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梧皮肤薄，整个耳廓都红了。他推了朝妄语一把，但又不至于将他推到剑下，斜过眼，目光阴鸷。
“师弟这话说的可没道理，我做了什么就是阴私手段了？况且，这方法啊，不管好坏，有用就是最好的。”
“哼，师兄说得好，我受教了。”
朝妄语磨牙，上手狠狠捏了把谢梧腰侧，剑身一抖，“师兄可要稳住了，不然师尊非拿你问责不可。”
谢梧斜睨了他一眼，古怪又邪气：“师弟可放心吧，毕竟师兄金丹多年，可不像师弟堪堪练气，连基都没筑，好生可怜呐。”
说完重重叹息，眉头微蹙，好似忧心极了。
朝妄语又掐了一把，却在空中就被谢梧拦下了，他轻笑：“多谢师兄挂念着，我一定会勤奋修行，早日赶上师兄的。”
——
回到斩剑山上，朝妄语先去看了地里的红薯苗才回自己院子里吃饭。
学书馆的午饭不能说难吃，只能说清汤寡水，怪没味的。也不知道学书馆怎么做到将差不多的食材弄成那样的，反正朝妄语吃不惯。
朝妄语看着眼前的两荤两素，因为用特殊的器皿装着，所以一直保持着一个合适的温度。
肉是新鲜的灵兽肉，菜有炒玉米粒和南瓜汤，此外还有一份饭后甜点，朝妄语叹谓道：“这才是吃饭啊。”
从前他在家中的时候没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后来出来闯荡，在路上风餐露宿半年多，什么苦都吃过了，方才知道之前师傅们说的他命好。
是啊，他命还是不错的，好歹有二哥，有伯父伯母，还有小侄。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见面的可能。
朝妄语看着眼前的菜，忽然有感，而后惆怅，“种地啊，你说我以后回去还见得到他们吗？”
“或许见得到的吧。”
其实这是个玄学，得看朝妄语是哪一个类型的男主了。种地分析完龙傲天的数据，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啧，这是它选中的宿主吧，到底和龙傲天有没有牵扯啊？
“确实，或许见得到吧。”修仙不问岁月长，等他有成之日，下界也物是人非了。
好了，惆怅完了，该吃饭了。
“师弟在这叹什么气呢？”
谢梧一身红衫，上面有黑色竹影，竹影的边上又用金线勾了边。外面罩着带金边的绯纱，腰间细着两条红色丝绦，丝绦上缀着两块黑色的麒麟玉佩。
他头上也带了同色的发冠，发冠上插着只金簪。手上的扇子还是那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下巴，有些附庸风雅的嫌疑。
偏谢梧本就生得风流，还好不俗气。眉眼一挑，唇角一勾，平日里的戾气在月光下淡了，更像个附庸风雅的浪荡公子了。
“啧，这人模狗样的，死骚包。”
种地系统暗骂。
发现朝妄语撞到谢梧手里的时候它是想死的。发现愁明尊者是真的护着朝妄语的时候它又觉得自己行了点。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宿主要是真死掉了它会崩溃的，打工系统活着不容易啊。
“骚包？新词汇，怪有意思的还，他确实骚包。”
朝妄语直白地看着谢梧，别说，还真别说。谢梧每天都换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穿，他从没见一个人身上穿过那么多的颜色。
啧，朝妄语心里暗自诽腹，他怎么能在背后这么说别人呢，应该当着谢梧的面说啊。
“我这是为师兄叹气。师兄早早辟谷，却是吃不到这美味了。”朝妄语在那装模作样。
“不必，我早就辟谷了。”谢梧一合折扇，一敲手心，“不过，师弟既然替我可惜，那你也同师兄同甘共苦罢。”
他一挥衣袖将朝妄语的饭菜打翻在地，扯起他就要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朝妄语挣脱开谢梧的桎梏，心疼地瞥过撒了一地的饭菜，“师兄就是不想让我吃也别浪费啊，好歹咱山里鸟雀不少，给它们吃点灵食也是好的。”
“它们娇贵，吃不得这种东西。”谢梧再次拽起他，连扯带抓将朝妄语带到院子前的空地上。
他抱着手，跳上一枝树干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位鲜嫩的小师弟，“师尊交代我，让我教你基础剑法，今日我们就来练练。”
说完不待朝妄语反应，拔剑俯身冲下。
剑光凌厉，烁烁剑气迎面而来，一闪而过的是谢梧狠厉的眼神。
谢梧是真想杀他！
朝妄语脚下一斜，急忙往旁边撤去。
“师兄这是要教导我还是要杀我？”朝妄语趁机拔剑，与谢梧的帝休在空中相交，过快的速度让两剑打出火光。
谢梧似笑非笑：“自然是教导了。”
他折手将剑一转，又从另一个方向袭来，“没想到师弟还有这本事。”
他眼里带了疯气，“看来师弟没那么不堪，也不一定需要我这个师兄的教导啊。”
“自然还是需要的。”
朝妄语迎着他打，他输在修为，输在时间，但若只论剑......他自可以走路之日起便握剑，长大点便每日挥剑三千下。他的剑若是差，那也只差火候。
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世间并无公平可言。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朝妄语处于劣势。
