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这种场所，尹游并没有太陌生。

在人类世界，他虽然还没有机会体验养老院的生活，但他的童年，是在孤儿院度过。

这两个机构，代表着一个人生命里的两个阶段。孤儿院里都是被舍弃的孩子，而养老院里的老人，也并非全是无儿无女的，他们其中有些人，是自愿来到养老院里过集体生活，来排解退休造成的空虚。

虽然这是少数。

养老院也在A区，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养老院占地面积不大，远不及中学的操场，一座六层高的楼房是这里最高的建筑。

尹游走了进去，楼房白色的墙体被岁月侵蚀，表面已经开始发霉斑驳，边边角角渡了一层潮湿的藓。

院子里的地砖坑坑洼洼，砖缝间堆积满了泥沙，但胜在干净，墙角有一棵榕树，旁边还种了一排鲜花。

猫三是这里的院长，他和尹游握了握手。

“这所养老院里的都是赚不够一千积分，不能换取其他三区居住权的动物。”猫三蹲下，拔着杂草，“他们攒来攒去，只攒够了来养老院的钱。”

“好在这里便宜。”猫三笑了笑，“谢谢你，愿意来这里。”

猫三很有经商头脑，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大赚了一笔。又懂得见好就收，赚得积分足够他生活后，他便隐身而退，他的责任感使他接手了这家养老院。

养老院现在的规模，已经是被他升级改造过的了。

而且是自掏腰包。

接手前的养老院，破破烂烂，垃圾堆在院子里成了垃圾山，臭味带来了疾病，里面的动物瘦骨嶙峋，好几个已经在苟延残喘。

他有足够的积分，但并不能帮助每个动物都离开A区，他只能尽量让这个养老院的生活不那么难过点。

然而，他需要担忧的，并非是否食不果腹，这里食物单调，但是每月都会换菜单，按照菜单生活很有规律，大锅饭也很方便。

而不确定因素，是那些在A区横冲直撞的动物。

甚至，他不敢带着生病的动物出去看病。

尹游走到猫三身前，给他挡住太阳的光线，“我会尽我所能医治这里的动物。”

今天天气很好，不少动物都在外面晒太阳。

一人一个躺椅，两个躺椅之间还有一个果盘，看着挺岁月静好。

尹游进到屋里，把直播用的设备放好。他在宠物医院的电脑里登陆了自己的直播账号。

尹游将摄像头摆放在了桌子的中间，他坐在一侧，等着前来问诊的动物。

直播开始。

“年轻人，我这里很痒，”老人竖着猫瞳，眼睛浑浊，挠着脸颊。

老猫的脸上长了一块斑点，大拇指的大小，肉粉色，覆盖着半脱落的皮肤角质层，有些被老猫挠破了，结了血痂。

这是猫藓，已经形成了藓斑。

而猫藓易传染，尹游又检查了别处，猫藓还没有严重到扩散。

尹游转过身，从身后给老猫拿了一管药膏，还有几粒维生素片。

这场直播，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尹游站起身，关了直播。

他这几个小时里，接待的动物估计有半个养老院了。

其实并不多，只是动物老了，脑子转的慢一点，他需要把注意事项说好多遍，时间就耗费的多。

幸运的是，这些动物，除了小磕小碰外，没有什么需要费力气的大病。

直播没什么水花，多了条弹幕，发的是，“这是在干嘛？”

然后发弹幕的观看者很快就退出了直播间。

尹游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出了养老院。

他回了家。刚踏进家门，一只飞蛾，从阳台歪歪扭扭飞了过来。

他有点怕飞蛾，后退一步，飞蛾落地，身体逐渐变大，变成了牡丹的模样。

尹游实在没想到，比他高、比他壮的牡丹，原形竟然是飞蛾。

牡丹有些羞涩，说：“医生，谢谢你。我要走了。”

尹游检查了他的伤口，伤口恢复得比人类快，“注意安全。”

牡丹又变成了飞蛾，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

尹游给起司猫做完午饭，午休结束之后，又回到了养老院。

动物们的午休还没有结束，猫三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小憩，变成了猫的本体，是一只奶牛猫，黑色的毛在阳光下黝黑发亮。

