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予溱作为东道主,选定了本市一家有名的中餐厅,四人中除他之外都是外国人,点菜的工作自然落在了他身上。
用餐的过程很愉快,交谈的语种也很杂。像alex习惯说法语,marco是意大利人说英语总带着意式腔调,只有walter说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简予溱倒是能听也能说,他以前在加拿大的英语区和法语区都生活过,所以交流起来还算轻松。
几个老外正在兴头上,非要嚷着尝一尝高粱酒,酒精度数高都奈何不了他们兴致高,喝了好几瓶都不见醉意又多要了几瓶。
简予溱倒是也不拦着,他只负责让他们吃好喝好,再把人送回酒店就完事。见几人喝得兴致正好他也不打扰,起身走出包间透透气。
刚出包间就看到这样一幕,一男一女站在走廊的尽头,男生抓住女生的手腕,而女生反抗无果后便不做无谓的挣扎。
女生简予溱认识,男生他恰好也见过,他垂眸看了眼脚尖,再抬头时眸色暗淡了不少,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随后踱步朝二人的方向走过去。
相隔的距离不算远,他依稀能听见女生清灵的声音,至于谈话内容也随他的靠近一字不落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的行为会让我很困扰。”文瀛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耐。
程志握着她的手腕攥得更紧,“我本来也想放弃,可是今天在这里又碰到你,我相信这就是缘分。”
文瀛失去自由的右手握拳用力挣脱了几下,奈何程志攥得太紧,扭动手腕时隐隐泛着疼,皮肤也红了一圈。她大力甩了一下被控住的右手,甩不开,“我来这里吃饭而已,你真觉得这是缘分,那还真是跟狗屎一样不值一提!”
简予溱落脚站在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文瀛的最后一句话清晰入耳,或许他从未想过这种低俗的字眼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可恰恰是她说出这番话才提起了他的兴趣。
他向前跨了一步,伸手钳住程志握住文瀛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斜睨着他,“缘分么?”
预料之外的状况,令文瀛和程志同时扭头看向简予溱。
简予溱低头看了一眼文瀛,又转头看程志,手上却施力迫使他松手,漫不经心地说:“我和她也挺有缘分的,恐怕不期而遇的次数比你多得多,我是不是更有机会!”
文瀛诧异地抬头看着简予溱俊美异常的侧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自带光晕,透着隐隐的若即若离,看得愣神一时忘了反应。
慌神间再次听见简予溱的声音,同时他同样低头看着她,唇角微扬还似有不屑,“你就因为他才迟迟不肯答应我的追求?你既已拒绝他,那总要给我个追你的机会。”
什么?
追求!
他说的是他在追求她吗?
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
文瀛大脑有点短路,直愣愣地瞪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简予溱,连他从她另一只不受束缚的手里抽走手机都未察觉。
简予溱细长的指尖还未触及屏幕,屏幕就亮了,他侧头见一脸懵懂还傻愣愣盯着自己瞧的某人,眼底全然没有与程志冷言相对时的犀利,反倒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乖顺的很,连他拿走她手机都未察觉。
如果非他亲眼所见,他都不会相信刚刚和现在会是同一个人,反应迟钝到这般叫他忍不住想得寸进尺。
于是简予溱举着手机在文瀛面前晃了晃,短暂一秒收回手,脸部识别成功解锁。他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划开她的手机,点开她的微信,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扫码添加二维码,得逞后又自然的把手机塞回裤兜。
一系列的动作顺理成章的完成,过程不到两分钟,文瀛就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熟料她脑袋瓜子里早已百转千回,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刚刚简予溱的那句话。
她快速的在脑中搜索他们见面的场景,第一次在看台,她因为紧张假装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第二次就是她和莫谦禾见面的餐厅。仅有的两次见面,唯一能记起的就只是他说过的一个“好”字,再无其二。
小姑娘还在发愣,这反射弧长得有点过分了。
简予溱被文瀛的这副模样逗笑,明目张胆的伸手搭在她肩上。
夏季女孩的衣裳单薄,指尖轻易就能碰到女孩细腻的颈部肌肤,触感好得叫人舍不得收回手。于是他没忍住用拇指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这回小姑娘总算有反应了,紧跟着从脖子到耳根迅速染上了红。
呵……还挺敏感。
文瀛一激灵,回神后才发现简予溱的手搭在自己后颈,男生特有的清冽气息直冲进鼻腔。廊道里的中央空调和他指尖的温度一样冰凉,可他指尖只稍轻轻碰到了她的脖子,她能明显感觉到全身血液一股脑冲上了头,然后她觉得脸快冒血的热。
文瀛猛得低头不敢让简予溱看见自己此刻的羞窘,也顺势就看到了他手中正握着自己的手机,脑中快速飞闪过一些画面,她顿时觉得更无地自容了。
他会不会认为她是很随便的女孩?
“你还真勾搭上他了?”
程志轻嗤出声,破坏了空气中某种不明的因子,他语气不屑地盯着简予溱,话却是说给文瀛听的。
一旁被忽略很久的程志看到文瀛在面对简予溱和自己时的极大反差,再看到简予溱一系列骚操作不但没被阻止,还顺理成章完成得得心应手。短短两分钟,文瀛一直盯着简予溱却没有任何反应,而他只要出现,她总是冷言冷语。
想到这,程志气就不打一处来,更加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简予溱闻言眉心一蹙,还未琢磨清程志话中的意思,又听到他轻蔑的冷言冷语,“一个没有车队敢要的过气赛车手,你居然能看上,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的二世祖嘛…”
都是地大的学生,前两年简予溱的名声有多响亮,风头正盛时知道他的人自然不少,而他标准的招蜂引蝶体质,也从未停止招惹各色各样不同类型的女生献殷勤,招摇过市的每天换着不同的豪车来学校,变着法显摆的行为惹程志反感。
只是程志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会为了同一个女人交锋,不可否认的,他在各方面都不占优势,说起话来也没多大底气。
“你不知道吗?”程志的损话没完没了,“前几年他被各大俱乐部唾弃,没有哪支车队敢用他,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恐怕他所有的冠军头衔都是用钱买来的!”
