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时间里,瓷商们一口气建了十几座瓷窑。
老烟头也建了两个窑口,一个自己留着,一个送给县令。
那天去饭馆的都是陶瓷行里的老伙计,清楚这种瓷窑的优势是远比之前的老式窑口要好很多的。
他们之中的那个砌窑匠也说了这个瓷窑基本上不可能会出问题。
几个人一拍板就下定决心马上把这套图纸搞出来,老烟头也先建了两个。
毕竟瓷窑大不了可以毁了修改成其他窑口,可如果能够成功,这个窑口的利润就不可预期了。
老烟头听说刘蔚过来看看这些窑口的具体情况,一点也不慌张。
这些窑口离得不算远,他们这些瓷商带着刘蔚几人很快就逛完了这十几个窑口。
刘蔚看着建造好的鸭蛋一样的窑口,明白自己应该进入下一步了。
如果说青瓷是高雅,青白瓷就是温润。青瓷如绿叶,青白瓷如美玉。
现在最让他急迫的是秋税问题,虽然有茶农支付了一部分,但是距离完全缴纳秋税还有一些差距。
他寄希望于秋税的减免,可减免的决定性因素就是青白瓷能不能被烧制成功。
“我现在急需烧制一批瓷器,这些瓷器容不得一丝闪失。”刘蔚正色说道,“你们可有信得过的人手?”
“大人,我们这边的瓷工很多!如果您不嫌弃可以让我来!”老烟头听到这话连忙说道。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吗?老烟头暗自激动着。
昌南的瓷窑工人一般是雇佣制的,经常由老师傅带着在不同的窑口做工。
这些瓷窑工人主要分为两个帮派,一个是老烟头带领的,一个是钱胖子带领的。
老烟头这边大多是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师傅,更偏向于传统款式。
钱胖子那边大多比较会做流行款式,更喜欢在传统中规中矩的风格上增加个人特色。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瓷商会优先考虑钱胖子那边的瓷工,而后才找老烟头。
老烟头酸溜溜地想着,不就是会几个新款式,那些瓷工的手不稳到拉胚都拉不好。
刘蔚过来窑口也是为了跟这些瓷商借人借装备。
他现在要在一个月内把青白瓷烧出来一批送去长安,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钱胖子不甘示弱地说道:“得了吧,县令可是来自长安!什么老旧款式没见过,肯定是想烧制一些新鲜的款式给家人。”
老烟头抽了一口旱烟,不说话了。
“我可能要借用一个月的人手和烧制工具。”刘蔚说道。
钱胖子身边的瓷商笑道:“大人,您的每一个窑口都配备了比较基础的工具。人手这个您更是只管借就行。”
为了感谢刘蔚肯把这种瓷窑图纸分享出来,他们专门给刘蔚窑口里配烧窑的制具。
他们是商人,但不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
传统手艺传男不传女的本质是——防止自己人的看家本事被流传出去。
就凭平焰窑这个更加经济的特点,他们就是给刘蔚多建十几个窑口都抵不过这个收益。
官府针对瓷商的税款是按照窑洞大小一窑一窑计算的,但是老瓷窑的烧成率低,空间利用率也低。
新窑口占地空间不大,可烧制的瓷器容量增加了,相当于是每一个瓷器上面均摊的税银少了。
瓷商们现在凭借这种瓷窑可以迅速增加自己每一窑的产量,还不增加税银。
这种情况下,瓷商哪里敢说借给刘蔚,恨不得连人带物全部送给刘蔚。
他们很多人并不是全年只做陶瓷一个行当,也有些耕田来保证温饱。
暂时停工一个月其实没什么,而且这些瓷窑工人从县令那边肯定能偷学到不少本事。
县令只拿出一个瓷窑图纸就已经让他们获益匪浅了。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烧瓷经验,他们甚至有可能把汝州同行按在地上走。
老烟头恨不得贴钱去刘蔚那边学习:“县令大人,我带的瓷工都做事踏实而且手很稳。
他们做出来的陶瓷样式更加古典,您要不要去我那边看看他们的作品?”
