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游的人类身份暴露，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从昨天晚上之后，苍朔戈就询问尹游是否要和他一起回家。

医院和尹游的家里，都不再是安全的地方。让尹游待在自己身边，这是苍朔戈能想到的最安全，也最让他放心的办法。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因此，尹游没有拒绝。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尹游和苍朔戈都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到了苍朔戈家里之后，缪斯他们又来拜访，以至于一直睁眼到现在。

苍朔戈的家，三室一厅，尹游环视一圈，这里的装修很符合他的品味，极简风格。

其中一个房间关上了门，尹游目测那里是有关苍朔戈工作的地方，于是向客卧走去。

苍朔戈却拦住了他，尹游有些不解，就听对方说。

“乌星有时候会来住几天，他一般住在客卧。”

尹游一愣，“所以？”

苍朔戈带着尹游拐了个弯，来到主卧，“你住这里。”

主卧是大床，灰色的床单和被子，很干净，没有掉落的狗毛，从飘窗射进来的几缕光，又给看起来十分性冷淡的卧室增添了几分暖意。

“你不睡吗？”尹游又说，“你睡哪里？”

目前的情况，显然他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他并不希望他的到来打乱乖乖的生活，然而乖乖这种主动把自己的地盘让给自己的行为，又让尹游有些动容。

苍朔戈按着他的肩膀坐下，直视着尹游微微扬起的脸，“我可以住客卧，也——”

他的后半句咽了下去，他本来想说，我想和你一起睡，就像在人类世界的时候那样。可他不敢，他对尹游的感情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纯粹。尹游对他所作出的举动，比如摸头、摸尾巴，通过这些他能感觉到，尹游对他的感情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似乎仍旧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狗那样对待。

这和在人类世界的时候并无差别，可他并不满足，他想为这段关系突破进展，又不愿贸然前行，就像立在悬崖的人，往前走一步即是深渊。

苍朔戈的眼神沉了沉，然而，尹游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眼前倏尔一亮。

“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啊？”

很快，尹游又补充道：“不过，你最好变成狗。”

苍朔戈：“......”

尹游觉得自己的思路很好理解，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同床共枕过，虽然苍朔戈是乖乖，可苍朔戈的脸对他来说还只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而乖乖不一样，乖乖是他从小抱着一起睡到大的。

没再多说，很快，尹游陷入了沉睡，苍朔戈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客厅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停着一只乌鸦。

“查的怎么样？”苍朔戈坐在沙发上，脑袋往后靠，不掩倦容。

“毛松已经回到了尹游的医院。”乌鸦变成乌星，上前一步，说：“账号背后的操作者没查到。”

那个爆贴发出之后，苍朔戈很快就察觉到了，之后才收到了尹游的求救信号，紧接着乌星去查了幕后真凶，这比缪斯还要快一些。

结果是，两路人都没查到是谁。

苍朔戈沉思片刻，“狐狸那边？”

“很安静，不像做过什么。”乌星摇摇头。

苍朔戈眼皮发紧，这件事似乎缺了些什么。

在此之前，知道尹游是人类的兽人屈指可数，除了狐狸，苍朔戈想不通谁才有动机。

猛然间，一个念头闪过。

苍朔戈眼神凌厉：“希奥他和狐狸还有联系么？”

乌星不解：“有吧——”

短促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想起了什么，乌星不禁睁大眼。

在最开始，他和苍朔戈听见希奥的名字，并不是通过缪斯她的小队，而是通过希奥咬死了比他大好几圈的一只狗的传闻。

听说希奥把那只狗咬死之后，乌星是不信的。实际上，不仅仅是乌星，当时在A区的所有兽人都持看戏的态度。

希奥狗型的比田园犬大一些，可高度还是只达那只大狗的腿。体型和力量的悬殊太大，希奥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有的兽人说他可怜，可很快就有兽人反驳他，这是希奥自找的。

兽人笑着说希奥是在找死。

不过很快，看戏的兽人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希奥的表现超乎了他们的预想。

或者说，颠覆了他们对希奥这种小型犬的认知。

希奥扑在那只大狗的身上，走位灵活，希奥紧紧咬住大狗的脖子，皮肉被咬开，狗毛四飞，当时的血腥味激起了不少兽人的原始冲动，使现场的兽人蠢蠢欲动，兽鸣阵阵，剑拔弩张。

不管大狗怎么甩动后背，不管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疼痛让它愤怒，周围直勾勾盯着他的兽人又让它恐惧万分，周身充斥着躁动不安，有了人的思维之后，它很快就为自己此时的情绪找到了个恰当的词语。

绝望。

很快，大狗像是被吸血虫吸光了血一样倒在了地上，四肢不断颤抖，脖子里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大地，巨大的身躯使地上的石子粒蹦跳着，像是在庆祝希奥的胜利。

当时乌星立在电线杆上，能看到希奥的脸上全都是血，毛发因为粘腻的血液打绺，眼里凶光乍现。不一会儿，底下兽人的欢呼响彻高空。

“希奥现在的工作不允许有犯罪记录。”乌星回神，“他当时去找了狐狸.....”