文瀛自然不清楚简予溱的过去,即便有所听闻,但她很清楚,从他人口中认识一个人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曾经她经历过的,平白无故的恶意抹杀,毫无根据的添油加醋,被所有人否定,甚至被质疑人品,那种感觉有多令人透不过气,大概只有真正经历过绝望的人才会明白。
文瀛淡淡地抬眸,看着程志把话说完,他脸上流露出的憎恶、不甘,言语中的咬牙切齿足以说明他讨厌简予溱的程度。
程志见文瀛不语,以为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得意地勾起嘴角,准备上手带文瀛走。
“冒昧问一句,你认识我?”
简予溱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边,似笑非笑,“还是说你特别关注我很有钱这件事?”
趁着程志转移注意力,文瀛赶紧撤离了他所能触碰到的范围之外。
简予溱偏头看向程志,看似云淡风轻,笑意却不达眼底,“通常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羡慕我有钱,另一种是你嫉妒我比你有钱。”
程志咬牙,“你——”
简予溱不给机会,顺势直起身子挡在文瀛身前,隔开两人的距离,把她之前被程志抓过的右手握于自己掌中,拖着长音故作恍悟道:“哦,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很崇拜我。反正哪种可能都说明你…不如我有钱!”
文瀛乖乖站在简予溱身边,垂头死死盯着他们相握的手,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她吞咽了几次口水,努力想要控制住乱了节奏的心跳。
程志被呛得无话可说,半天没找到反驳的理由,又瞧见文瀛乖顺地躲在简予溱身边的样子,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简予溱,你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勾搭男人惯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甩的你。”
“别以为她现在没拒绝你你就赢了,等有比你更有钱的男人出现,她立马就会甩了你。”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专门抢闺蜜看上的男人。”
“她可以同时玩弄两个男人,不,有可能更多!”
“我特意调查过,在他们学校大部分男生都跟她表白过,结果她自命清高的全给拒绝了,手段这么高指不定就是万人骑。”
简予溱越听越觉得程志不是个东西,追求不成就破罐子破摔,但凡有点气度的男人都不会狗急跳墙。
他拧眉,阻断了程志的滔滔不绝,“那些男人有我有钱吗?那些男人有我帅吗?她不答应,那是因为我还没出现,现在她显然不用再污染眼睛了。”
简予溱的口气有多嚣张,程志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程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倒出一肚子怨气也算心里舒服了些,讥笑一声不再理会,转身就要走。
文瀛绝对没想到程志是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当初追着她说尽好话的样子想想都反胃,卑鄙小人这个词来形容程志都算抬举了。
她双手攥成拳,指甲都嵌进肉里,挪动脚步与简予溱并肩而站,尽管怒火中烧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你站住!”
程志准备离开的步伐顿住,就听见身后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小学成语没学好,还是你脑袋被篮球砸多了!水性杨花这个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乱用?”
“参加联谊不就是要谈恋爱,现在追你了又装清高,你闺蜜知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吊着一个男人又勾搭另一个男人。”程志出口成脏,说到此处还怒瞪了简予溱一眼,“水性杨花形容你最贴切。”
文瀛被简予溱握住的那只手使了劲,表示她的隐忍,“程志,倒打一耙的本事我今天总算是领教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当时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男人做成你这样也算是你的本事。我祝愿你以后的女朋友都不会有前男友!现在你可以滚了!”
程志还想说什么,被简予溱不动声色的一个眼神逼得硬生生咽了回去,再待下去也讨不到好处,甩甩手窝火的离开了。
“你可以放手了。”文瀛卸下武装,浑身还在怒火的余韵中微微颤抖。
隐约夹杂着哭腔的语气,简予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见着她平静如常的样子便打消了这种想法。他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孩,一个女孩能被男人羞辱后保持镇定不爆发情绪,至少不是常人能隐忍的程度,可她确实比程志做得好。
“你跟程志提过我?”简予溱这才回过味来刚刚程志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文瀛双手还止不住有些轻颤,但被她努力克制住了。
如果可以,文瀛一点都不想让简予溱看到这样的自己,一点都不想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堪入耳的评价,可这一切始料未及。他每一次出现总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将她心里的那份躁动随之摇曳。
简予溱见文瀛又低头不语,才细细打量起她今天的装扮。她穿着休闲,棉白t恤和牛仔长裙,墨色的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垂在一侧,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着,这样的场景像是一幅画,恬静而美好。
今天她有许多让他意外的地方,比如他从未想象过她骂人的样子,也从未想过她能够如此冷静的处理问题。
如果说在餐厅见到她面对相亲的处理方式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那么今天她沉着却又大胆的做法更让他另眼相看,她没有外表那般弱小,反倒有着比男生更冷静的头脑和控制力。
只不过短暂数分钟,对面的包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男人走出时明显一怔。
莫谦禾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时间竟觉得画面美好到不想去打破。他几步走到文瀛身旁,看向简予溱问道:“文瀛,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