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下了雨,温长昳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外面瓢泼的雨帘,细长的眉毛微微拧起。
“你不回寝室?”连以谦拿着伞站在他身边问。
“有事。”温长昳简单的交代着,这么大的雨,他不知道明衡会不会来,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
他不想再和明衡有什么牵扯,尤其是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间节点,明衡太能影响他的心境了。
“我先走了啊。”连以谦说着。
“嗯。”
和连以谦道别过后,温长昳将校服外套脱下来顶在头上,冲进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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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衡出门之前看了天气预报,特意带了一把足够大的伞,看见温长昳冒着雨顶着校服朝门口跑来的时候,又给气的差点心梗。
温长昳跑的很急,溅起的水花把他的小腿都打湿了,这样大的雨,顶外套这个行为有跟没有差不多,校服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瘦削的身形。
明衡上前两步,直接将埋头狂奔的少年抱进了怀里。
温长昳感觉自己撞到了人,又或者是有人迎上来被他撞了,先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迅速拉开距离。
“为什么不打伞。”
明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沉闷的,听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温长昳看到对方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衣物被自己身上的雨水蹭湿了,边露出为难的表情边回答问题:“我怕你下周还要找我。”
“你——”明衡又被气笑了,温长昳总有办法让一个好脾气的人暂时抛弃自己的好脾气。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温长昳抬起头,被他一盯,明衡又没脾气了。
“是。”明衡点点头:“去我家说。”
温长昳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明衡走了。
他是多想摆脱自己啊。
明衡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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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衡的大学不在C市念,在H城,而他家里人早就准备好了H城的房产,等他高考一毕业就举家搬迁过去了,留在C市的老宅卖了,明衡在一中附近有一套不算特别大的公寓,他留着没让卖。
温长昳来过这里,他和明衡刚恋爱的时候,有时会来这里过夜。
“衣服脱了丢洗衣机里吧,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我……”温长昳欲言又止。
明衡自顾自的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温长昳以前在这里过夜时穿的睡衣,像他们没分手前那样,挂进浴室里,催促着温长昳去洗澡。
“我只待一会儿就走。”温长昳还是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谢谢你的好意,我就站在这里说吧,免得把你的地板弄湿了。”
明衡没说话,温长昳直觉他在忍着火气,明衡是个脾气特别好特别好好到不讲道理的人,却屡屡为了自己咬牙切齿。
温长昳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现在学习时间很紧张,没空——”
明衡忍无可忍,走近将温长昳打横抱起来丢到沙发上:“温长昳,你到底有没有心?”
温长昳很怕把沙发也弄湿了,挣扎着想爬起来,明衡紧跟着就压了上来,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挣扎,吻他湿漉漉的唇,将他唇上才结痂的伤口又咬破渗出鲜血来。
温长昳很快就不动了,他这人一向不做无用功,任凭明衡怎么吻他,用手脱去他湿漉漉的衣服,都没有反应。
明衡崩溃的把头抵在他光滑的肩膀:“温长昳,你要把我杀了。”
听到这话温长昳却困惑起来,不明白明衡为什么这么说。
明衡把头抬起来,看着温长昳黑亮的眼珠,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温长昳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他了,可他还跟个傻子一样,死皮赖脸的非要往上凑,凑的无怨无悔。
明衡是个很骄傲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而在温长昳这里,他除了吃瘪还是吃瘪,还得快乐的,一往无前的,反反复复的吃。
温长昳打了个喷嚏,明衡立刻意识到他是冷了,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你去洗澡。”
温长昳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才慢吞吞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被丢在一边的校服,感觉自己突然悟了,他看着明衡,很直白的说:“你是想和我做.爱?”
明衡的呼吸急促起来,眼角都红了,温长昳知道他气到极致就会这样,但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看起来明衡并不想和他做,所以温长昳走进了浴室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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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衡坐在沙发上深呼吸了整整二十个来回才冷静下来,在让人高血压这件事上,温长昳真是一把好手。
温长昳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来明衡家里,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明衡被吓了一跳,想不通看着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怎么会毫不遮掩的就说出那个词。
“当然不是。”
明衡记得当时的自己是这么说的:“阿昳,我很珍惜你,而且你还小,能和你接吻我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此时此刻,十八岁的温长昳又一次说出了那句话,明衡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说的就像“我们一起吃顿饭”那样简单又轻松,好像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温长昳很难懂,明衡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懂他,有的时候又不懂,但这都不影响明衡喜欢他。
就是因为太喜欢温长昳,才会轻易被对方气的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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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长昳洗完澡出来,向明衡询问吹风机的位置。
“老地方。”明衡说。
温长昳成功在镜子旁的柜子中找到了吹风机,他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走出去的时候明衡已经不生气了,一派心平气和,还给他端了一杯刚煮好的生姜可乐。
温长昳还是想走,被明衡看出了心思,明衡硬把姜茶塞到他手上,苦笑着:“阿昳,你现在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愿意分给我?”