尹游没忍住，摸了摸。

下午需要看病的动物不算多，闲来无事，又突然下起了雨。

尹游晚上回到家，给自己做了饭。

今天比昨天比起来，胃口好了很多。吃完饭又刷了碗，开窗通风。

尹游打算洗衣服，他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发现，外套下面掉出来一颗珠子。

这估计是牡丹落下的。

那颗珠子看起来是玻璃球，尹游拿在手里端详。

…不，并不是玻璃品，摸起来要比玻璃更滑腻。

滑腻到，尹游头皮发麻。

“玻璃球”的中心像是被灌注了万花筒，在月色的照耀下，格外璀璨瑰丽。

与此同时，大门传来了敲门声。

有规律的三下。

尹游屏住呼吸，透过猫眼，门外站着一个金发女人。

穿着警服，很眼熟。

金发女性鼻子动了动，很明显注意到了门前的尹游。

她勾起一个笑，露出表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尹游，现在怀疑你参与了谋杀案件，请和我们走一趟。”

“你可以称呼我，缪斯警官。”

-

“蛾乙，别名牡丹，种族飞蛾类，于今日，即四月十一号下午，被发现死于陆区家中。”

会议室里，投影仪发着电子噪音，白色的投影光对准了屏幕。

尹游端坐桌前，牡丹的大头照出现在了眼前。

缪斯站在屏幕一端，手一挥，屏幕上的照片便换了一张。

“死者已经半蛾化，被掏去了双眼的眼珠，初步断定是被凶手划断了大动脉，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照片里，牡丹浑身是血，属于飞蛾的翅膀垂在后背，脸已经有了飞蛾的形态，被掏去眼珠的双眼，空洞、可怖。

缪斯双手抱胸，盯着尹游，“经过监控，我们查到蛾乙曾经出现在你的宠物医院，并且在你的直播里出境的那个胳膊，我们断定，就属于蛾乙。”

尹游闭目，又睁开，眼眸低垂，掩藏了情绪，轻声说：“是。”

会议室里还有一人，正在本上记录这次谈话，尾巴在后面一甩一甩。

缪斯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双手用力，发出了声响。

挡住了尹游的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不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不是凶手，”尹游抬眼，和缪斯对视，“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我是凶手，就不会让我出现在这里，而是让我出现在审讯室。四月十一号那天，我和——”

“你和猫三在一起，在A区的养老院，我知道。”缪斯突然坐了下来，翘起腿，将金色卷发别到耳后，“他确实能算你的不在场证明。”

“...嘿，别这么看我，我这只是工作需要。你确实是和蛾乙产生了接触。”缪斯耸耸肩，“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的调查。”

“如何协助？”尹游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但语气冷淡，“我和他只是医患关系，他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我家。”

尹游脸上面无表情，他现在脑子有点乱。

照片中，牡丹躺在血泊里，脸上满是惊恐。无动于衷是假的，他不久前还在给他牡丹缝伤口，总是不自觉地把牡丹错想成躺在了手术台上，死在了他的手术刀下。

缪斯指了指屏幕旁边的白板，上面贴着照片，写着名字，箭头和问号将几张相片练成了一个闭环。

“经过调查，蛾乙和我们的另一个案件里失踪的蝶星是好友。我们现在怀疑，蛾乙和蝶星失踪案有关。”缪斯说道，“说实话，蝶星案我们查了好久，现在陷入了僵局。而且我们和之前合作的清道夫，合作已经到期。他太贵了，我看你生了个聪明相，我想聘你为外援。”

尹游没说话。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打工，”缪斯试探着问，“结案之后，我给你...一百积分，如何？”

100积分，不算少。可以还精品店80，他还赚20。

尹游点头：“好。”

“蝶星，本名蝴丽，蝶族，在鬣狗鬣风手下的事务所工作。”缪斯眉头皱起，“月余前，狼族的老狼王过寿，蝴丽被请去献艺贺寿，演出结束后，便消失在了狼宅。”

“消失了？”尹游问。

“对，凭空消失了。”缪斯说，“后来，我们多次去狼宅搜寻，一无所获。”

“所以，你们便把牡...蛾乙当成了突破点。”尹游手指无意识轻敲着桌面，“但是，蛾乙死了，线索就断了。”

鬣狗、狼，全都排查过，牡丹是这段时间以来，警方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本来还指望这条线索能给案子带来进展。

一时安静。

缪斯盯着尹游的动作，突然道：“你特别像我的主人。”

“什么？”尹游一时陷入沉思，微微侧耳，想要听清对方说话。

缪斯正要说些什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鬣狗去狼宅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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