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驻地位于一片竹林边,数十间草屋呈环形放射状排布着。
清澈的溪水将整个驻地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一座精美的小木桥将二者联系起来,桥边建了一个竹亭。颇有几分亭台水榭、小桥流水的淡雅之感。
云镜跟着苏、陈二人径直走向唯一一间建在竹林内的草屋。
夜风习习,竹影交织,是一处十分幽静的居所。
云镜耳力过人,隔得老远就听到了从那间草屋传来或是焦急或是愤怒的议论声。
走在她前面的二人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往了草屋。
屋外站满了人,大致分为两拨。
年轻强壮的小伙子们围着一个表情冷肃的男人,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中年女人低着头坐在草屋门口的竹凳上,不时提起袖子抹着泪,几个年轻的女人围在她身边安慰着她。
“张哥,胖姐,我哥他现在怎么样了?”陈雅焦急地问。
见是他们,众人纷纷迎了上来。
胖姐带着哭腔握住陈雅的手,“小雅,你可算是回来了,小鹤他情况很不好,可能……可能……”
不忍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胖姐泣不成声。
在胖姐后方扶着她的短发女孩隐晦地说,“阿雅姐,你快进去看看吧。”
陈雅是祁鹤的表妹,两人前后脚从娘胎里出来。
因年龄相差无几,陈雅平日里都不管祁鹤叫哥,而是跟着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叫他“老祁”。
祁家父母是国家核心研究员,常年封闭式搞科研,祁鹤从小在陈家长大,两人比亲兄妹还亲。
祁鹤出了事。
虽然只是在游戏中,但那种亲友即将离世的沉痛,却真真实实地让陈雅的心揪得喘不过气来。
得了短发女孩的暗示,陈雅颤颤巍巍地朝草屋走去。
心脏抽痛的感觉让她手脚发软,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一个踉跄。
“当心!”纤细的手臂灵巧一捞,另一只手食指中指相并,轻轻在她的右肩上点了一下。
险些栽倒在地的陈雅站稳了身子。
来不及回头道谢,她快步小跑着进了草屋。
看现场的氛围,伤者的情况显然不乐观。
云镜顾不得冒昧,紧跟着陈雅的步子往屋里走。
“这……她是谁啊?”
胖姐和短发女孩面面相觑,以前没见过啊。
“不好意思,里面在抢救,无关人员麻烦在外面等待。”白天那个邀请祁鹤去赴宴的小青年伸出胳膊,面无表情地将云镜拦在了门外。
循声看向草屋门口,众人才开始认真打量着这个跟着苏青阳和陈雅回来的女人。
她身穿一件白色的临时新手装,长发扎着高马尾,明眸皓齿,天生丽质。
此刻她轻蹙着眉,面色严肃。
看着却很是面善,不引人反感。
“一帆,别没礼貌,她不是什么坏人。”苏青阳出面替云镜解围。
赵一帆闻言,放下了手,却倔强地没有挪开挡在门口的身体。
一副铁了心不让云镜进门的意思。
鹤哥之所以遇袭,就是因为他太疏忽了,要是他陪着鹤哥一起去河边洗手,再跟他一起去食堂,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就算有苏大哥出面担保,赵一帆也不能放心地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靠近鹤哥。
谁知道她是不是敌人特意安排过来补刀的呢。
“哥!”草屋里突然传来陈雅的一声惊叫。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不止的祁鹤突然咳出了一大口血。
屋外的众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地看向门内。
赵一帆面色一紧,立马侧着身子回头看。
云镜瞅准时机,身影一闪,绕过赵一帆,闯进了屋。
“哎!你不准进去!”赵一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她身后追进屋。
草屋里早已人满为患,都是城主府在现实世界里从事医疗相关行业的玩家。
桌边围了一圈人,组成了临时急救组,紧锣密鼓地探讨着急救方案。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祁鹤此时这种程度的伤可以轻松得到最有效的救治。
但现在是在游戏中,城池建设度还很低,连最基本的药品都很难得到保障,就别说精密的手术仪器和安全无菌的手术环境了。
闯进屋中,云镜无视众人朝她投来的警惕的目光,径直朝着血腥味浓重的床边奔去。
倒不是急救组的几人不阻拦,实在是她的速度太快了,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她就已经出现在床边了。
陈雅半跪在床边,颤抖着手替祁鹤擦拭嘴角源源不断溢出的血迹。
她身体难以控制的发着抖,嘴里传出破碎的悲鸣。
云镜扫了一眼伤者的状况,一把将陈雅从床边拉开,为自己腾出位置。
她先是快速将伤者的头扶正,而后并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
