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妄语跟照顾自己孩子似的照顾着自己开垦下来的那片土地，还有土地上的玉米们。

种地看着他还算勤恳，十分欣慰，于是又把他每天的工作时间延长了。

“早干完早解放，你不还要去上界呢么？”

朝妄语翻了个白眼：“可去你的吧。”

春去秋来两个轮回朝妄语才堪堪凑够彻底活过来的粮食，这还是在他翻倍耕种的情况下。

“怎么样，还是活着的感觉好吧。”

“唉，是不错。”他两年没吃没喝了，种地系统不允许他做与种地无关的事情。

朝妄语彻底活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吃点喝点，但他也不敢吃太多，怕身体撑不住，又没了。

“走吧，现在可以去你的上界了。”两年了系统都还没问过朝妄语要去上界干嘛，现在真要去了，它突然好奇了。

“你要去上界干嘛呀？”

“修仙，报仇。”

朝妄语说的简略，再多也不肯说了。

他也问系统，“你要收我种的粮食干嘛呀？”

种地系统沉默片刻，“给需要的人吃。”

“哦。”

系统也不多说，看来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朝妄语摸摸剑柄，想到。

临走了他对那块地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真的不能带走吗？”

“怎么带走？这是块土地，不是物件。”种地扒拉着他的袍脚，“走了走了，以后肯定是还要重新开垦的。”

“好吧那。”朝妄语更难受了，开垦一块地真的一点都不容易啊。

走了两个多月，朝妄语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城池，“那是不是就是阿若城？”

过了阿若城，就是传闻中可以通向上界的地方了。

阿若城处在下界最边缘地带，一年中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被冰雪笼盖。

朝妄语到的时候正值春末，与他之前预估的时间差不多。他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等冬季一到，他就只有等下一年了。

阿若城作为最北端的城池，风俗与他长大的地方大相庭径，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这里寒冷的季节占了大多数，没法种植日常所需食物，所以那些东西都是趁着夏季从南方运过来的。

朝妄语到的时候正是他最热闹的时候，驼铃声响，吆喝声不绝于耳。

处于北境，这里的人嗓音浑厚，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字词朝妄语听不太清。

他走在街道上，十六七岁的少年独身一人到这来这里的人也不惊讶，反倒是习惯了他们这样的外乡人。

休闲的传闻再少也还是有的，而这里，就是修仙传闻的伊始，也是所有听说过修仙之事最后会来的地方。

他进了街尾一家客栈，“一间上房。”

听着他的口音，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怀念，笑道：“儿郎打那个城池来的，你这口乡音许久不曾听见了。”

他已经年逾四十，当年亦是像这少年人一样，十八九岁，一腔孤勇，循着修仙的传闻就来了这。只是可惜他天赋不好，最终也去不了上界。

“京城。”

“京城啊。”老板有些感慨，那可是离修仙远之又远的地方，不禁问了一嘴：“你家人怎么放心你独自出来的？”

京城啊，那可是一块牌匾掉下来都会砸死一堆王侯的地方。瞧着这少年也不像普通人家，怎么会到这来，追一个普通人眼中虚无缥缈的修仙，长生。

问完老板又有些后悔了，说不定是家中逼迫呢。毕竟京城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暗流涌动的地方，大家族里的阴私多着呢。

朝妄语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回道：“家中有人有些仙缘，告诉我的。”

“诶，那倒好，那倒好。”老板连连唏嘘，倒是同他不一样啊。

“三楼最左边那间，小邓，带这位公子上去。”老板喊了位跑堂过来，又递了块牌子给他，“到时候那这个来退房就成。”

那个叫小邓的伙计站在一旁，“您请。”

——

第二天一早朝妄语就洗漱好了，他打算今日在城里打听打听哪里是去往上界的通道。

“儿郎，你这就要出去了？”老板起得也早，坐在堂前拿着账本和算筹，手指不停扒动，见他下来了就停下手中的活计同他说话。

他笑呵呵地看着朝妄语：“我瞧你这应该是准备出去打听怎么去上界吧？”

在这呆了将近三十年，来来往往的客人他早就看遍了。

“要是信得过我呢你就别出去了，在这陪我坐坐，说说话，我好些年没见过我朝来的人了。”

朝妄语望向他，抄了根板凳坐在他对面。

“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板口音变了些，但也还听得出来是他们那里的。

“二十多年前了那是，你都还没出生呢那会。”老板问，“如今还是那家人的天下吗？”

他犹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天下很乱，民不聊生。他也曾是万千学中的一个，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他也失望了，才跑到这里来的。

“不是。”朝妄语摇摇头，“前几年换了，如今当权者姓朝。”

老板也没多想，没问他是不是他那个“朝”，只是在那感慨：“到底是不一样了啊。”

“如今百姓如何？”

朝妄语想着他幼年时的见闻，又想着他这一路北上的见闻：“比从前是好些的。”

二哥是在办实事的，当今圣上也是心系天下黎民的。

“好些就好。”老板眼中有泪光，“好些就好啊。”

