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孟巍和翟远也算有缘分。
两人高中时曾是校友,在校期间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点头之交。
毕业之后,一个远赴海外学习企业管理,一个去了国内知名医科大学。
本来交集甚少的两人,因一次偶然在游戏中重逢。
月满楼工会某次赶集途中,有个成员在路边发现一株“苹果树”。
树上的果子个大溜圆,一口下去脆甜多汁。
吃得太嗨的下场就是,一行十三人,毒死十一个。
剩下的两个幸存者,一个是因为现实中苹果过敏,另一个就是吃东西习惯性细嚼慢咽的孟巍。
孟巍命大,正好遇上南医工会的队伍经过。
翟远惊鸿一瞥,认出了阔别多年的老同学。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连带着两个工会的关系也密切了不少。
“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云镜问。
吃过翟远给的解药之后,沈嘉总算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云镜将他扶到集市外的树荫下,两人聊起了两个工会间的渊源。
沈嘉艰难地咧开嘴笑了笑,“我就是那个发现苹果树,又对苹果过敏的。”
云镜:“……”
“其实我最初加入月满楼时,是跟着孟副会的,从那次之后,他就把我分去大胡子那边了。”
云镜牵了牵嘴角。
想象中的工会内斗,收买人心,勾心斗角。
实际上的工会内斗,把有可能导致队伍团灭的成员分去对方那边。
怎么不算是一招妙棋呢。
“你说的南医工会是什么来头?”
“嗐。”沈嘉掀起眼皮,望天,像是不太愿意提起他们。
不过在云镜面前,他并未保留,“南医工会是年州医科大学校友自发组建的工会,不过他们这所学校在游戏里建了两个工会,南医对应的是北医,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南医害人,北医救人。
“南医的创建者叶忍是年医大某届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因背地里配置毒药毒害校园中的流浪动物,被学校劝退。后来《极乐城》开服,他就创建了南医工会。
“这个叶忍呢,在校期间影响力不小,游戏里愿意跟着他的人也不少,但是他们工会在游戏里的风评吧……就跟咱们工会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瞄了一眼云镜。
他们月满楼被众多玩家称为土匪窝,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至于南医工会的风评为什么差,云镜已经切身领教过了。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另一颗树下交谈的孟巍和翟远,与翟远的视线正好在半路交汇,后者立马慌乱地挪开视线。
云镜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白眼,“软骨头。”
沈嘉:“……”
虽然知道不是在骂他,但他对这三个字已经有了很强的对号入座心理。
他打了鸡血般从地上爬起来,“镜姐,时间不等人,咱们别耽误时间了,再去集市上逛逛吧。”
云镜诧异地上下看了他几眼,见他面色已经缓和了大半,对他的提议没什么异议。
两人迈步朝集市中走去。
没走出两步,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云镜,你先别走!”
是孟巍身边那个最先注意到紫级弓的寸头男人。
云镜循声回头,静静地看向那个寸头男。
寸头男见她回头,理直气壮地说:“按工会规定,紫级品质的武器和工具,应当一律上交给工会,由工会统一分配。”
所以她的那把紫级弓应该上交。
至于上交给谁,寸头男随后给出了答案,“团队行动期间,应该上交给职位最高者,既然今天孟哥在,你就该把那把弓交给孟哥。”
翟远:“……”
孟巍:“……”真的谢谢你的一片好心,但是请你带点脑子。
阻止这个蠢货的发言已经来不及了。
孟巍看向云镜,努力通过眼神传达出“下属言论不代表领导本人意愿”。
云镜冷冷地看着那寸头男,又是一个觊觎紫级弓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那武器如何分配可有规定?”
寸头男倒是不怯场,坦然说出工会规定,“紫级以上武器分配,需在工会内部进行相关竞赛比拼,胜出者才能获得该武器的使用权,且使用过后依旧需要上交给工会武器库,进行统一的保养与管理。”
听完他的话,云镜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紫级弓,非但要白交给工会,就算在之后的竞赛中取胜了,她也只能获得该弓的使用权。
土匪窝还真是名不虚传。
“规定就是规定,你既然选择加入月满楼,就要服从我们的规定。”寸头男一根筋地说着,全然不顾云镜已经稍显阴沉的面色。
云镜从背包中取出那把紫级弓。
顺带还拿出了一支丁修明额外赠送给她的箭矢。
搭弓,射箭。
“嘭!”