朝妄语是天才，谢梧又何尝不是！
再一次剑光相交，两人各自退后几步。
谢梧见朝妄语已有几分剑意，手下的动作一顿。他慢了半步，神色复杂，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谢梧将修为压到和朝妄语同阶，与朝妄语贴近的时候，他眉眼冷寂，再没那股风流意：“师弟，你这剑倒是把好剑，教你的人也是君子，只是......辱没了啊。”
一个人出剑的方式，发出的剑意一定程度上是能反应那个人的，甚至可以说剑意代表了剑的主人。
“我并不知道那是你追的东西！”
种地系统不出声去干扰朝妄语，心底又骂了早就死透的龙傲天系统一万遍。
朝妄语虽然辩驳，但说到底他心里未尝没有私心，否则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哼。”谢梧冷笑，见他不说话了，出招更是狠厉，招招往死了打。
朝妄语一身白衣被血染的斑驳，浑身上下没几块好皮。
谢梧多年修行，在练剑上从不怠慢，朝妄语一着不慎就被谢梧挑了剑。
谢梧身上也负了伤，但比起朝妄语就要好太多太多了。更何况他一身红衣，夜色深沉，也看不清到底伤了多少，只知道衣衫破损了好几处。
谢梧的剑直指朝妄语心脏，帝休是把好剑，血不染剑，如今在月色下清清泠泠的，暗里又闪过红丝。
他的剑往上滑，渐渐指着朝妄语的眼睛，朝妄语半跪在地上与他对视，不发一言。他整个人在月光下过于惨烈了，连脸上都被划了两剑，血滴下来，融进土里，月色下看不清。
种地系统一边发抖一遍后悔，果真不该有侥幸心理，遇到谢梧就应该跑路的。
“我算不上君子，但也不是小人。”谢梧扭过头去不看他，从储物戒里扔了瓶药，“擦了，不然明日叫师尊看见了又说我欺负你。”
他收了剑，又摇着扇子，半张脸陷在暗处，朝妄语只看得到他英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线：“明日还是一样的，别让我等你。”
朝妄语捡起剑和药，盯了谢梧背影许久：“多谢师兄赠药。”
谢梧没回话，但朝妄语知道谢梧听得见。
朝妄语慢慢往回走，身上是真的疼，他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血，像要死了一样。
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系统安慰自己，开口同朝妄语道：“我们跑路吧，换一块地种也行，我给你申请申请，特殊情况今年的免了也不是不行。”
它还是有些纠结的，舍不得那些冒出尖的红薯。可是，朝妄语......它也是真的怕自己选的宿主被谢梧一剑嘎掉。
“跑去哪？”
“哪都行，只要不是这。”
“嗤。”
朝妄语不理它了，自顾自关门涂药。
——
翌日清晨，朝妄语站在院外等谢梧，两人都没说话，上了剑就到学书馆。
系统昨夜生气了，一直没和他说话。今天先生也没抓住他的把柄，双清清和段姜山今日来晚了，坐的位置离他很远，朝妄语度过了格外安静的一天。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是愁明尊者来接的他。
“你师兄这几日闭关准备突破金丹巅峰，我也要去给他护法，可能来不及看护你了。我向御兽峰借了只仙鹤，它脾气很好，这几日便由它送你上下学。”
愁明尊者也是匆匆忙忙地，来这里仿佛就是为了交代他一声。
“这几日我们虽不在，但你也不要懈怠。我听你师兄说了，你剑法已有小成，基础不错，等我回来就传授你我的独门绝技。”
愁明又给他掏了一堆灵石宝物才放心离开。
朝妄语不知道他们这一去要多久，练完今日的剑后就跑去藏书阁，找了本五洲修仙基础知识来看。
段咸西听闻斩剑山那个小疯子要闭关冲击金丹巅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让自己的侄孙段姜山去问了朝妄语，但段姜山肯定没尽心，不然谁会放着好好的药修不当，跑去练剑啊。
朝妄语靠着书柜上看书，被人突然拍肩膀的时候吓一跳。
“段长老？！”
“嗯，是我。”段咸西从书柜上跳下来，手揣在长袖里，仙气飘飘。
他常年呆在药峰，身上不免覆盖上了层药味，清苦清苦的，落下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药香味，但还怪好闻的。
朝妄语又吸了口，确实，提神醒脑。
“听说你师尊去给谢梧护法了？”
“是的，段长老。”
段咸西悠然一笑，眼中闪过精光：“你知道你师尊为什么会收你做弟子吗？”
朝妄语愣了下，回道：“师尊自有师尊的考量，不是弟子能够胡乱猜测的。”
“你倒是维护他。”段咸西端庄了态度，神色有过一瞬间扭曲，但到底不是什么太正经的性子，下一秒便笑了起来。
他长着一副富贵公子相，像是金玉堆砌娇养出来的，顽劣也顽劣地很有分寸，是不会让人讨厌的那种类型。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一摇一晃地踱步，“你和谢梧打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