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当初的惨状，那是真真的民不聊生啊。

又是饥荒又是地动，易子而食，遍地皆作两脚羊。

朝妄语就在对面坐着，老板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了。他自幼生活富裕，吃穿用度都是精贵的，没有困苦过，受过最大的苦也不过晨起练功和宫闱短暂的厮杀罢了。

这一路虽过的略微艰辛些，但那也是他的选择。

“唉，你这样的儿郎啊，一看就是没受过那些的。”老板擦擦眼睛，“你这一去，若真到了上界，怕是要吃不少苦啊。”

朝妄语生的出彩，出了森林后好好梳洗打扮过，衣着也换了，看上去就是金玉堆出来富贵公子。细皮嫩肉的，也不知哪里想不通要来吃苦。

“也罢也罢，各有各的缘法。”老板突然站了起来，那些账本算筹走到柜台前，弯腰从里面拿了本册子递给朝妄语，“诺，这是地图，你这几日好好准备准备。准备好了就从北门出去吧，一路顺着这条线走，有缘的话你就会找到去上界的路了。”

朝妄语没看那些册子，只盯着老板。

“你若不信也可以出去问问，他们也会给你这个的。对了，”老板竖起一根手指，“诚惠，一两银子。”

朝妄语还是看着他，他在京城都从未买过一两银子的册子，还这么薄。

眼框也不红了，老板嗤笑，抓了把柜台上的瓜子：“儿郎啊，看你也不像缺银子的人。”他指着册子，“这东西在我这现在是一两银子，等你出去一趟再回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说罢他又伸手想拍拍朝妄语的肩，被朝妄语一闪躲了过去，他就只能摸摸自己头发有些后移的脑袋：“你放心，我肯定给你的是最优惠的价格。”

种地在识海里嚷嚷：“别动手啊，你可千万别动手啊。”

朝妄语默然片刻，还是掏了银子。

这个银子不和住宿费一块算，只能现结。

种地系统见他居然真掏了银子，数据都惊乱了，“你居然会好好和人做交易，诶，等等，你是不是被坑了啊。”

系统说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拉着你说那一通话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

卖书。

朝妄语捏紧手里的册子：“是真是假一会不就知道了？”

要是假的，他高低得回来闹一番。

“还有，我怎么就不会掏银子了？”朝妄语一边打开册子，一边问系统。

“龙傲天选的宿主给我留下的坏印象嘛，我倒是忘了你是我先看中的了。”

系统看他花钱的样子在储物戒里摇摇头，唉，这孩子，一看就是没碰过壁的人，还是以前生活的太好了啊。

种地系统再次确定自己的积分，唉，像它们这种自力更生的就舍不得大手大脚的花钱，一分钱恨不得掰做两份花。

——

朝妄语在外逛一天，收集到的信息和老板所说无二，册子甚至卖的比老板贵一两银子。

这么一比，朝妄语甚至都觉得客栈老板是有良心的好人了。

他又花了五日在城里逛，准备了些东西。

他出门时家里便给他准备了不少，他这次也只是买些自己感兴趣的，或者是觉得可能会用到，以后见不到了之类的东西。

“出发喽，到了上界我就看看哪里适合种地，别忘了每年至少一万斤粮食。”

系统精神亢奋，它的种地大业又要开始了，这次种什么好呢，红薯还是土豆呢？还是红薯吧，先红薯后土豆。

朝妄语拿着牌子到柜台那结了帐。

老板这次不在了，是之前给他带路的伙计结的。

“这位公子，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

“嗯，什么？”朝妄语停住脚步，侧身看他。

晨曦照进来，他像站在光里，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隐隐透出金红色。

小邓双手合在一起，朝他行礼：“祝君此去一帆风顺，前途无量。”

“……好，多谢你家老板了。”

“你要怎么走这下？”

他们遇到了一个岔路，但这已经是册子的尽头了。

朝妄语索性扔了册子，他不会回去的。

“抓阄吧，你写我抓。”

“行吧。”虽然人是它选的，但龙傲天的数据也是认可朝妄语的，这就说明起码朝妄语的气运是很不错的。

种地系统对龙傲天男主这个物种了解的不多，但对他们的气运还是有所耳闻的。

“来吧。”它举着两只前爪。

朝妄语点了点右边，然后打开那张纸条，“右，走吧。”

扔了纸条，复又上路。

他们走后，身后的路渐渐消失，纸条和册子也不见了。

种地心有所感回望了一眼：“走罢走罢。”

路越走越窄，迷雾渐起，然后迅速浓了起来。

朝妄语拎着种地系统后颈的皮把它抱在怀里，系统说：“小心点，我感觉不到外界了。”

“嗯。”朝妄语另一只手上握着把开了刃的剑。

“来了！”

系统提示一声就进了戒指里。

朝妄语握着剑，侧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嘁嘁欻欻——

像个什么东西被拖着走。

系统：“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朝妄语勉强能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形，“是尾巴。”

他握紧手中的剑，剑光一闪，朝妄语提步上前。

“呼呼——”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两只巴掌大的红眼睛看了过来，两眼放光，“呼呼——”