哪怕是在A区这种无规则的地方，所做的事也会紧跟他的一生。当时的希奥为了入职，便去找了狐狸抹除，这是只有缪斯和清道夫知道的秘密。

乌星怔愣几秒：“希奥叛变了？”

-

狐宅。

今天天气很好，桀黯躺在小院的躺椅上，闭目休憩。他的周身萦绕着盈盈闪光。细看之下，会发现，这光亮来自桀黯身上盖着的羽毛毯。

羽毛毯的羽毛，各个精美鲜艳，绸缎的质地生机勃勃，用细密的针线缝合在一起，堆皱起来如同涟涟水波。

在阳光的照耀下，发散着细细的柔光，打远看去，朦胧梦幻。

狐狸管家附到桀黯耳边，低声道：“大人，希奥收回了在A区散落的所有蝴蝶眼珠，空区也送上来了这个月的百羽。”

“那些动物？”

管家心领神会：“全杀了。希奥担心他们会把大人您传出去。”

轻笑一声。

桀黯缓缓睁眼：“果然是好狗。”

-

尹游睡醒，张开眼，与天花板相对无言。

周围昏暗一片，只有床头亮起了一盏小灯。细软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他这一觉睡得很久，也很好，身上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

片刻，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尹游偏头，乖乖躺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房间很黑，多亏了小夜灯，能让尹游看到乖乖此时的样子。

狼犬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紧紧贴着尹游腰部，脑袋搭在了他的小腹上，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

这和在人类世界的时候一模一样，眼前的场景和回忆里的某一帧重合，尹游有些怀念，伸手摸了摸狗头。手放上去的瞬间，乖乖睁开了眼。

目色漆黑又幽暗，彷佛透不进一丝光亮。一人一狗对视片刻，乖乖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扒了扒尹游胸前的被子。

“怎么了？”乖乖凑得很近，尹游没有躲开，倏尔鼻尖有些湿润，乖乖舔了他的鼻尖。

尹游沉默，觉得对方就算可以变成人，一些行为还是改不了狗的习惯。

像是浅尝辄止，乖乖的身形缩进了黑暗，不一会儿，苍朔戈的声音在床尾响起。

“乌星说，郊区有一个新庄园正在营业，想去吗？”

男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语调里透着刚睡醒的困倦，又低又沉。

“......”尹游破天荒有些不适应，很想让对方重新变回狼犬的样子。

见尹游不说话，苍朔戈便说：“没关系，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

尹游支起身体，靠在床头，他知道苍朔戈的提出这个只是担心他的情绪，想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也抓着这次机会可以让他出去看看动物世界其他地方。

尹游感激苍朔戈的好意，只是，他心里还存着别的让他在意的事情。睡了一天让尹游浑身发软，连带着语调都有些软：“我.....想去一趟海区。”

-

一个月后。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搅动着海上的夜色，尹游耳边尽是嗡鸣声，他此时戴着护目镜，身上是潜水衣，站在直升飞机的边缘，注视着投在海面上的月亮。

猎风阵阵，尹游对着身边同样装备的苍朔戈大声道：“真的要直接跳下去吗？”

苍朔戈扶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带：“对，不要害怕。”

“氧气瓶呢？”

“那个太重了，在你下落的瞬间会压断你的腰。”苍朔戈看着尹游的侧脸，尹游的头发颜色有些淡，伸手把乱飞的头发别到尹游耳后，“别担心，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下一秒，两个身影从直升飞机跳下，直直坠向了海上的那盘圆月，浪花乍现。

水压袭来，冰冷的海水扑了满脸，尹游回忆起了在水里被发狂的鳄正咬伤的小腿，头皮一麻，挣扎间，苍朔戈游到他身边，伸手箍住了他的腰。

巨大的吸力从海底传来，尹游不慎呛了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呼吸，预想中的窒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涌进肺部的空气。

湿润又甜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求收藏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