钱胖子也说道:“县令大人,您只管借人,我这边帮您调整其他方面的事情。”
谢文修和刘蔚接受了瓷商的好意,从钱胖子和老烟头那边各借了一部分人。
刘蔚本来就打算等青白瓷在长安扬名之后就把配方在昌南县内公开,现在先让这些人大概学习一下。
刘蔚不会把从陶瓷系统里拿到的东西藏着掖着,他是县令,有责任让整个县都过得更好。
如果想让陶瓷业成为昌南的支柱产业,他就必须让大家都能看到赚钱的希望。
青白瓷如果能够在长安爆火,并且得到天子的认可。
那么青白瓷在全国范围内都会有销路,不愁卖不出去。
刘蔚跟瓷商们借了很多瓷工和工具和原材料,这些都敲定之后,刘蔚把青白瓷的配方拿给了白珪。
当初劝说白琨为刘蔚效力,白琨提出唯一的条件是带上白珪。
老夫人后来发现白珪很擅长商业经营,还专门帮刘蔚积累白珪的经商经验。
白珪接过青白瓷的配方,仔细端详道:“公子,放心交给我!我一定在两周内给你烧出来青白瓷。”
两周里烧出合格的青白瓷,再两周把烧制出的青白瓷送到长安。
时间紧迫,不容耽误。
安排好陶瓷的事情后,刘蔚等人回到衙门开始数现在凑够的秋税到底有多少。
他们把茶商们送来的铜钱及银子堆在一起开始数。
“这一贯铜钱居然少了两文!”有桑愤怒地边数边说。
“这一贯多了两文,”刘蔚接话道,“你把这两贯钱的绳子重新穿一下。”
有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数钱也是这么痛苦的一种行为。
一贯又一贯的挨个细数,深深的绝望出现在有桑脸上:“少爷,这些钱还是不够,还差何很多呢!”
刘蔚看着账本上根本填不满的秋税,也感觉心累了。
“你之前说你是指望陶瓷做出来之后上面减免税银是吗?”谢文修用折扇一节一节扣着桌子道。
“对的,但是我担心到时候上面虽然觉得这瓷器很好,达不到龙颜大悦减免税收的程度。”刘蔚边数钱边回应道。
谢文修又用折扇敲了一下桌子,沉着道:“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减免秋税。”
那一句话就像是衙门里惊堂木一样啪的一声拍在刘蔚和有桑的脑门上。
有桑回过神嘀嘀咕咕嘟囔:“又想骗我们公子,怎么可能有一定减免秋税的办法!”
谢修文瞥有桑一眼后就倾身在刘蔚耳朵边说道:“这个方案肯定会让圣上不得不减免税,而且圣上并不会因此而生气。”
刘蔚抖了一下耳朵道:“谢兄所言到底是什么方法?”
谢修文道:“我现在有一上策和一中策可解此局。”
刘蔚问道:“何为上策?”
“圣上夸口的瓷器自然多的是人买,不如奉旨卖瓷以张陛下的意趣。”谢修文说道。
刘蔚眼睛发亮,这一招他在现代见得太多了,怎么一时没想起来。
刘蔚参考现代的商业模式道:“我们可以运送十车瓷器过去,三车送圣上及圣上亲戚,剩下七车卖与世家贵胄们。”
谢修文笑着打开扇子道:“公子才智过人,一点就通。”
“那中策呢?”刘蔚接着问道。
谢修文放下扇子,端起茶杯说道:“中策是陶瓷全上贡给圣上,言其为祥瑞。
昌南恰是为了此祥瑞而荒废耕地,减免秋税事出有因。”
“为何此策为中策?”刘蔚问道。
“既然其为祥瑞之瓷,又岂能为皇家之外使用。这策虽有效,但总还是利弊并行。”谢修文边喝点茶边道。
刘蔚对此了然,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古代人,并不太清楚这种皇家忌讳。
他要是知道这些忌讳也不会穿越过来几个月就被赶到昌南来了。
现在想想,这些常识性的具体内容才是他需要学习的。
谢修文掰开了揉碎了给刘蔚讲道:“”当今圣上好神道,仅登记后几年就曾多次封禅泰山,祭祀后土娘娘。
其自然将祥瑞之事视为要事。”
好在谢修文刚好可以补齐自己这一块短板,刘蔚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些刘蔚才会如此信任谢修文。
而且谢修文和别人相处很有分寸,不过多干涉,提出的意见也比较符合实际情况。
刘蔚并不担心谢修文是谁派过来的卧底,毕竟他现在已经远离长安这个旋涡了。
离开长安就是离开危险,离开权力就是离开纠纷。
“是不是我还没有跟你介绍那个五贯铜钱的壮士?”谢修文说道。
刘蔚回忆了一下几次和那彪形大汉见面的场景,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谢修文把茶杯放下说道:“你想不想和他见一见?他正好又有事情求于你。”
刘蔚并不清楚那彪形大汉的身份,可通过谢修文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就知道那男子不一般。
他问道:“那人需要我做什么?”
谢修文道:“他现在急需一百石粮食,作为报答,他可以帮你整顿戍兵营。”
有桑听到这句话马上说道:“公子不可!不要被这个家伙骗进去了,整顿戍兵营明明是一件很吃香的差事。”
刘蔚听了这么狂妄的话也没有生气,接着问道:“他到底是谁?”
谢修文道:“他是李广的后人,名叫李武泽,擅长箭术和枪术。”
刘蔚听到这句话都不困了,马上站起来说道:“这一百石粮食我可以给他,他什么时候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