期间一直仔细观察着伤者的脸色。
见他毫无血色的脸稍稍回暖,这才试着搭上他的脉搏,以极缓慢的速度为其输送内力。
武者内力的本质是控制全身经脉的运转速度,未经修炼的普通人无法使用内力,却可以接受他人的内力对己身经脉的洗礼。
对方不是习武之人,又身受重伤,云镜只能极力控制着内力的强弱。
紧随云镜冲进草屋的赵一帆看到的就是云镜扯开陈雅的画面,顿时怒火中烧,箭步上前扶稳了陈雅后,探手抓向云镜的肩头,欲将其从床边带走。
哪知明明背对着他的人,此时却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身体微微一侧。
不仅躲过了他的袭击,还顺势用那只空闲的手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看起来身形娇小瘦弱的女人,力气却大得惊人。
赵一帆用力地抽了两下,都没能成功将手腕从对方的钳制下顺利抽出来。
就在他卯足了力气,准备再加把劲抽出自己的手时,云镜毫无预兆地松开手。
赵一帆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蒙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他有些羞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又准备上前。
云镜被他三番两次的阻挠引起了脾气,冷声道:“别白费力气了,与其想法设法阻止我救人,还不如想法子打点热水来给他擦擦身子!”
听到她说她在救人,赵一帆顿时觉得有些荒谬。
他是没读过什么书,但不至于觉得她在鹤哥身上随便点了两下,就是救人了。
她这么做,只是在耽误急救组的成员们的急救时间而已。
自己已经够对不起鹤哥了,不能继续让这个疯女人这么胡闹下去了!
看出他又打算出手,屋里一个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中年男人沉声说:“一帆,住手。”
听到他的声音,赵一帆动作一僵,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蔫儿了,一脸困惑的看向说话之人,“柳教授,我们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啊!”
柳承典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祁鹤他命硬,不会有事的,你别太紧张了,出去烧点热水来,顺便冷静一下。”
祁鹤确实命硬,此时面色已经在逐渐恢复红润,已经完全脱离了刚才那种又是发虚汗又是吐血的状态。
刚才这个陌生女人看似随手点的那两下,的确是有些门道在里面了。
应该是对中医所说的穴道有几分研究。
等赵一帆烧好热水回来,云镜正好收回手。
祁鹤此前吐血严重,床榻被染红了一片。
云镜的手掌上难免粘上不少。
她虽习武多年,却更重武艺的精研,鲜少与人动手,更别说手上沾血了。
血液的粘腻让她有些反感。
她身上穿的是白衣服,不舍得弄脏。
盯着床上的人瞧了片刻,想着反正是他的血,擦在他身上也算是没占他便宜。
于是,云镜理所当然在祁鹤衣物的干净处手心手背的将血迹擦了个干净。
转眼看到端着热水杵在一旁的赵一帆,云镜站起身,走到他身前,将手放进木盆里认真洗了洗。
等她将手从盆里拿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时,她才注意到赵一帆的眼神。
这人咋了,要吃人呐?
一旁的胖姐看出了两人间气氛的诡异,连忙从赵一帆手中接过了水盆,故意从两人中间走过去,将两人间的距离分开了些。
招呼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陈雅给床上的人擦洗身上的血迹。
“你!你……”赵一帆指着云镜,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镜斜飞了他一眼,几不可察地耸了耸鼻子,走到方才那个看起来说话挺有份量的中年男人身边,仔细地交代,“伤者这样的情况,光靠经脉调理还不够,还需要搭配一些治内伤的药好好调理两个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祁鹤的情况有所好转。
柳承典虚心听着她的嘱咐,频频点头,心中逐渐开始好奇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有没有工会,如果没有,倒是可以试着招揽到他们清风阁。
一个精通中医的玩家,在这个一众西医都束手无策的世界里,可以说得上是人才中的人才。
“咕噜。”刚交代完,云镜的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她诚恳地对上柳承典的眼睛,“我好像有点饿了,你们这里有吃的吗?”
“有有有!”胖姐回过头,朝门口的短发女孩扬起圆润的下巴示意,“悠悠,你赶紧带她去吃饭,记得把菜热一热。”
听到有吃的,她双眼放光,却客气地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吃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