一声脆响过后,寸头男身旁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被一支箭矢洞穿。
箭矢险险地自男人耳边擦过,尖锐的破风声刺得他耳膜阵阵发痛。
寸头男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个透亮的树洞,惊魂未定的回头对上云镜蔑视的眼神。
方才的高傲和理所当然骤然瓦解,一阵阵的后怕自他心底升起。
“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你们不会定规矩,我很乐意帮你们改一改,等回驻地,我会好好教你们什么才是规矩。”
语毕,率先转身朝集市走去。
选择月满楼工会并非她所愿。
既然选择留下,她也要舒舒服服地留下。
如果工会风气让她感到不适,那她就想办法把这歪风邪气纠正过来。
沈嘉左右看了看,见云镜走得飞快,连忙跟了上去。
翟远瞅着那个鸡蛋大小的树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了眼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孟巍,突然有些侥幸起来。
本来他还存着让孟巍给自己一个说法的心思,现在看来,幸好没说出口。
万一被那个女人记恨上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死得会有多惨。
孟巍则是看着云镜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接手公司之前他曾仔细翻阅了公司一些主要人员的简历信息,没看到她的特长栏里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啊。
怎么这才短短几天,她所展现出来的特长越来越多,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离谱。
又是点穴又是射箭的,让她在他们梦宇传媒当个运营,真是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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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姐,你买这么多破铜烂铁做什么?”沈嘉跟了一路,实在忍不住出声问。
每个人的游戏初始道具中都有一套农具。
集市上出售的农具大多是从死人背包里扒出来的,或者是已经不好用的,出售的价格也十分低廉。
即使如此,也只有特别紧缺农具的玩家或工会才会选择前来购买。
可他瞧着,云镜已经从十多个农具摊换了数十把破锄头、破斧子、破镰刀,一时让人拿不准她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云镜敷衍地答着,“自有用处。”
举步朝一家木材摊走去。
转眼天色渐晚,集市上的喧嚣逐渐散去。
商贩和赶集者陆陆续续离开南悬广场,剩下的摊贩也一个个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回驻地了。
云镜和沈嘉并未跟随月满楼的队伍离开,而是应约来到丁修明的摊位前。
丁修明能一口气租下三个大型摊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即使到了收摊的时间,射箭场周围还有不少人依依不舍,不愿离开。
有几个白天也在射箭场围观的玩家见云镜靠近,纷纷激动起来,“哎,来了!来了!”
“我去,我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
丁修明顺着人群骚动的方向看去,云镜踏着月光而来,一身白衣,飒爽的高马尾,颇有几分侠肝义胆的江湖意气。
丁修明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既已应战,岂有不来的道理。”
“好!爽快!”
丁修明毫不吝啬地夸赞,对她又多出了几分欣赏。
“你想如何比?”云镜问。
“弓箭在实战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准头和力道。今天条件有限,咱们就只比准头。”
说完,他从腰间解下一串小木牌,介绍起了比试规则,“咱们请围观的朋友帮忙抛掷这些带孔的木牌,你我二人用不同颜色的箭射这些木牌,五十个木牌扔完后,统计各自的木牌数,只有从木牌中央的孔洞中穿过的箭矢才能计数,你觉得如何?”
云镜点头,“即刻便可开始。”
闻言,还想问她有没有准备好的丁修明爽朗一笑,从背包中拿出两把一模一样的弓,品质都是最上乘的紫级弓。
他将弓扔进云镜手中,又取出一黑一白两筐箭矢,将白色的箭筐递给云镜。
丁修明找了四位围观玩家,请他们帮忙抛掷木牌。
比试即刻开始。
一个玩家试探着将手中号码为1的木牌扔出。
“咻——”
“咻——”
一黑一白两支箭几乎是同时朝着木牌射来,速度快到惊人。
旁人甚至没有看清两人拉弓的过程。
“嘭!”
两支箭矢同时穿向木牌中央的圆孔,但圆孔的直径不足以同时容纳两支箭矢通过,在巨力的扩张下,嘭地爆碎开来,溅得围观玩家头上身上尽是木屑。
众人意识到两人的比试不比白天那些业余玩家的射箭游戏,纷纷退出一个安全距离。
人群中有人笑着喊道,“别一个一个扔啊,这都不够他们俩塞牙缝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两个抛掷木牌的玩家先后扔出木牌。
空中同时出现了两块木牌。
气氛瞬间焦灼起来。
接连几发利箭破空声响起,两人各中一块木牌,利箭串着木牌,纷纷钉在远处的地面上。
接着是三块、四块、五块。
云镜和丁修明拉弓射箭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时还会展现出两箭齐发、三箭齐发的神技。
最后一块木牌腾空而起。
丁修明鹰眼一眯,领先于云镜,率先发箭。
后者微微弯起嘴角,弓身弯如满月,箭矢呼啸而出,以比丁修明所发箭矢更为惊人的速度朝木牌射去。
“叩!”白箭将第50号木牌死死钉在射箭场悬挂箭靶的横梁上。
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