚的衣着面容,语气也倏地变了。
“苏大小姐?”徐晚心想定是那个请自己听书吃果子的雅间大小姐了。
“不是么?”说书先生再次打量了一下徐晚的衣着,“不知二位是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来是想跟你合作,我有故事你收不收?”
“此为何意?”
见他疑惑,徐晚心知这种模式他个古人怕是不明白,得详细说说。她左右看了看,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又示意说书先生坐到对面,才开口道:“你讲的那些故事,都是自己编的吗?”
说书先生愣了愣,道:“小生才疏学浅,每隔两日便要连说两段,若到冬季农闲,更是每日都会开讲,难以分神写出如此大量的精彩情节。”
哎呦,日更啊,那确实够累的。但是再累也大有人在啊,你还不是有偶像包袱,怕秃头罢了!徐晚内心跟他开着玩笑,嘴上却一本正经:“那先生所讲的故事,都是从何而来?”
“区区不才,幼年读过一些书,时至今日虽然俗务缠身,也并未因此懈怠,仍旧习惯日日都翻几页品读。”
说书先生嘴角勾起,颇有一些得意。
“那别人如果也读过呢?刨你活儿怎么办?”
说书先生略一愣神,显然不懂得什么是“刨活儿”,但捋捋逻辑也大略明白徐晚是什么意思,随即答道:“承蒙听客抬爱,也借了名家著作的光,偶有重复开讲也并未有过冷场,因此即便是大家熟知的情节,也有听客愿意再赏一次脸。”
“甚至……”说到这里他还羞赧地笑了笑,“时常会有听客邀请小生至府中,只为再听一遍中意的桥段。”
徐晚懂了。和一些大IP不断翻拍仍旧有话题度一样,这说书先生当真是这个时代的流量明星,能和IP互相成就。而且,听起来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版权意识,把人家的书拿来讲了赚钱,似乎也不需要付费。她越想越低落,自己一肚子的故事怕是不值钱了。
但是她还不死心,追问道:“你开新书的频率高不高?就没有故事不够用的时候?”
说书先生还没明白徐晚来意到底是什么,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心下越发疑惑,语气也急躁了些:“小娘子此行究竟何意?”
“啊,这个……”徐晚紧张地搓搓手,“我这边呢有很多故事,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卖给你,你来讲。”
说书先生表情错愕,愣了好一阵才冒出一句:“这当真新奇!”
心知没戏,徐晚垂丧着头,正要起身告辞,那先生却又开口了:“我与东家也有因为故事的选择和编排而烦恼的时候,囤积了这种书,听客却更喜欢那种故事,偶有把握不准,或者准备不足,新书开讲就不上座。姑娘如果书籍丰富齐全,小生或可与东家商议,择优补缺。”
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但也变化莫测,自己没有书本实物,人家没法相信;即便对方相信了,听完故事翻脸不认也不是没可能。总之这条路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徐晚叹气,开局一个碗,创业岂是那么容易的!
“姑娘可是受苏家大小姐差使而来?”
又是苏家大小姐,这说书的好像对这苏家大小姐很感兴趣。
“怎么了?”
感觉到前途渺茫的徐晚开始没好气,但越是没好气就越让说书先生以为她跟苏大小姐是相识的,仗着苏家的关系姿态傲慢。
“小生冒昧,苏大小姐每场都来听,一直无缘当面感谢捧场,方才见姑娘出入雅间,私以为……”
哦,原来是想攀高枝没攀上,曲线救国来了,脸皮真厚。
那其实我也可以曲线救国一下的嘛!将计就计,有选择的说真话,也不算骗人。
“就,就我的这些故事嘛,苏家妹妹肯定也是喜欢听的。”先套个近乎再说。
“那是,那是,”见徐晚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说书先生心中起了疑,“听说苏大小姐三岁过目成诵,五岁便能作诗,七岁时算术先生羞愧请辞,这可当真?”
卧槽,没看出来这爱听青春偶像伤痛文学的大小姐这么牛逼?
徐晚虽然心里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强作镇定道:“苏家妹妹确实玲珑通透,我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哈!她苏憨也算玲珑通透,那恐怕这世间没有不玲珑、不通透之人了!”说书先生一改斯文有礼的形貌,大喇喇倚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道:“苏员外家的傻大姐,七窍不全、六神不满,一十七岁还未许配人家,这安泰城谁人不知!你这小乞丐,坑蒙拐骗也不做足功课,倘若真的与苏家有交情,又何必来找在下谋生意?”
一番话说得徐晚面红耳赤,她向来风风火火,宁肯正面冲突也不阴阳怪气,生平第一次说谎竟被人当场拆穿,恨不能找个地缝穿回老家,全然没有留意到这座城的名字竟然和刚刚炒了她鱿鱼的那家地产公司一样都叫“安泰”。
“刚认识也是认识嘛!你也看见我在她雅间待了那么久,你这么嘲笑她,就不怕我去告诉她吗!”羞愤难当的徐晚不自觉提高了声调,企图挽尊。
“在下也并非嘲笑,苏家祖上确实英明神武,出过几个大将军,但后世却一代比一代窝囊,苏员外虽然名叫苏建功,但年过四十却没有谋得半点功名,守着祖上留下的田地和生意混日子。性情也没有一丝祖宗的英武,全城人都嘲笑他愚善愚诚、怯懦惧内,他也不曾有半分计较。”
“你这什么三观,人家脾气好还成槽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看这员外能处!”徐晚义愤填膺,为不曾谋面的苏建功鸣不平,又继续问道:“那你称呼苏大小姐为‘苏憨’又是怎么回事?”
“这苏员外已经是性情纯良没有血性了,生的大女儿更甚,其人半憨半傻,早两年还有几家公子前去提亲,但全都不出一月就又退婚,听说是因为……”
“新竹先生,城东吕夫人递了帖子,邀请先生前去一叙。”
帘外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声,打断了说书先生对于苏家大小姐的八卦。
“待我略整仪容,即刻便去。”
说书先生起身就走,徐晚忙跟着站起来:“哎哎哎,因为什么啊?”
你这个说书的,怎么还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