温长昳抬头看他:“只是一晚上?”
明衡心说肯定不止一晚上,嘴上还是得稍微骗一下:“一晚上。”
“好。”
温长昳捧着姜茶,在餐桌旁坐下了,他的睡衣袖子很长,半截手指伸出来捧着快赶上他半张脸大的玻璃杯,低头一口一口的抿。
温长昳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很乖巧,也很像从前,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某一个地方,像一尊精美的供人欣赏的瓷器,有的时候明衡看着他,一看就能看很久。
“所以你——”
温长昳刚开口就被明衡打断了:“你先喝完。”
于是温长昳只能低头继续喝,他其实不爱喝这种东西,但在吃喝方面从来不挑,再难喝的东西也能憋着气喝下去。
三下五除二喝完可乐,温长昳习惯性的想要起身去把杯子洗了,明衡把杯子从他手上抽走,走进厨房。
温长昳就坐在餐桌旁,盯着墙壁上的一个小黑点想着今天要复习的重点,他以为三两句话就能说完回学校,因此并没有带什么复习资料,现在有点后悔。
一个杯子洗的很快,明衡出来以后看到温长昳还坐在那里没有偷偷溜走,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他可能是因为校服还没有拿走,那口气又提上来了。
“阿昳。”
“在。”温长昳回过神。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明衡没有隔着餐桌坐下,反而拉来一张椅子,面对面,膝盖碰着温长昳的膝盖。
温长昳不自在的动了动腿,他当然知道,只是依旧不能回答:“对不起,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明衡去捉他的手,被温长昳躲开了。
“为什么?”
明衡还是好脾气的,一点儿都不恼:“阿昳,你说我们当时年轻,年轻时候的感情做不得数,我现在二十了,你也成年了,你觉得还不够吗?”
“不够。”温长昳摇头:“明衡,是我不够。”
不够……什么?
年龄?
明衡还想再问,温长昳直接岔开了话题:“你说只有一晚,那你这个问题就毫无意义,除非你想和我复合。”
“如果你想和我复合,那你说的一晚就是在骗我。”
“所以明衡,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明衡沉默了很久,他在想,温长昳一直是个很善于抓别人逻辑漏洞的人,想要哄骗温长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索性就不骗了。
“我反锁了门。”明衡说:“从里面用钥匙锁的,没有钥匙你打不开。”
温长昳冷静的表情终于碎了一点点,他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明衡?”
“你这么绝情,应该不会在分手之后留着前任家里的钥匙吧?”
明衡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实际上他并没有锁门,只是在赌温长昳不会去验证:“所以阿昳,我现在是在威胁你,留下来陪我一晚。”
温长昳看了他好久,随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明衡,你不要这么幼稚。”
“是你太成熟了。”明衡说:“阿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成熟,其实你没必要,你才十几——”
明衡感觉到温长昳的表情里有点讽刺的意思,就马上止住了话头。
“那就这样吧。”温长昳说:“你高中的书还在吗?借我看一下。”
“……在的。”明衡点头:“在书房,你去拿。”
温长昳站起来去书房,明衡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个和从前除了单薄一些没有任何的背影,恍惚间回到了两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温长昳穿着睡衣在家里走来走去,明衡就像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明衡没有丢书的习惯,只是高中的书毕竟不用了,被他放到了书架的最上面,温长昳踮着脚够了半天没够到,想要找个东西垫垫脚,站在他身后的明衡就说:“你就这么不想叫我?哪怕只是一句话?”
温长昳顿了顿:“只是不想麻烦你。”
明衡上前,一只手扶着书架,另一只手抬起把书都拿下来了,温长昳被他圈在身体和书架间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明衡拿下来的书。
明衡没忍住,又低下头吻他,温长昳没拒绝,也没有回应,他总是知道最有效的解决办法,这样一来明衡都没有吻他的冲动了。
明衡恨得磨牙,却还是只能把书递给温长昳,看着他双手抱着书去外面,从睡衣后领延伸出的一截脖颈又细又白。
明衡在原地站了很久,一拳砸向了他心爱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